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br> 辯機和尚雙手合十,對面前人施禮:“教主,不知此次召集小僧過來,所為何事?”</br> 白衣人沒有著急說話。</br> 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br> 便是這短暫的沉默。</br> 令辯機和尚感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壓力,就連草廬的空氣,仿佛都變得流淌緩慢。</br> “大師,你的心很亂。”</br> 白衣人終于開口了,一邊行茶道,一邊緩緩說道:“與其在旁邊站著胡亂猜測,不如坐下來,吃一口禪茶。”</br> 辯機急忙低頭說道:</br> “阿彌陀佛,小僧不敢。”</br> 白衣人也不勉強,繼續笑道:</br> “這茶葉,從烘焙,再到用都軸碾壓成粉,然后經細羅篩選,最后才能成型,而在釜中烹煮之時……”</br> “一沸,放鹽、姜、橘皮、茱萸等。”</br> “二沸,入茶。”</br> “三沸,止沸,育湯花。”</br> “三沸之后,放能茶入分盞,餑沫均勻,此時入口,口齒留香,味香四溢,回味無窮。”</br> “大師,你可明白?”</br> 辯機眼中露出一絲茫然,但依然雙手合十,恭敬的回答:</br> “小僧對茶道,略懂。”</br> “不,你不懂。”</br> 白衣教主搖了搖頭,說道:“茶之一道,鋪墊、火候、心境,缺一不可……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會功敗垂成,烹煮出的茶湯,無法入口。”</br> “做事,和烹茶一樣。”</br> “你心境不穩,急于求成,現在應該適可而止了。”</br> 辯機臉色一變。</br> 強忍劇烈的心跳,垂著頭說道:“小僧愚鈍,不知教主所說何事,請您示下。”</br> 白衣人放下茶杯,淡淡說道:</br> “針對房遺愛的謀劃,你可以暫時先停止了。”</br> “什么?!”</br> 辯機和尚霍然抬頭,失聲叫道:“這是為何?扳倒房遺愛,是我們早已定下的計劃啊!”</br> “計劃有變。”</br> 白衣人看著他,平靜的說道:“如何對付房贏,我自有他計。”</br> “這…怎會這樣!”</br> 辯機和尚臉色鐵青,咬了咬牙道:“教主!房遺愛治好了秦公,聲望如日中天,連我這個活佛都鎮不住他。”</br> “若是現在不動手。”</br> “恐怕此子日后尾大不留!”</br> 見他如此堅持。</br> 白衣人的聲音一下變冷:“本座說的話,你沒有聽清嗎?”</br> 辯機急忙道:“可是教主……”</br> “夠了!”</br> 白衣人冷喝一聲。</br> 他站起身來,看著辯機。</br> 即便有帷帽遮擋,隔著白紗,也能感受到那雙銳利無比的目光。</br> “你的那些小動作,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再說一遍,立刻停下來,莫要影響了我的大計。”</br> 說罷。</br> 白衣教主一甩袖子。</br> 與辯機和尚擦肩而過,邁步走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遠方的叢林中。</br> 辯機和尚站在原地。</br> 氣的渾身顫抖,腦門青筋繃起,英俊的臉上一片猙獰。</br> “混賬!”</br> 他一拳砸在矮幾上,咬著牙低吼:“房遺愛!你這個粗鄙的廢物,你霸占著高陽公主,我憑什么讓你攜美逍遙!”</br> “我要毀了你!”</br> “讓你身敗名裂,生不如死!”</br> 就在這時。</br>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br> 隨后,門外傳來一道恭敬的聲音:“辯機大師?您在里面嗎?”</br> 辯機和尚渾身一震。</br> 瞬間從暴怒中清醒過來。</br> 他迅速調整情緒,臉上的猙獰,也緩緩隱去,片刻之后,搖身一變,又成了世人眼中的大德高僧。</br> 隨后。</br> 他坐到了白衣人先前的位置,淡淡的說道:</br> “進來吧。”</br> 吱呀——</br> 草廬的房門打開。</br> 一個長相陰柔的瘦小男子,走了進來。</br> “阿彌陀佛,總算見到大師了!”</br> 男子見了辯機和尚,神色激動,直接跪倒在地,匍匐下來行跪拜之禮。</br> “起來吧。”</br> 辯機和尚不怒不喜,看著來人問道:“你前來與我見面,可有別人知道?”</br> “回稟大師,奴婢很小心。”</br> 陰柔男子依然跪著,望向辯機的目光,充滿了敬仰:</br> “這次出宮采購,上頭準了奴婢一人出來,不曾有人跟隨。”</br> “嗯。”</br> 辯機滿意的點點頭。</br> 他從懷中掏出一折紙包,吩咐道:</br> “這包東西你拿去,聽我指令,將房遺愛誘到殿中,然后,讓你家貴人和房遺愛……懂了嗎?”</br> 男子渾身一顫。</br> 恭敬的接過紙包,小心的問道:“大師,這里面是什么東西?”</br> 辯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br> “聽說過迷情香嗎?”</br> “嘶……”</br> 男子倒吸一口冷氣:“這,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迷情香?那我家貴人和房遺愛……”</br> 說到這里。</br> 男子臉色瞬間蒼白。</br> 他不敢再想下去,這種事,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就算是房贏,也逃不過一死。</br> 房玄齡都保不了他!</br> “迷情香?呵呵……”</br> 辯機和尚笑了一下,眼中的狠戾一閃而過:“這是產自西域佛國的合歡散,比迷情香強烈百倍。”</br> “無色無味,霸道無雙。”</br> “若是服了這東西,半盞茶的時間,便會讓人失去理智。”</br> 噗通——</br> 陰柔男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br> 他驚恐的看著手里的紙包,就像拿著一塊燙手的山芋,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br> “莫要驚慌,一切有貧僧。”</br> 辯機和尚看著男子,循循善誘:“我保證,此事一成,你家長兄必會外放為官,家中父母,享盡榮華。”</br> “至于你本人。”</br> “本活佛必會為你祈福誦經,你百年之后,必登西方凈土世界!”</br> 男子大喜。</br> 趕忙重新跪下。</br> 匍匐在辯機腳下,哭著說道:</br> “阿彌陀佛,多謝大師指點,奴婢必將全力以赴,將此事辦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