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的話。</br> 讓長孫無忌心中警聲大作。</br> 他低著頭，腦海中閃電般回放著方才的一切。</br> 先是李績夸贊房贏…這聽起來很正常，畢竟他剛剛救了秦叔寶，緊接著，尉遲恭看似不經意的，提及房贏死囚身份……</br> 黑鐵塔的人設是粗人。</br> 沒人會懷疑他別有用心！</br> 再然后，秦夫人站了出來，理所當然的替房贏求情…在這樣一個場合，她是最合適的人選……</br> “沒錯了，房遺愛救了叔寶。”</br> “他現在是整個大唐軍方的朋友，天時，地利，人和，幾方協作，一環扣一環，天衣無縫。”</br> “這個局，破不了……”</br> 想到這里。</br> 長孫無忌微微嘆了一口氣。</br> 房贏尚公主高陽，是房家與皇室的紐帶，他死了，這層關系便不復存在……</br> 雖說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這層關系屁都不是，可如今朝局穩定，黨爭便如治大國烹小鮮，誰都不知道，這種微末之節，是否能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br> “可如今。”</br> “房贏被軍方保下了。”</br> “而且陛下的態度，也一直捉摸不透……罷了，以后便再尋良機吧。”</br> 高明的棋手。</br> 走一步，往往便能一眼看透結局。</br> 長孫無忌閉目養神。</br> 化作雕像，不再理會眼前之事。</br> 現場一片靜寂。</br> 人們紛紛驚訝的望著這一切。</br> 今夜發生的事情，太過驚心動魄，秦瓊脫離危險，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br> 直到此時。</br> 他們才意識到。</br> 另一場大戲，在不知不覺中悄然上演。</br>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br> 李世民沉默良久，終于緩緩開口：</br> “就依嫂嫂的意思。”</br> “來人，去宣朕的旨意，駙馬房遺愛，無罪釋放！”</br> 李承乾一聽就急了。</br> “這…這個……”</br> 他急忙向長孫無忌看去。</br> 沒想到自己的舅舅閉目養神，竟像是沒有看見這一幕似得。</br> 李承乾身體晃了晃，臉色灰白。</br> “怎么會這樣？舅舅為何不阻攔！”</br> 他腦中一片凌亂，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大聲說道：“陛下！不可！”</br> 嘩——</br> 軍中大佬們紛紛望過去。</br> 一雙雙虎目瞇了起來，寒光閃閃。</br> “唉…這，就是老夫選的儲君？”</br> 長孫無忌微閉雙目，眉頭輕輕皺起，心中對李承乾的表現無比失望。</br> “太子有何疑問？”</br> 李世民也盯著自己的兒子，淡淡的開口。</br> 李承乾低著頭，冷汗直冒。</br> 軍方的態度，皇帝的質問，他又何嘗沒有發覺……可好不容易扳倒房贏，如果這次被他溜走了，以后哪里還有這么好的機會？</br> “啟稟陛下。”</br> 李承乾再也顧不得許多，拱手道：“房遺愛藐視皇室，刺殺皇子，乃罪大惡極，豈能輕易赦免？”</br> “太子殿下。”</br> 秦夫人冷冷的插話道：“房二郎，剛剛救了我家老爺的命！皇子的命是命，我家老爺為大唐流干了血，他的命就不是命嗎？”</br> 說完。</br> 秦夫人退到一旁。</br> 她的使命已經完成……當面頂撞太子，站隊房贏，她做到這一步已是極限。</br> 不過，卻是致命一擊。</br> 李承乾臉色難看，急忙道：“秦夫人，本宮不是這個意思……”</br> “好了！”</br> 李世民打斷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太子，先退下吧，駙馬的事，朕自有打算。”</br> 說著。</br> 大唐皇帝掃視群臣，緩緩開口：</br> “君之視臣為手足，則臣之視君為腹心！”</br> “你們，都是我李世民的手足，現在，駙馬救了叔寶一命，就等于令我斷臂再生……別說他重傷皇子，就算他殺了齊王，朕也要赦他無罪！”</br> 李世民虎目含光。</br> 以超然的霸氣高聲宣言。</br> “因為在朕的眼中，你們的命，比皇子更重要！”</br> “朕要赦免房贏，要等他把秦瓊治好，隨朕再度出征，為大唐，再打下一片千里江山，再征服一方萬里山河！”</br> “爾等，以為如何！”</br> 轟——！</br> 李世民的話，瞬間將現場點燃。</br> 人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那些年，君臣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李世民帥旗所指，玄甲軍所向披靡，何等風光霸氣。</br> 群臣眼眶紅潤，齊齊抱拳施禮。</br> “一切尊陛下圣令！”</br> ……</br> 當夜。</br> 眾人紛紛與秦夫人拜別。</br> 乘轎騎馬，離開秦府各自散去。</br> 一輪清月高懸。</br> 明亮的月光，灑向秦府的偏院，兩條人影，道衣飄飄，迎風而立。</br> 沉默了片刻。</br> 孫思邈開口問道：“國師夜觀天象，到底看出了什么？”</br> 道門五術：山醫命相卜。</br> 論醫道，孫思邈一騎絕塵。</br> 但在風水命相上，國師袁天罡，卻更勝一籌。</br> “亂，很亂……”</br> 袁天罡遙望星空，目光深邃：“貞觀十年，皇后病逝，所謂孤陽不長，皇子們相互傾軋，大唐便已經開始亂了。”</br> “秦瓊之死，又是一個標識。”</br> “貞觀之文臣武將，曾經如群星璀璨，今年開始便一個個開始凋零…直到那一天……”</br> “那一天？”孫思邈目光閃爍，“國師說的可是，唐傳三代，武代李興？”</br> “不，那只是一個開始。”</br> 袁天罡幽幽說道：“我和太史令李淳風，已算到了推背圖第十象……蕩蕩中原，莫御八牛，泅水不滌，有血無頭！”</br> 孫思邈霍然扭頭。</br> 這一象之描述，是何等的殘酷！</br> “中原大地，沒人能制伏八牛，尸體浮在水面沖都沖不掉，到處是鮮血和無頭的尸體……”</br> 孫思邈目光駭然。</br> 饒是他看淡了世間百態，依然被其中描述的景象所震撼。</br> “怎么會這樣？”</br> 孫思邈低聲道：“大唐如此強盛，怎會淪落到中原陸沉？這……就是國師所說的亂？”</br> “不，這還不是。”</br> 袁天罡說道：“潮起潮落，王朝亂象，尚且有跡可循，可有一個人的出現，直接打亂了其中的規律。”</br> 孫思邈一驚。</br> “國師說的可是……駙馬爺房遺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