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有人叫自己。</br> 房贏側過頭,目光落在眼前四十多歲的漢子身上。</br> 牛進達,唐初名將。</br> 隋唐演義尤俊達的原型。</br> 有個奇怪的現象是:此人在史書中時常出現,戰功也不小,卻神龍見首不見尾,連個專屬的列傳都沒有。</br> 非但兩唐書沒有列傳。</br> 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也沒有他的名字。</br> …難道是出身卑微?</br> 別被演義騙了,實際人家家世相當優渥。</br> 曾祖牛定,東魏韓州刺史、上柱國、平原縣公;祖父牛雙,北齊鎮東將軍、淮北太守……</br> 就算職位最低的老爹牛漢,也是隋朝清漳縣令、濮陽主簿。</br> 這出身,妥妥的官宦家族。</br> 更何況,老婆還是澄城郡公裴神安之女,出身河東裴氏。</br> …又或者是用兵不行?</br> 也說不過去。</br> 有歷史記載的四次戰役:貞觀七年,平定嘉陵造反;貞觀十二年,在松州夜襲吐蕃;貞觀十三年征高昌;貞觀十九年征高麗。</br> 無一敗績。</br> 最起碼,比早年不學無術的侯君集,要強上很多。</br> 然而,就是這么個有著出色軍事能力,智勇雙全的勇將,竟然在史書中隱身千年。</br> 直到七六年,墓志銘在昭陵被挖出,才讓世人在那只字片語中,了解到他的片刻人生。</br> 可被封為上柱國的男人,還被允許陪葬昭陵,可能是個簡單的人物嗎?</br> 唯一能解釋通的,只有兩個字——低調。</br> 低調到什么程度?</br> 玄武門之變,扶龍之功,別人都在殺太子,制李淵,恨不得搶頭功,牛進達在干什么呢?</br> “文皇帝業踐少陽,任先警衛。”</br> 在哪里警衛?史書沒有記載,也不可能記載,但極有可能是守衛秦王府。</br> 不管怎樣。</br> 牛進達都是可以信賴的。</br> 此時,面對丑將軍的善意,房贏的笑意一點點在臉上綻放:“牛將軍。”</br> “打住!”</br> 牛進達臉色一板:“我與你父同殿為臣,莫要將軍長將軍短,二郎可喚某一聲牛叔。”</br> “哎呀,瞧小侄這張嘴。”房贏咧嘴笑道:“那小侄便斗膽,叫您一聲牛叔叔了。”</br> “嗯,這就對了。”</br> 牛進達這才露出笑臉,攬過房贏的肩膀,低聲道:“說起來,老夫還要感謝你啊!”</br> 房贏不解:“牛叔為何要謝我?”</br> “紙條啊,你忘了?”</br> 牛進達笑呵呵的道:“老夫和侯君集去打吐蕃,臨走時,你讓秦二哥給我賽過紙條。”</br> “老夫按照你的法子。”</br> “領兩千先鋒,長途奔襲!”</br> “在松州城下夜襲敵營,斬首千余而大勝,把松贊干布給嚇跑了……哈哈哈哈!”</br> 說著,自己滿意的大笑。</br> ....大神,我只是按照歷史的軌跡行事,免得讓侯君集那個老混混搶了頭功…房贏心里想著,嘴上謙虛道:</br> “牛叔謬贊了,您本來就勇武過人,小侄所作,只是錦上添花而已。”</br> “嗯?話可不能這么說。”</br> 牛進達收斂笑意,沉聲說道:“我老牛恩怨分明,你這個人情,某記一輩子。”</br> 好一個光明磊落牛進達。</br> 再看看程咬金,同樣生活在一片藍天下,人與人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br> 此時夕陽西下。</br> 牛進達的臉龐,在昏暗的暮色中,堅毅認真:“二郎,明日啟程,千萬不要掉以輕心。”</br> 房贏心中一動:“牛叔,你想說什么?”</br> “瘟區死亡人數異常,官府卻沒有任何解釋,把一切歸結于虜瘡之毒,這里面的水,很深啊。”</br> 牛進達眼中精芒閃爍:“若是遇到不敵,切莫逞強,退回來,老夫自會率大軍前往。”</br> 房贏點點頭:“小侄明白。”</br> 牛進達想了想,說道:“老夫有三十名悍卒,一個月前,已冒險接種了牛痘,不懼虜瘡,你也一并帶走。”</br> 房贏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感激的抱拳:“多謝牛叔!”</br> “記得,莫要冒險。”</br> 牛進達再次叮囑道:“大軍昨日已種植牛痘,兩周內會產生……那叫什么來著?”</br> “抗體!”</br> “沒錯,抗體。”</br> 丑將軍牛進達面露兇狠:“十四天后,我大軍便不懼虜瘡,會同時進駐關內,河東,河南三道,屆時,有什么牛鬼蛇神,老夫都會將其盡數殲滅!”</br> “所以,這就是你的時間。”</br> 牛進達注視著房贏,認真說道:“如果遇到不能解決的情況,而又不能及時退出,那么就撐下去。”</br> “時間一到,老夫便揮師東進,記住了嗎?”</br> ……</br> 與此同時。</br> 袁天罡走出府衙。</br> 來到了衙后的一片山林。</br> 他剛剛停下腳步,黑暗的密林中,便閃現出一道窈窕身影,在老道士面前躬身行禮。</br> “天佑星,人都準備好了?”</br> 袁天罡背著手問道。</br> “回大帥,人手已就位。”</br> 這位女子回應一聲。</br> 在夜色中抬起頭,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臉龐,赫然是天罡三十六校尉之一,天佑星梁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