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春樓。</br> 二樓閨房內(nèi)。</br> 一襲薄紗擋住了浴桶，熱氣透過水面漂浮的花瓣，化作裊裊的薄霧，在屋梁上不斷纏繞。</br> “嘩——”</br> 詩詩從浴桶中站了出來。</br> 她青絲披肩，曲線曼妙，雪白的肌膚上還掛著水珠，宛如出水芙蓉，嬌艷欲滴。</br> “姐姐長得真美！”</br> 貼身丫鬟兩眼放光，趕緊伺候著詩詩穿衣，嘴里叨念著：“若奴婢是外面那些公子，必然也會對姐姐癡迷！”</br> 詩詩輕輕笑了下：“小青，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也敢取笑。”</br> “奴婢說的都是真的。”</br> 小青興奮的說道：“今日姐姐出閣，現(xiàn)如今來了不少王公貴族呢，別的不說，光皇子就來了兩個！”</br> “哪又如何……”</br> 詩詩坐在妝臺上，望著銅鏡中的自己，惆悵道：“你我在這青樓之中，看似風(fēng)光無限，卻始終如那水中的飄萍一般，身不由己……”</br> 小青臉色劇變，急忙低聲道：“姐姐慎言！”</br> 妝臺邊。</br> 詩詩姑娘身子一顫。</br> 可誰都沒注意到，銅鏡中那張書卷氣十足的臉，卻未見絲毫驚慌，眼神中，更是露出點(diǎn)點(diǎn)憤怒和疲倦……</br> 吱呀——</br> 閨房的門被推開。</br> 一名婢女進(jìn)來，懷里抱著一摞宣紙，低頭道：“詩詩姑娘，外面那些貴人公子已經(jīng)作詩完畢。”</br> “放桌上吧。”</br> 詩詩淡淡說了一句，隨即吩咐道：“小青，賞！”</br> “多謝，多謝詩詩姑娘！”</br> 婢女眼圈一紅，感激的道：“這平康坊人情冷暖，只有詩詩姑娘人美心善，體諒我們做奴婢的……”</br> 千恩萬謝中。</br> 婢女恭敬的將宣紙擱在桌上，接了大丫鬟遞來的賞錢，走的時候小心的帶上了門。</br> 丫鬟小青站在旁邊，對這一切似乎司空見慣。</br> 詩詩坐在妝臺前，隨手拿起宣紙，漫不經(jīng)心的翻閱起來，胸前的雪白擠成一條溝壑。</br> 忽然。</br> 她的目光凝固，呼吸逐漸急促。</br> 《贈詩詩》</br> 人生若只如初見，</br> 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br> 等閑變卻故人心，</br> 卻道故心人易變。</br> “這……這詩……”</br> 詩詩死死盯著宣紙，目光流轉(zhuǎn)到了落款，發(fā)現(xiàn)上面明晰的寫著兩個字“房贏”。</br> “是他！竟真的是他！”</br> 詩詩俏臉漲紅，顫抖著身子喃喃自語：“本想著他詠劍詩做的好，沒想到情詩也這般驚艷……”</br> “人生若只如初見……人生若只如初見，這詩……簡直寫進(jìn)了人家的心尖尖里了……”</br> 小青站在旁邊，也驚訝的長大了嘴巴。</br> 她雖然只是個青樓里的丫鬟，但跟隨在詩詩身邊，見多了無數(shù)才子佳作，眼光自然不差。</br> 可那些詩，與眼前這首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坨屎。</br> 就在這時。</br> 詩詩忽然站了起來！</br> 她赤著雪白的玉足，半披著薄紗，春光乍泄，不顧一切的沖向房門。</br> “姐姐！不可！”</br> 小青大驚失色，趕忙死死抱住她，附在耳邊急聲道：“姐姐莫要忘了您的身份……若是被人看到您動了情，您……您可怎么辦呀……”</br> 說著說著。</br> 大丫鬟掉下了淚來。</br> 她們身處這胭脂樓中，以色藝悅?cè)耍@來往的公子貴人，嘴上說的花言巧語，卻俱是逢場作戲而已。</br> 只有房贏，能真正懂她們的！</br> 否則，他不可能寫出這樣的詩……人生初見，秋風(fēng)畫扇，情人心變，紅顏薄命……這說的，不就是青樓女子的一生嗎？</br> 這首詩若是傳出去。</br> 怕是整個長安城青樓女子，都會潸然落淚。</br> “姐姐先在此休息……”</br> 小青將主子按到椅子上，抹了把淚說道：“奴婢立刻去請這位公子上來。”</br> ……</br> 一樓大堂中。</br> 滿座的賓客全都待在原地。</br> 此時已無人飲酒作樂，更無人欣賞臺上的歌舞，所有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等著詩詩姑娘的消息。</br> 恰在此時。</br> 一抹青色出現(xiàn)在了樓梯口。</br> “快看！出來了！”</br> “是詩詩姑娘身邊的丫鬟小青！”</br> “哈哈！看來詩詩姑娘已經(jīng)有了良人之選了……”</br> 眾人立刻炸開了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br> 更有一部分才子貴人，似乎對自己的詩作很有信心，激動萬分，臉上帶著期待的神色。</br> 其中，最得意的是齊王李佑。</br> 他提前準(zhǔn)備的那三首詩，可是長孫家幕僚們的嘔心之作，單單拿出一首，便可以掀起波瀾。</br> 更何況，還一次性投了三首……</br> 詩詩姑娘，是本王的了！</br> 眼瞅著小青急匆匆過的跑下樓，李佑輕輕彈了彈錦袍，慢悠悠的站了起來，還不忘扭頭看了眼房贏和李格。</br> 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br> “來了來了！”</br> “小青姑娘會找誰呢？！”</br> 眨眼的工夫，小青已經(jīng)離這邊很近了。</br> 李佑趕緊挺了挺胸膛，再次彈冠整衣，露出一副自以為最迷人的笑容，朝著小青打招呼。</br> “小青姑娘，本王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請帶路……”</br> 他話還沒說完。</br> 小青嗖的一下，帶著一陣風(fēng)，從他身邊跑了過去。</br> ……</br> 李佑還保持著抬腿的姿勢。</br> 笑容，卻瞬間僵在了臉上，后面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