蒲州城。</br> 房贏和高三,賈五穿著便裝,在仆人的引領下,到了城西一片破敗的街道。</br> 此時余暉晚照,紫色的夜幕即將垂下,天上的暗云空隙灑落的光線,將他們的身影變得黑暗模糊。</br> “駙馬爺,就是這里了。”</br> 仆人轉過身恭敬的面對房贏。</br> “這里,就是鬼市?”</br> 房贏停下腳步朝前方望去。</br> 破敗的街道上,人煙稀少,街道口矗立著一方坊牌,上面的字跡已斑駁不清,整條街看上去一片蕭條。</br> “這是五成街,蒲州城的鬼市所在。”</br> 仆人是張氏派來的,盡職盡責的介紹道:“文玩,字畫,利刃,毒藥……甚至買兇殺人,一切想買的,又不能正常買的東西,基本上都能在這里弄到。”</br> “行了,你在這等著吧。”</br> 房贏擺了擺手,然后和高三,賈五兩人朝前方走去。</br> 此時暮色四合,天邊的最后一絲光線倏地消失,黑夜完全籠罩大地。</br> “怎么不讓那家伙跟著?”賈五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br> “你不怕他下黑手?”高三冷酷的反問。</br> “就他?”賈五輕蔑的說道:“那小身板子,老子一刀就能剁了他。”</br> 房贏沉聲道:“別大意,怕就怕,他亂里出手,咱們出來做事,小心一點沒有錯……五哥,你還提得動刀嗎?”</br> 賈五似是愣了一下,馬上變得激動起來:“房二郎,你,你什么意思!”</br> “五哥,別激動。”</br> 房贏嘿嘿笑道:“你這幾天和姑娘們打得火熱,每次都快活到半夜,我怕你腿軟無力。”</br> “不是,這事得說清楚!”賈五抗議道:“這幾日,咱們夜夜去青樓點卯,麻痹蒲州府衙那幫人,這是早就定好的計劃啊!”</br> “別咱們,我可沒去啊。”</br> 房贏趕忙否認,他見識過長安的人間絕色,對蒲州的風俗業不感興趣。</br> 就好比吃慣了山珍海味,猛地一啃窩頭,只能感覺硌牙。</br> “沒錯,咱們的目的,是讓蒲州放松警惕,可沒讓你那么賣力啊,腰沒斷吧?”高三也在旁邊補刀。</br> 賈五冷笑一聲:“老子身寬體胖,不倒金剛,哪里像你,腰似麻桿,一用就斷。”</br> 說話間。</br> 他們已經走進了五成街。</br> 接著,他們身后人影晃動,其他的百騎和右武衛們,兩三人一伍,也跟著走進街道。</br> 此時,街道兩旁開始出現一盞盞油燈,昏暗的油燈后,都坐著一尊全身覆蓋黑袍的人影。</br> 更多的人影,則安靜的躲在暗黑處,若不是湊近看,根本無法看清。</br> 整個鬼市陰氣森森,泛著詭異和妖異。</br> 很快,他們在一家鋪子前停下了腳步,這是一座二層的木樓,一盞慘白的燈籠懸于門前,散發著幽然的氣息。</br> 鋪子里,一名二十多歲的伙計,敲著二郎腿放于柜臺上面,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br> 他抬頭瞥了一眼房贏三人,也不起身,懶洋洋的問:“三位,要打兔子嗎?”</br> 賈五悶聲回復道:“懷里有草,山上有恙。”</br> 伙計一聽,頓時露出喜色,將腿放下來,站起來問道:“這次要摻多少車?”</br> 果然是這家!</br> 喬幫主沒說謊。</br> “三十三車,你們能吃的下嗎?”房贏淡淡的問道。</br> “這么多!”</br> 伙計吃了一驚,上下打量著房贏三人,生出一絲警惕:“前幾次來的可不是你們。”</br> “換人了,不行嗎?”</br> 房贏說完這句話,悍然出手,一把將伙計從柜臺后拽了出來,“砰”的一聲砸到了地板上。</br> 賈五默契的上前,一個反手背將其控制。</br> “艸,你小點動靜。”</br> 房贏不滿的說了一句。</br> “怕什么,這鋪子都被包圍了。”</br> 賈五滿不在乎的回答,往外看了一眼,門外已經三三兩兩的站滿了人。</br> 全是百騎和右武衛。</br> “我問,你說。”</br> 房贏居高臨下的看著伙計,高大的身影在油燈的照映下宛如魔神。</br> “你…嗚嗚嗚!”</br> 伙計剛要大喊,卻被賈五捂住嘴巴,拼命掙扎,卻怎么也掙脫不開。</br> “你們手中的錢是哪里來的?”房贏淡淡的問道。</br> “救命……”</br> 伙計張嘴剛喊出兩個字。</br> 旁邊的高三已經出手,電光石火般將他的手臂拉出,同時“鏘”的一聲,橫刀出鞘。</br> 只聽“噗嗤”一聲輕響。</br> 伙計的一根手指,已經被高三干脆利落的切掉。</br> “啊!嗚嗚嗚——”</br> 伙計疼的上下翻滾,無奈嘴巴再次被賈五捂住,像是一條上了岸的魚不停掙扎。</br> “我再問你一遍,你們手里的錢,是從哪里弄來的?”房贏的聲音冷漠的響起,“想好了再說,不然這次被砍斷的,可就不止一根手指了。”</br> “嗯嗯嗯!”</br> 伙計趕忙不斷的點頭。</br> 在這極短的時間內,他已經被嚇破了膽子,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森然氣息,讓他本能的感到恐怖。</br> 那是一種殺人無數,而積累出來的殺氣。</br> 賈五緩緩拿開手掌。</br> 伙計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顫聲道:“爺爺饒命,那些錢,有人會定期送到鋪子里,小人這邊只負責出貨。”</br> “錢是誰送來的?”</br> “是幫里的人送來的…孫家幫,我們全是孫家幫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