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聽名字就是胡姓。</br> 法琳認為:李氏是拓跋達阇的后代,并非來自隴西的李氏家族。</br> 這是從血統上否認李唐皇室,認為其是胡人的后代。</br> 這便是《唐護法沙門法琳別傳》。</br> 有趣的是,這本就是佛門不滿朝廷偏向道教,有目的、有針對性的一場攻訐,卻被后世用來作為參考依據,質疑李唐血統。</br> 此外,還有另外一波力量推波助瀾……</br> 三十年代,小日子的御用知識文人,竭力論證李世民為胡人....是為配合其正在進行的侵中戰爭!</br> 目的就是,削弱華夏人,尤其是漢族的民族自信心!</br> 所以,史學大師,陳寅恪先生站了出來……</br> 他在《李唐氏族之推測后記》一文中主張:</br> 李唐先世本為漢族,是趙郡李氏的一個分支,后遷移到柏人縣后,逐漸失去了原本的繁華之家風,染上了胡俗。</br> 而趙郡之李,與隴西之李同源。</br> 所以陳寅恪認為,如果僅就男系而言,李氏的血統是純粹的漢族人!</br> ……</br> 但這些不能明說。</br> 因為李世民父子一直對外宣稱,自己出身隴西,而不是什么趙郡。</br> 所以,房贏只能從另外一個角度入手。</br> 那就是:李唐是否出自拓拔?</br> “當然是拓拔!”</br> 此時,面對房贏的提問,法琳和尚雙手合十:</br> “阿彌陀佛,拓拔達阇,乃鮮卑語,翻譯成唐言……”</br> “翻譯成唐言,也不可能是‘李氏’!”房贏直接打斷他,淡淡說道:</br> “大師,你該去讀讀書了…拓拔作為姓氏,已被魏孝文帝改為元姓。”</br> “什么?”</br> 法琳愣了愣。</br> 他沒想到,房贏的知識竟如此淵博,連這種細節都扣的清清楚楚。</br> 但佛門擅辯。</br> 論扣字眼,他也會。</br> 于是他低頭懸念佛號:“阿彌陀佛…拓拔是部落代稱,達阇才是姓氏。”</br> 房贏一聽樂了,問道:“那敢問大師,‘達阇’出自何語?”</br> 此話一出。</br> 在場所有人都愣了。</br> ....大家又不是翻譯,這種事誰知道?</br> 別說法琳了,就是孔穎達這種大儒,也搞不清專業問題。</br> 但法琳就是法琳。</br> 這種事難不倒他,于是反問:“房施主認為呢?”</br> 房贏笑道:“或許是——鮮卑語的唐言記音?”</br> “不,房施主錯了。”</br> 法琳立刻反駁:“這是梵語……據佛籍載,喬達摩之弟,名為波羅達阇,而達阇之名,非常接近梵語。”</br> “方才施主提及鮮卑語。”</br> “實際上,李唐先祖的鮮卑語姓,正是‘大野氏’!”</br> 這話對路。</br> 有事實根據。</br> 但問題是——法琳在胡亂剪輯。</br> ....就像記者采訪,將片子順序打亂,結果就成了另外一種結果。</br> 面對秩序顛倒。</br> 房贏嘆了口氣:“唉~大師啊,讓你多讀書,你就是不聽。”</br> 法琳眉頭皺了皺。</br> 他自問學富五車,卻被房贏再次嘲笑文盲,胸腹中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煩躁。</br> 但他必須維持高僧人設。</br> 于是臉色不變,緩緩問道:“房施主覺得不對?”</br> “當然不對。”</br> 房贏笑道:“當年,宇文泰挾天子以令諸侯,占據關中建立西魏,我朝先祖……”</br>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朝李世民躬身請示:</br> “陛下,臣需要說出先祖名諱。”</br> 李世民擺擺手:“即為辯論,但說無妨。”</br> 得到允許,房贏這才轉身,繼續說道:“宇文泰雖強,卻還有我朝先祖李虎、楊忠、獨孤如愿等八柱國……”</br> “先祖李虎是漢人。”</br> “宇文泰是鮮卑人。”</br> “宇文泰為同化手下大將,采取了賜姓賜名的策略。”</br> “于是,假西魏天子之名,賜我李唐先祖李虎,鮮卑姓氏‘大野氏’……”</br> “這,才是大野氏的由來!”</br> 朗朗聲音在空氣中飄蕩。</br> 法琳愣在原地,臉上已全是震驚之色。</br> ....房贏的話,像針一樣刺破他謊言,直接讓他的算計落空!</br> “呵呵呵,好!”</br> 龍椅上,李世民撫須而笑。</br> 他又一次感覺,把房贏叫來,真是一次明智的選擇....還是那句話,房贏真好用,誰用誰知道!</br> 與此同時。</br> 在場的朝中大佬們也松了口氣。</br> 因為任誰都可以看出,房贏連續幾問,直接打亂了法琳的陣腳,將他駁的體無完膚。</br> ……</br> “房二郎竟如此厲害?!”</br> “連法琳禪師都不是他的對手!”</br> 圍觀的百姓們瞪大眼睛,大氣也不敢出。</br> 尤其是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們,水眸死死盯著臺上那道高大身影,眼神能滴出水來。</br> 好硬朗的少年!</br> 好靈活的口舌!</br> 這等博聞多才,又是詩畫雙絕,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br> ……</br> 唯獨長孫無忌,一臉陰沉。</br> ....實際上,他早已聯系了隴右集團…若是這次辯論失敗,他會直接采用雷霆手段,逼法琳就范!</br> 誰知房贏竟如此勇猛。</br> 上來直接把法琳給說蒙了。</br> “該死的和尚!他不是佛門大能嗎?竟連一個房遺愛都敵不過!”</br> 長孫無忌冷冷盯著法琳,恨其不爭。</br> ……</br> 法琳也不好受。</br> 端坐在高臺上,渾身陣陣僵硬。</br> 房贏連續發問,把他的論點幾乎全部推倒,讓他心中一陣冰涼。</br> 然而還未等他反應過來。</br> 房贏卻再次開口:“大師,您覺得,前隋楊氏是不是中原正統呢?”</br> 法琳渾身一顫:“當然是了。”</br> “咦?那就奇怪了....”</br> 房贏故作驚訝道:“當時宇文泰賜姓,隋文帝楊堅的父親楊忠,被賜‘普六茹氏’……”</br> “照這么說,楊家也是胡人啊?”</br> “你為何不說他們,偏偏揪著我李唐皇室不放呢?”</br> “嘶……”</br> 法琳和尚臉色一變。</br> 光禿禿的額頭泌出冷汗。</br> 太棘手了!這些問題,他竟一個都回答不出來,好不容易說一個,便是錯的。</br> “大師啊,您不能認死理。”</br> 房贏嘆了口氣,說道:“賜姓之下,大批漢化的鮮卑人和原有的漢人又開始鮮卑化,名姓更替頻繁,不是死摳古籍能區分清楚的……”</br> 小結完后,房贏再度開口:</br> “您剛才還說——陛下之李,斯即其苗,非柱下隴西之流也……”</br> “敢問大師,何為‘柱下隴西’?”</br> 法琳下意識的回答:“當然是八柱國!”</br> “您也知道是八柱國?!”</br> 房贏盯著對方,猛地提高聲音:“柱下,指的就是先祖李虎,在西魏時踞八柱國之高位的史實!”</br> “倘若您連這一基本史實都不承認,還談什么追究李唐的宗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