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和長安,交流日益頻繁……”</br> 太極宮神龍殿內,李世民握著手中密報,挑了挑眉頭:</br> “這消息準確嗎?”</br> “回大家,這是不良人得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有錯。”張阿難揣著手道:“長安接頭的,是太子的人?!?lt;/br> “哦?”李世民瞇了瞇眼睛:“趁著我大唐對付高昌,有些人想渾水摸魚么?”</br> 張阿難面色古井不波。</br> 顯然也已經料到了緣由。</br> 沉默了片刻,李世民淡淡說道:“擬詔,改封燕王為魯王,任萊州都督,即日起啟程赴任。”</br> 燕王李靈夔,李淵第十九子。</br> 與房俊的親姐夫,韓王李元嘉,為一奶同胞。</br> 得意于母親宇文昭儀的優良基因,和他哥韓王李元嘉一樣,李靈夔自小好學問,善草書,通音律。</br> 此次被封的萊州,與李元吉所在的齊州,皆是河南道轄內……</br> 而他,與李世民關系匪淺!</br> 顯然,這位新任魯王,會像一枚釘子一樣,牢牢的釘在齊魯大地。</br> 如果李佑想起事。</br> 李靈夔會從萊州發動攻擊,直接抄了他的后路。</br> ....李世民隨手一步棋,便威力巨顯,恰恰正如太祖所言:自古能軍,無出李世民之右者!</br> “大家考慮極是,老奴這便去辦....”</br> 張阿難頓了頓,說道:“薛延陀夷男,不滿突厥北遷,不時派游騎南下,疑似觀望?!?lt;/br> 李世民聞言,冷笑一聲:“呵,朕只是攻打高昌,竟有這么多人不老實?”</br> 張阿難請示道:“需要派兵過去么?”</br> “不用?!崩钍烂褡孕诺恼f道:“李績在靈州駐守,有他在,夷男不敢對突厥動手……”</br> “可夷男敢派人南下,是否警告他一下?”</br> “可以。”李世民思索了下,說道:“馬上去通知三省,設置寧朔大使,以護衛突厥?!?lt;/br> “喏?!?lt;/br> 張阿難躬身領命。</br> 李世民交代完一切,站起身,背著手望向身后的巨大輿圖,雙目變得深邃:</br> “還有兩個月,侯君集就要到伊吾了吧……”</br> ……</br> 西北。</br> 莫賀延磧。</br> 唐軍在漫天黃沙中跋涉,長長的行伍一眼望不到頭。</br> 雖身處大漠。</br> 可整支隊伍依舊旌旗翻卷,刀槍如林,號角金鼓此起彼伏。</br> 軍威之盛,恰如《姜行本紀功碑》所言——</br> 鐵騎亙原野,金鼓動天地,高旗蔽日月,長戟撥風云,自秦漢出師以來,未有如斯之盛也!</br> “哈哈哈哈!這便是天可汗的大軍!”</br> 阿史那社爾興奮的渾身舒暢,在隊伍邊緣縱馬狂奔,粗獷的聲音在蒼涼的空氣中回蕩:</br> “狼崽子們!都打起精神跟緊隊伍,不然我砍了你的腦袋!”</br> “喏——!”</br> 族人們齊聲稱是。</br> 然后紛紛仰天大笑。</br> ....他們曾經是草原的王者,卻在與薛延陀的爭霸中敗北。</br> 如今,他們以唐軍操典行軍,隊列整齊,氣勢高昂……</br> 他們,已不再是當初的烏合之眾!</br> 阿史那社爾奔至高崗上,撥馬駐足,遠眺長長的隊伍,雙眸流露出強烈的自信:</br> “磧西,我回來了!”</br> ……磧口,便是他們的第一目的地。</br> 貞觀十四年三月。</br> 西征唐軍已經匯聚完畢。</br> 數萬將士浩浩蕩蕩,過了寂寞沙州冷,自玉門出關,踏入這片由由沙漠和戈壁荒灘組成的地域。</br> 因為本次西征的行軍路線是:</br> 莫賀延磧——磧口——伊吾時羅漫山——柳谷——田地城——高昌都城。