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說罷,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便轉身離去。</br> 走到門口。</br>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說道:“當然了,你們也可以不聽我命令,但是將有什么后果,我可就管不了了。”</br> 女眷們汗毛倒豎。</br> 一股不可遏制的寒意,瞬間從腦門傳遍全身,比外面的寒風還要冰冷。</br> 她們聽出了濃濃的殺意。</br> 直到武媚娘的身影消失,良久之后,屋里的人們才反應過來。</br> “阿婆,我們該怎么辦呀?”</br> 少女拉住老婦人急切問道。</br> “靜觀其變。”老婦人瞇了瞇眼睛:“若她真能保你們無憂,就算被她利用又如何?情況…還能比現在更差嗎?”</br> “可她的背后,可是房贏!”</br> 少女眼中充滿了怨恨:“如果不是他發明種植牛痘,瘟疫怎么可能被遏制,阿翁也不會失敗!”</br> “愚蠢!”</br> 老婦人怒喝一聲,啪的一巴掌扇過去。</br> 清脆的耳光,讓滿屋的人全都看了過來。</br> “沒聽那小吏剛才在說什么嗎?”老婦人盯著少女,恨鐵不成鋼的道:“你不是什么大小姐了!收起你的脾氣和自尊!鄭家婦孺,需要一棵大樹去依靠!”</br> “大樹?就憑房遺愛?”少女不可置信。</br> “現在不是,將來呢?”</br> 老婦人瞥了她一眼:“莫要忘了,就是你看不起的房贏,斗倒了老爺,斗倒了世家門閥的這次進宮!”</br> 少女沒有說話,只是哭。</br> 周圍女眷們也默不作聲。</br> 顯然,她們都認可了老婦人的話。</br> 后者掃視一圈,淡淡的說道:“記得,你們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活著,才有無限的可能。”</br> 大家沒注意到老婦人用詞。</br> 良久之后。</br> 少女停止了哭泣,望著窗外開始陰暗的天空,喃喃說道:“也不知道,阿翁他們怎么樣了。”</br> “老爺啊……”</br> 老婦人也抬頭,望了眼窗外,輕聲道:“老爺他們,現在恐怕要被砍頭了……”</br> 一屋子的婦孺皆驚。</br> 忽然,老婦人身邊的少女,發出一聲凄厲的叫喊:</br> “阿婆——!”</br> 老婦人緩緩閉上了眼睛。</br> 她胸前華麗的衣袍上,一朵殷紅的花朵,在極速的擴大,血花中心,一支尖銳的發簪,已深深的插入了心臟。</br> ……</br> 天色徹底昏暗。</br> 一場大雪,開始洋洋灑灑,一片片飄落在廣袤的關中平原。</br> 長安城,東市!</br> 雖然天降大雪,此時的人群,卻比以往更加擁擠。</br> 此時,房贏的“牛痘法”已經廣為流傳,加上長安沒有爆發大規模的瘟疫,人們已經不再恐慌,自幾日前,街上的人流便多了起來,但是今天格外多。</br> 因為,東市有熱鬧看!</br> 這個熱鬧還不是一般的熱鬧,是砍頭……</br> 中國古代有“刑人于市,與眾棄之”的觀念,在市集中執行死刑,成為歷朝歷代的傳統。</br> 長安的行刑點,就在東西兩市。</br> 唐朝中晚期,西市的獨柳樹是主要刑罰地,因為安史之亂前,“獨柳樹”這個名字并沒有出現過。</br> 安史之亂后,這個名字才頻繁在史書上出現。</br> 至于現在的初唐,行刑點一般都在東市……西北角處有一個高坡地,正好處在十字路口上,東西走向的正是春明門大街,這個地方就是,狗脊嶺。</br> 此時,刑臺上已跪滿了死囚,旁邊還黑壓壓跪著一片。</br> “這么多人?得有六七百名吧?”</br> “差不多,據說這幾名宿老,殿前指責陛下昏庸,導致大唐連年遭災……”</br> “瘟疫不是被房遺愛克制了?”</br> “他們事先不知道唄,還往圣人身上潑臟水。”</br> “有病吧?貞觀朝才消停幾年?忘了十八路反王大殺四方的時候了?”</br> ……</br> 聽著圍觀的人們議論。</br> 大理寺少卿孫伏伽,坐在高臺上,面無表情的望著臺下的一切,等待時間。</br> 死,也是有講究的。</br> 《唐六典》規定:一般平民、低階官員皆在市場公開處死;五品以上官員如非犯惡逆以上的罪行,準許在家中自盡;七品以上、皇族、婦人犯非斬刑的死罪,都在隱密處,處以絞刑。</br> 鄭家這一支。</br> 從官職上論,還沒有一個上五品的,</br> 只能公開處刑,無法享受到高級官員帶來的體面,這也是斬首示眾的目的:</br> 聽話,不然下一個就是你!</br> 午時三刻。</br> 中國歷史上,有據可查的第一位狀元孫伏伽,注視著刑臺,淡淡命令道:“開始行刑。”</br> 砰!</br> 犯人們的腦袋被按在木墩上,露出脆弱的脖頸。</br> 儈子手高舉屠刀,干凈利索的手起刀落,一顆人頭“噗通”一聲掉在了血泊里。</br> 然后馬不停蹄。</br> 一波一波的犯人被帶上來。</br> 儈子手不斷的揮刀斷頭……六百多顆頭顱,還是飽讀詩書的文人的,這場面,讓在場人的大開眼界。</br> 有叫好的,有哇哇大吐的,還有哭喊著要回家的……</br> 刑臺上人頭滾滾。</br> 臺下圍觀的人們哭爹喊娘,亂糟糟的。</br> 鄭繼海披頭散發,跪在刑臺上,看著自家族人一個個被拉上去砍頭,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像是活死人一般。</br> 直到看到他最疼愛的小孫子,滿臉驚恐的被壓上臺,看著他剛剛吐出兩個字:“阿翁……”</br> 鄭繼海的眼珠,才轉動了一下。</br> “噗!”</br> 小孫子被一刀斷頭,濺血濺了他一臉。</br> 鄭繼海再次呆滯,跪在原地良久,猛地仰天長嘯:“啊——!”</br> “噗!”</br> 聲音戛然而止。</br> 旁邊的儈子手,收回了屠刀,啐了一口:“他娘的!鬼叫什么,嚇了老子一跳。”</br> ……</br> 蒲州府。</br> 幾個看門的門衛,正百無聊賴的站著,忽然見不遠處,浩浩蕩蕩來了一批騎士。</br> 對方走的并不快。</br> 影影綽綽中,依稀可見中間還綁著不少人,再往后,是長長的車隊。</br> “咦?他們是作甚的?”</br> “不知道,服飾沒見過,反正不是府兵。”</br> “嘶……我知道了!是百騎!”</br> 其中一個門衛臉色大變,轉身就往府里跑。</br> 很快。</br> 刺使,長史,別駕,司馬等等,一群人從府里快步走出。</br> 蒲州是上州,刺使是一個從三品下的大官,出了門,一看快到眼前的車隊,愣了一下后抱拳道:</br> “某乃蒲州刺使陳度,恭迎百騎親軍。”</br> “原來是陳刺使。”房贏笑瞇瞇的下了馬,將文書遞了過去:</br> “某乃百騎司房贏,奉命來河東道監察百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