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br> 長孫府依舊燈火通明。</br> 當朝國舅長孫無忌,端坐在胡榻上煮茶。</br> 紅炭燃燒,壺水汩汩冒著熱氣,淡淡的茶香味,充斥在整個房間。</br> 長孫沖在一旁陪著。</br> 困的眼睛直打架,腦袋一頓一頓的。</br> 明明血氣方剛的年紀,卻精神萎靡,還不如他爹那個半大老頭子。</br> “哼!”</br> 瞧他的樣子,長孫無忌冷哼一聲,有種爛泥扶不上墻的感覺。</br> 不過轉念一想。</br> 長樂公主有了身孕,這小子也算大功一件,于是按下心中不快,神色舒緩的開口:</br> “沖兒若是困得厲害,可先去歇息。”</br> 長孫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趕忙擠出笑臉:</br> “謝謝爹,孩兒不困....再說了,您都在這守著,我哪里敢先去休息。”</br> “嗯。”長孫無忌手撫胡須,露出笑意:“公主受孕這件事,干的不錯!”</br> 長孫沖眼神中,出現一絲慌亂,急忙笑著掩飾:</br> “孩兒也是聽了您的教誨,這才日夜努力,讓公主懷孕成功。”</br> 正在這時。</br> 內院走出一名老者。</br> 長孫無忌見狀,趕忙站起來,笑著行禮:“葉太醫,診斷結果如何?”</br> 被喚為葉太醫的老者,呵呵笑道:“恭喜國舅,公主殿下母女一切安好。”</br> “母女....”長孫無忌的笑意僵在臉上:“您是說……”</br> “哈哈哈!恭喜恭喜。”葉太醫拱手道:“公主殿下喜懷貴女,您馬上有孫女了!”</br> 長孫無忌愣了下,隨即重新笑道:“多謝葉太醫,辛苦了。”</br> “不辛苦,不辛苦。”葉太醫客氣了一句,掏出一張方子:“老夫開了張固本養胎的藥方,按時服下,可保母女平安。”</br> “好!”長孫無忌笑瞇瞇的說:“夜色已深,今晚就在鄙府下榻吧。”</br> “好好,勞煩國舅了。”</br> 葉太醫笑著離開。</br> 待人走后,長孫無忌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陰沉的目光轉向長孫沖:</br> “不爭氣的東西,連兒子都生出來!”</br> “我……”</br> 長孫沖滿臉委屈。</br> 心說又不是我干的,生男生女我說了算嗎?</br> 可事已至此。</br> 抱怨也是沒有用的。</br> 長孫無忌重新坐下,深吸一口氣:“行了,雖說是女娃,但有了總比沒有強,就這樣吧。”</br> 長孫沖如蒙大赦,趕忙說道:“爹您放心,孩兒自當再接再厲,下一胎保證是男丁!”</br> 話音落下。</br> 一旁的老管家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br> 長孫無忌馬上發現端倪,皺起眉頭:“有事便說,不必吞吞吐吐。”</br> “喏。”</br> 老管家俯下身子稟報:</br> “老奴見您忙碌,故而一直未曾與您說……臨天黑得到消息,房府那邊,老大媳婦生了,是個男孩……”</br> “什么?”</br> 長孫無忌瞬間愣在當場。</br> 他權利沒房玄齡大,可兒子比對方多,一直以來引以為傲。</br> 可如今呢?</br> 三代嫡子,房家竟然先他一步!</br> 而且第一胎他家是孫女,房家是孫子……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br> 長孫無忌瞬間感覺不美好了,一張臉陰沉的能滴出水。</br> 偏偏這時。</br> 長孫沖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大吃一驚:</br> “什么?房遺直生兒子了?”</br> “聽說主母盧氏也懷上了,也是個兒子呢!”</br> 話音落下。</br> 長孫無忌臉色鐵青。</br> ....盧氏那么大歲數,竟還能老蚌懷珠?</br> 真是欺人太甚!</br> 房玄齡的腎也太好了吧!</br> “如此一來,咱家二代嫡子數量,也岌岌可危啊....”</br> 長孫沖沒意識到,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眨了眨眼睛,一臉八卦:</br> “爹,您不覺得奇怪嗎?”</br> “房相那么大歲數了,竟還能造子成功,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那孩子不是他的?”</br> 顯然,他自己無能,以為全天下的人都這樣。</br> 面的兒子的無能猜測,長孫無忌氣的渾身發抖,忽然一仰手臂,一巴掌扇了過去。</br> 啪!</br> 長孫沖被打蒙了。</br>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在一片安靜中,不可思議的望去:</br> “爹,您干嘛打我……”</br> 長孫無忌瞪著他,哆嗦著手臂,指著門口:</br> “滾,你給我滾!”</br> 長孫沖屁都不敢放一個,趕緊跑出去,遠離是非之地。</br> 回到自己屋。</br> 他一屁股坐在榻上,猛灌了一口茶湯,“啪”的將杯子狠狠頓在桌幾上,面色陰翳。</br> 見狀,書童趕緊迎上去。</br> 卻見長孫沖,右臉頰紅腫一片,不由驚呼道:</br> “少爺,您這是怎么了?”</br> “氣死我了!”長孫沖怒道:“還不是那老不死的,不分青紅皂白,便對我動手!”</br> “是老爺打的?”</br> 書童眼里全是心疼,顫聲道:“公主懷孕,本是喜事,老爺為何要打您?”</br> “還不是因為懷的是女兒!”長孫沖頓了頓,惡狠狠的說道:“說來也奇怪,那騷貨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竟能無緣無故懷孕。”</br> 提及長樂公主。</br> 書童眼底眼底閃過一絲嫉妒,湊過去,低聲道:“說起這個,小人倒是有點印象……”</br> 長孫沖瞪了他一眼:“說!”</br> “是。”書童壓低聲音道:“少爺可還記得,兩個月前的那晚,咱們去找公主殿下,在她窗前,發現了巨大的黑影!”</br> “嘶——”長孫沖倒吸一口冷氣,驚訝道:“你是說……”</br> 燈盞下,書童俊俏的臉忽隱忽現:</br> “會不會是....心懷鬼胎!”</br> 長孫沖臉色一白,隨即醒悟過來,一腳踹向書童:</br> “一派胡言!什么是心懷鬼胎?她明明懷的就是鬼胎!”</br> 書童被踹了個狗吃屎,卻不怒反喜,坐起來堆笑道:</br> “少爺說的對....不過這終歸不是壞事,至少您在老爺面前有了交代啊!”</br> “嗯,也對。”</br> 長孫沖漸漸放松心情。</br> 他往后一仰,大馬金刀的坐在榻上,目光落在書童俊俏的臉上,命令道:</br> “過來!”</br> “是,少爺....”</br> 書童臉上露出一絲羞赧。</br> 眼角飛春,帶著一絲媚意,爬過去,開始給自家少爺疏通經脈。</br> 長孫沖仰面,長長的深吸一口氣:</br> “對,就這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