</br> 這是自班勇經營西域后,中原統一王朝的漢家兵馬,再一次踏足絲路!</br> 這條道路,法顯走過,玄奘也走過....</br> 如今,行走在這條西行大道上的,不再是孤單的求法者,也不再是風塵仆仆的商隊,而是這個世界上最強悍的大唐兵甲!</br> 這條路上由五座烽燧。</br> 從紅柳園至星星峽,一路蔓延。</br> 為大唐西陲最前沿的哨所,也是極其重要的水源補充地。</br> 隨著大軍深入。</br> 行軍開始變得艱難……</br> 莫賀延磧的天氣令人聞之色變,白天熱的烤死人,晚上又寒冷刺骨。</br> 大軍只能在早晨和傍晚行軍。</br> 浮沙沒過腳踝,熱浪炙烤著礫石,士兵們每一步都走的極為艱難。</br> ……</br> 三天過去了。</br> 連綿的沙路依然望不到盡頭。</br> 除了耳邊呼呼的風聲,沉重的喘息聲,什么都聽不到。</br> 入眼的,也只有赤黃的沙磧,以及碧藍的天空。</br> 侯君集帶著幾個侍衛,找到了阿史那社爾,氣喘吁吁的問道:</br> “還有多遠?應該快走出去了吧?”</br> “侯大將軍莫急,快了…”阿史那社爾抹了把腦門的汗水,抬頭望了望天空:“按照現在的行軍速度,還有五日便能抵達磧口?!?lt;/br> “什么?還有五日?”</br> 侯君集臉色一下陰沉下來。</br> 他沒想到,這片沙海竟如此廣袤,心里郁悶的要死。</br> 要知道,這次西征主帥,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爭到的……如今的大唐,李靖公認帶兵最強,可歲月催人老,滅吐谷渾已是最后的榮光。</br> 面對下一個軍神稱號。</br> 大唐諸將眼睛都紅了,開啟了爭搶模式!</br> 侯君集最著急。</br> 因為他資歷最淺,能力最弱。</br> 當秦瓊成為大唐第一猛將的時候,他還不知在哪個犄角旮里里吃土……</br> 因為,他迫切需要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br> ....憑借與李世民的嫡系關系,他終于拿到了征伐高昌的入場卷。</br> 可如今呢?</br> 行軍竟被這沙磧拖累!</br> 士兵們更是灰頭土臉,士氣低迷。</br> “真是豈有此理!”</br> 侯君集怒吼一聲,命令道:“通知所有士卒,加快行軍,拖累速度者,軍法伺候!”</br> “將軍不可!”阿史那社爾臉色一變,急忙勸道:</br> “大漠天險,非人力能勝之....倘若加快行軍,一旦有軍卒掉隊,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br> “哼!那是他們活該...”侯君集面似厲鬼,猙獰的目光掃視四周:“誰影響老子打高昌,老子砍了誰!”</br> ....是影響你升官發財吧……周圍兵士心有不甘的低頭,心里卻好似明鏡。</br> 阿史那社爾則眉頭皺起。</br> 眼前的侯君集,為了滿足一己之私,竟然不顧手下人死活……</br> 這樣的人。</br> 路子注定走不長!</br> 這時,幾匹駿馬突然出現在眾人的視野。</br> 為首一馬上,坐著一名身著戎裝的士卒,還未走近,便朝這邊喊道:</br> “可是侯大將軍和阿史那將軍——”</br> 侯君集沉著臉應道:“正是老夫,汝是何人?”</br> 士卒一聽。</br> 趕忙跳下馬來,跑過來低頭行禮:</br> “屬下隸屬飛火軍,參見侯大將軍、阿史那將軍?!?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