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郊外。</br> 忽然一陣寒風刮過。</br> 天空瞬間變得陰暗下來,淅淅瀝瀝的冬雨,斜斜的灑落人間。</br> 長亭外。</br> 一群少年站在寒風之中。</br> 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小伙,跟火爐子似得,非但沒有感到寒冷,反而處處透著蓬勃朝氣。</br> 此時。</br> 短暫的寂靜后。</br> 現場爆發陣陣笑聲。</br> “程三郎,你確定要賦詩?”</br> “哈哈!我沒聽錯吧?”</br> “程三,我勸你還是退回去吧,不要自討沒趣。”</br> ……</br> 程處弼是將門之后。</br> 老爹程咬金,雖然勇猛過人,扶龍有功,無奈本人文化淺,一句臥槽行天下。</br> 老娘崔氏。</br> 卻是出身天下第一名門。</br> 老牌貴族,都很注意家中子弟的文化教育,崔氏自然是有些才學的。</br> 問題是。</br> 程咬金的基因實在太強。</br> 程家三郎,沒能遺傳老娘半點文藝細胞,反而隨了程咬金……隨便隨吧,老老實實的走你的武將路子,不是很好?</br> 現在卻跑出來吟詩作對,豈不是自尋煩惱!</br> 所有的人都這么認為。</br> 聽著陣陣打趣聲。</br> 程處弼一張黑臉漲紅。</br> 旁邊,另一名壯漢鉆了出來,正是尉遲恭家的嫡長子,尉遲寶琳。</br> “三郎,你瘋了?”</br> 尉遲寶琳一把攬過黑鐵塔,低聲道:“吟詩這種事,咱爺們就不是那塊料,你跟著瞎摻合什么?”</br> “琳哥兒,你不信俺?”</br> 程處弼甕聲甕氣的說道。</br> 尉遲寶看著小老弟,一臉無奈:“這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而是你能不能的問題。”</br> “呵呵!”</br> 長孫沖笑出了聲。</br> 大家同為長安紈绔圈,程處弼幾斤幾兩,他還是比較清楚的,三黑子要是能做出詩來……</br> 算了,不打賭了。</br> 現在還欠著房遺愛三個響頭。</br> 程處弼一根筋。</br> 你越是說他不行,他越要證明給別人看,于是向前一步……下一刻,粗獷的聲音,在曲江河畔響起。</br> “寒雨連江夜入芙。”</br> 這聲音雄渾沉悶,瞬間將現場的嬉笑聲掩蓋,將所有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br> 凜冬時節的冷雨。</br> 連夜灑遍了整個曲江。</br> 曲江還有個別稱,叫做芙蓉園。</br> 芙蓉園,皇家園林,隋開皇三年,隋文帝正式遷入新都。</br> 隋文帝遂擬更曲江為“芙蓉園”,于是,曲江以皇家園林的性質出現于歷史舞臺,而且得到了一個新的名稱——芙蓉園。</br> 這一句詩。</br> 雖是景物描寫。</br> 但這一幅水天相連,浩渺迷茫的夜雨圖,正好展現了一種極其高遠壯闊的境界。m.</br> 開局就是一炸!</br> 這詩,了不起啊!</br> 眾人的臉色一下都變了,目瞪口呆的望著程處弼,難掩臉上的驚訝之色。</br> 緊接著。</br> 程處弼再度開口:</br> “平明送客驪山孤。”</br> 天亮的時候,送別好友,你將乘舟由曲江順流而下,只留下驪山的孤影。</br> “好詩!”</br> 魏王李泰兩眼冒光。</br> 他沒想到,粗鄙的程三郎,竟然開口就作出如此有水平的詩作。</br> 長孫沖卻心里咯噔一下。</br> 窺一斑而知全豹,前兩句就這么厲害,后面的肯定也差不了…頓時,他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br> 果然。</br> 粗獷的聲音再度響起。</br> “安州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br> 朋友啊,安州親友若是問起來;就說我依然堅守信念,像一塊純潔清明的冰,盛在玉壺之中。</br> 話音落下。</br> 眾人只感到頭皮發麻。</br> 這首送行詩,簡直是絕了啊!</br> 大唐成立二十余載……哦不,就算算上前隋,所有的送行詩中,竟無一首可與之比肩!</br> “好詩,好詩!”</br> 李泰的胖臉上全是驚喜。</br> 他一向酷愛詩詞,手下文學館,籠絡了各路文人雅士,可館中如云才子,卻沒有一個能做出這樣的詩句。</br> “真是可惡!”</br> 長孫沖氣的雙眼冒火。</br> 今日的送行詩,他本可拔得頭籌,再度揚名立萬,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程處弼……</br> 你們父子有毒吧!</br> 看著長孫沖難看的臉色,聽著周圍眾人的贊嘆,太子李承乾決定幫兄弟一把,于是輕咳一聲,開口問道:</br> “三郎啊……”</br> “本宮冒昧的問你一句,這首詩,確是由你所作?”</br> 議論聲戛然而止。</br> 周圍的人都望向了程處弼。</br> 太子所問,也是他們心中的疑惑,程三郎肚子里的那點墨水,誰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開竅了?</br> 除非這詩不是他寫的。</br> 眾目睽睽下。</br> 程處弼老臉一紅。</br> “實不相瞞,這詩……是房贏作的!”</br> 眾人心里咔嚓一聲。</br> 仿佛一道天雷落在天靈蓋。</br> “房遺愛!?”</br> “我的天!這送行詩是他作的?”</br> “這家伙簡直太妖孽了!”</br> “今日他人雖然沒到,但卻不影響他揚名立萬啊!可以想象,長安城會再度掀起關于他的傳說!”</br> “嗚呼!這廝簡直太妖孽了!”</br> ……</br> 現場就像炸開了鍋。</br> 也有一部分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br> 放眼整個長安,能有如此文學造詣的,除了房遺愛,還能有誰?</br> “啊啊啊!”</br> 長孫沖心中吶喊。</br> 房贏連面都沒露,就隔空將他擊敗,簡直快要把他給氣死了。</br> 長孫沖仰望天空。</br> 灰色的蒼茫中,細雨仿佛幻化成房贏的臉,賊兮兮的笑對長孫沖:</br> “哥雖然沒有來,可江湖上卻一直有哥的傳說……”</br> 對此。</br> 長孫沖喃喃悲聲:“既生沖,何生贏!”</br> 忽然。</br> 魏王李泰眉頭一皺。</br> “不對!”</br> 這一聲,一下吸引了周圍的目光。</br> “魏王殿下,哪里不對?”</br> 李泰臉上露出思索之色。</br> “安州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這詩,若是房遺愛寫的,其中大有深意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