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br> 神龍殿。</br> 香爐裊裊，溫暖如春。</br> 大唐皇帝李世民，坐在案牘之后，凝視著眼前的密函，神色有著說不出的古怪。</br> 此時殿門打開。</br> 寒風裹挾著細雨，從門外卷入。</br> 一名道人，抖了抖有些潮濕的大袖，邁步走進了大殿。</br> “陛下。”</br> 袁天罡走到李世民面前，微身行禮：“不知叫臣過來，所為何事？”</br> “國師，你來的正好。”</br> 李世民將密函遞了過去：“這是不良人剛傳來訊息，瞧瞧這上面都寫了什么。”</br> “喏。”</br> 袁天罡應了一聲。</br> 徐徐展開密函，剛看了幾行，便不由瞪大了眼睛。</br> “皇位就不是人坐的……”</br> “只能像老黃牛一樣，勞作一輩子。”</br> “享受不到很多樂趣…太多糟心事，相比享受到的，失去了太多太多……”</br> 袁天罡目瞪口呆。</br> 世上竟有如此大膽的言論！</br> 關鍵還思路新鮮，天馬行空，仔細想想，似乎還有那么點道理。</br> “這…這是何人所為？”</br> 袁天罡抬頭問道：“人人皆都羨慕的天之驕子，九五之尊，竟被人如此的……嫌棄？”</br>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國師不必驚奇，接著往下看。”</br> 袁天罡繼續快速觀看。</br> 待看到最后，密函之末明晃晃寫著一行字——吳王與房贏，會于曲江河畔之對話。</br> “房遺愛？！”m.</br> 袁天罡雙眼圓睜。</br> “沒錯，就是贏兒。”</br>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道：“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朕也沒想到，這人人都羨慕的皇位，在他眼中，竟沒有一點兒吸引力。”</br> “陛下，切莫聽他胡言！”</br> 袁天罡深吸一口氣，露出義正言辭的表情：“此子胸無大志，只懂得貪圖享受，哪里了解圣人的胸襟和抱負！”</br> “行了，朕又沒怪他。”</br> 李世民臉上笑瞇瞇。</br> 偷聽房贏心聲，他愈加滿意了。</br> 試問，一個身負才華，卻沒有野心的青年才俊，那個帝王會不喜歡呢？</br> 這就好比男人選女人。</br> 既想要女人冰清玉潔，純潔的像是一朵小白花，又想要她在床上表現的放浪，大威天龍十八式樣樣精通……</br> 可是。</br> 房贏真的如此佛性嗎？</br> 若是沒有追求，他為何會在壽宴上竭力表現？并掙回了一個開國縣子？</br> 袁天罡瞇了瞇眼睛，問道：“圣人派人尾隨吳王，難道不放心他？”</br> “錯，朕是不放心任何人，包括太子和魏王。”</br> 李世民看著袁天罡，笑道：“國師負責不良人派遣，這一點，應該瞞不過你的眼睛吧？”</br> 袁天罡微微嘆了口氣。</br> 迎著李世民的眼神，幽幽說道：“陛下，您這是在養蠱。”</br> “沒錯！朕就是在養蠱！”</br> 李世民目露鋒芒，神色冷酷：“朕是心疼他們，也想他們如普通家的孩子一樣成長，可他們出身皇室，便應該有這個覺悟。”</br> “大唐并不安穩。”</br> “外有西域諸國，內有門閥世家。”</br> “只有強大冷血的帝王，才能鎮得住這些不安分的家伙！”</br> 說到這里。</br> 李世民的語氣變得冰冷。</br> “身為皇子，若是連皇位都爭不來……又如何應付詭譎險峻的局勢？”</br> “國師，朕這樣做，有錯嗎？”</br> “陛下，臣也不知。”</br> 袁天罡鄭重的躬身行禮：“但是臣會保證，無論誰繼承大統，臣都會竭力輔佐皇室，永世效忠！”</br> “國師，辛苦了。”</br> 李世民有些動容，問道：“聽說，你要和孫老神仙，一起離開長安？”</br> 袁天罡點了點頭。</br> “如今天氣寒冷，極易滋生虐疫。”</br> “河南道，關內道，皆有瘟疫爆發，若控制不當，會席卷整個大唐，民不聊生。”</br> 大唐國師目光透過殿門。</br> 望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語氣平穩淡然：</br> “吾輩道家子弟，修的便是順心意，面對如此天災，自當迎頭而上，由此，方可令道心無垢。”</br> “你們…要去瘟區？！”</br> 李世民的臉色終于變了。</br> 瘟疫猛如虎，一旦沾上，九死一生。</br> 如今，袁天罡貴為國師，竟要和孫思邈一起，親赴瘟區，這是為了救人，連命都不要了啊！</br> “國師……”</br> 李世民剛剛開口。</br> 袁天罡便打斷他，微微一笑：“陛下，不必多勸，此乃我道門之宿命，臣這次來，便是向你辭別的。”</br> 李世民鼻子發酸。</br> 他是冷酷的帝王，親手主宰著皇子們的爭斗，冷眼旁觀，但同時也心懷熱血，珍惜治下子民。</br> “國師，何至于此啊……”</br> 李世民眼眶紅潤：“你勘觀天象，為大唐坐鎮國運，若是有了閃失，該如何是好。”</br> “圣人，此話差矣。”</br> 袁天罡笑道：“牛進達將軍，已悄悄率大軍開拔，臣的命寶貴，那些大唐軍士的命，就不寶貴了嗎？”</br> 李世民沉默了。</br> 他知道，說什么都沒用。</br> 袁天罡雖是國師，自稱臣子，但本質是個道士，他這個大唐皇帝，也無法強令對方。</br> “既如此，朕便不再挽留。”</br> 李世民緩緩站起身來，面向袁天罡，鄭重的彎腰行禮：“朕代大唐子民，謝過國師。”</br> 袁天罡收斂笑容。</br> 雙掌交叉，一絲不茍的回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