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城頭。</br> 涼風瀟瀟。</br> 國主麴文泰扶著城墻,面色陰沉的注視著下方。</br> 往日,這里是高昌最繁華的街道,如今卻不見了人潮熙熙的盛景。</br> 有的,只是倉皇出逃的商賈,以及步履匆匆的百姓。</br> 唐廷大軍進逼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高昌!</br> “那些膽小的臣子,那些無處不在的細作,還有那些該死的親唐派,都統統該死!”</br> 麴文泰“砰”的一拳砸在城墻上,雙目噴火。</br> 他怎么都沒想到,戰火還未曾燃燒,如今的國內便亂成了這樣。</br> 還有佛祖……</br> 他老人家不是已經點頭了嗎?</br> 為何唐廷的大軍還會翻越大漠,直逼高昌?</br> 一想到此,麴文泰便急火攻心,幾天水米未進,寢食難安!</br> 正在這時。</br> 忽然有童謠繚繚響起。</br> “高昌兵馬如霜雪,漢家兵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消滅——”</br> 麴文泰頓時驚怒不已,惡狠狠的朝下望去:</br> “哪個狗崽子在妖言惑眾?殺掉!”</br> 此令一下。</br> 立刻有侍衛匆匆下了城墻。</br> 下一刻,清脆的童謠戛然而止,整個街道再次恢復了平靜。</br> ....不去解決問題,而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樣的高昌,離覆滅不遠了!</br> 襄邑夫人站在麴文泰身后,乖巧著低著頭,眼中閃過一絲冷芒。</br> 然而,等她抬起眼簾,美艷的臉上卻是一片溫婉:</br> “大王,不如進些飯食,妾身親自熬了粥……”</br> “滾!”</br> 麴文泰怒吼一聲,猛地揮手,掀掉了襄邑夫人手中的粥碗。</br> 咔嚓。</br> 金貴的玉碗摔得粉碎。</br> 一群侍女慌忙俯下身,收拾散落一地的碎片。</br> 就在這時,她們忽然聽到襄邑夫人“啊”的發出一聲驚呼,于是下意識的抬頭。</br> 下一秒,她們臉色慘變。</br> 只見國主麴文泰雙目深陷,嘴角流涎,整張臉皮像是被開水燙過,耷拉著垂下。</br> “大王,您怎么了……”</br> 襄邑夫人花容失色,小手掩著紅唇,驚恐不已。</br> 心里卻是濃濃的快意。</br> ....她買通寺廟的和尚,麻痹麴文泰,就是為了等待此時!</br> 她要讓這個霸占她身子的男人去死!</br> “報——”</br> 一聲長呼,自城墻下響起。</br> 一隊士卒緊跟在將領身后,列隊踏入城門。</br> 他們甲胄不齊,服飾不一,隊列凌亂……顯然,這是一直一支臨時征召的隊伍。</br> 有幾個小卒,身上衣服寬大,臉頰幼稚,明顯還未到十五歲的服役年齡。</br> “嘩啦”一聲。</br> 其中一名小卒的箭囊掉在了地上,箭矢撒了一地。</br> “廢物!撿起來!”</br> 領頭的軍將斥罵,回首就是一鞭子。m.</br> 小卒疼的臉色蒼白,一邊撿著箭矢,一邊哇哇大哭。</br> 城頭,麴文泰注視著這一切,身子晃了晃,放在墻頭的拳頭青筋蹦起。</br> “大王!緊急軍情!”</br> 軍將很快登上城墻,單膝跪下。</br> 襄邑夫人認得他,正是田地城城守下屬……其所守的磧口,乃北道要沖,與高昌近在咫尺!</br> 此時,田地城匆忙派人趕來,定有軍機大事。</br> 空氣凝滯了半天。</br> 遲遲不見麴文泰聲音。</br> 軍將低垂著腦袋,心中正在疑惑,卻不曾料到,他們的國主此刻已搖搖欲墜,發不出一絲聲音。</br> 襄邑夫人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厲色,臉上卻掛著擔憂,柔聲開口:</br> “前方情況如何,將軍請講。”</br> 軍將急忙抱拳道:</br> “啟稟大王,王妃,唐軍已抵達田地城下,來勢洶洶,旌旗遮天蔽日……”</br> 話未說完。</br> 只聽襄邑夫人發出一聲驚呼:</br> “大王!”</br> 軍將驚愕的抬頭,卻見麴文泰雙目圓睜,“噗”的噴出一口鮮血。</br> 下一秒。</br> 天旋地轉,視線模糊。</br> 這位曾經的西域小霸王,“砰”的一聲重重的倒在了地上。</br> “大王——!”</br> “快!快傳太醫!”</br> 凄厲的叫聲,劃破了高昌城的天空。</br> 不多時,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國都……</br> 國主麴文泰,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