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貓沒多久就跳躍離開了,尸體也沿著小河的流水緩慢的朝著的流向飄去。 大概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河中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兩道經(jīng)過的模糊黑影從原本的勻速移動到驟然加速,鬼魅閃爍著出現(xiàn)在河岸邊,正是另外兩個陰司夜巡游。 在岸邊顯出身形的兩個夜游神身穿黑色勁裝差服,左腰均配有長刀,其中一個右側腰上掛著一根長鞭,另一個背后有一把漆黑弓箭,箭袋中卻只有三只烏黑箭矢。 此時兩個夜游神正瞇著眼望著河中尸體,以他們的眼神照觀,自然知道這已經(jīng)是純粹的軀殼,一絲魂和生氣也無,尋常人就是死也不會死得如此干凈。 當然,除了這些,尸體上修邪法留存的那些痕跡和氣息,也在夜游神眼中展露無遺。 “也不知是什么存在出得手,想必就混在那些新筑法臺邊的特設驛站中。” “哼,也不用管他誰出得手,反正翻不起大浪來。” “呵呵,說得不錯,讓陽間差役頭痛去吧!” 下一刻,兩個夜游神模糊一下,再次閃現(xiàn)已經(jīng)在十幾丈之外,帶著恍惚感移動離開。 遠處的屋頂上,一只灰貓坐在屋脊飛檐處舔著爪子,幽冷的目光瞥了一眼夜游神離去的方向,然后再次看向水中尸體。 嗖~ 下一個剎那,一支毫無光色的黑箭突然爆射向灰貓,后者移形換影般閃爍才躲避過那支黑色箭矢,只是那箭矢在空中轉了個彎,居然再次朝著灰貓射來。 同時遠方的一個夜游神再次彎弓如滿月,一支黑箭從箭袋中消失自動出現(xiàn)在弓弦上。 嗖~ 又是一支箭飛出,以前后夾擊之勢撕裂陰陽交界之氣,射向那只不斷閃爍跳躍的灰貓。 “中。” “砰……” 某處屋頂陰氣爆炸,灰貓在其中如同一個泡沫幻影,啵~得一下戳破似得消失無蹤了。 兩只黑箭飛回,再次歸位于京畿府夜游神左正使背后的箭袋中。 “好高深的幻術造詣,此妖了不得!” “嗯,且讓它再悠哉一段時日。” 這兩句話后,兩位夜游神這才化為魅影消失在幽暗的小道盡頭。 大概數(shù)百丈之外的某處草棚下,灰貓再次顯出身形,眼中的瞳色陰晴不定。 ‘沒想到區(qū)區(qū)兩個夜間游神,也能有如此道行,這大貞京畿府果然不同凡響。’ 沒再多想,快步竄動之下,灰貓也跑回了驛館,當然它是認識路的。 第二日清晨,兩具尸體就被人發(fā)現(xiàn)在小河城門位置的閘口那。 這條小河雖然連通著城外,出入口位置的城墻那都是有閘門的,魚可以過可這么大的尸體就不行了。 城邊士卒和官差也只是趕到將尸體打撈上來,但他們可沒陰司那種效率,用看得是無法認出兩人身份是誰是不是京畿府人的,所以衙門也得忙活一陣子,若無人到官府報人員失蹤,那大概率就是不了了之。 當然,官差心中多少也有些猜測,說不準就和各處法臺邊上的那群人有點干系,在入秋之后,京畿府各路高人法師來了不少,一些奇奇怪怪的案件也就多了起來。 。。。 計緣這段時間一直租住在一戶民宅的一間偏房中,位置正好是當初那個說書人王立租住過的小巷子,這里的百姓家中有不少空著的房室會租給外地人,會有一些留在京師備考的書生,也會有江湖人,租金價格也很公道。 中秋節(jié)當晚,巷子里的每家每戶都掛起了花燈籠,家家戶戶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看著好似過年,卻是一種賀中秋的方式,更是擺出小桌臺放上貢品祭月。 “計先生,計先生!” 男戶主爽朗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來了來了!” 屋內(nèi)的計緣放下手中的玉簡,站起來去開門,見到外頭的男子正端著一個盤子,上頭是幾塊月餅。 “計先生,這幾塊月餅是給您的,是我三伯親手做的,雖然不是什么精致的點心,但味道很不錯的。” “哦哦,好好,多謝多謝,計某正要出門賞月,有幾個月餅帶著當點心也是好的。” 計緣也不拿盤子,直接將上頭六個小月餅全都抓在手中,然后沖著戶主拱了拱手就準備出門去了。 “呃…計先生您要外出?” 戶主見到計緣準備出去,擔憂的說了一句。 “先生最近晚上還是別出去了吧,坊間都有通知,讓百姓晚上少出門,說是最近事情比較多。” 已經(jīng)走到院中的計緣轉身看看他,點點頭道。 “確實,晚上還是少出門為好,我也只是在永寧街這一片轉轉,今天出去賞月的人應該還是不少的。” 和戶主再次點頭之后,計緣這才出了門去,小巷內(nèi)的各家各戶都以自己的方式在慶祝中秋,也有人坐在院中賞月。 計緣出了巷子之后,腳步逐漸加快,一路上不看行人更不看天空月色,沒過多久就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京畿府城東最大的一個法會法臺。 這法高約三丈,上方平臺縱橫各兩百丈,四面皆有緩坡臺階逐階向上,過幾天這里也將是水陸法會的主祭臺,用計緣上輩子的話來說就是開幕主場。 只是現(xiàn)在,這巨石壘砌的高臺周圍都寂靜得很,畢竟這法臺附近都比較空曠沒什么人家,也少有人會在最近的晚上走這么遠到這里,而那些法師高人的驛館大多在各個副臺邊緣。 “嘿,這地方倒是安靜。” 計緣一甩袖,直接三步并作兩步的拾階而上,很快就到了這巨大空曠的高臺之上。 抬頭看看天空,一輪圓圓的明月在略顯暗淡的星光簇擁下高懸天空。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但這月華最盛的日子還是今天!” 計緣笑了一句,視線隨后下移,掃向遠處臺階旁的兩個身影,其一是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一條腿推曲,另一條腿在那曲膝上擱著,一只破草鞋隨著腳丫子的抖動上躥下跳就是不掉下來。 第二人嘛,是一個衣著一絲不茍的長須中年儒士,正站在乞丐邊上望著天空星月。 計緣定睛看了看那個不認識的男子,法眼微微張開細瞧了片刻之后,就慢悠悠走向那個老乞丐,人還沒到聲音就先響起來了。 “魯老先生,是大貞的驛館小吏怠慢你了,還是你獨獨就喜歡穿這身破布衫?” 計緣的聲音似乎驚到了那個中年儒士,令他詫異的轉頭望來,不清楚這人什么時候來的。 “嘿嘿,我就知道今晚來這可能有戲看,沒想到是你計大先生,中秋之際月華大漲,過幾天又是一幫子人都會來這參會,嘿嘿……” “魯老先生倒是料事如神,總不至于是來攔著計某的吧?” “哎呦~哪能啊!” 老乞丐這會才坐起身來。 “咱就是一個老叫花子,也沒那個能耐啊,只是對計先生會用什么高明妙法好奇得緊!” 計緣笑著搖搖頭,這會才走到近處,先沖著老乞丐拱拱手,然后再向那名中年儒士施禮。 老乞丐回禮雖然隨意,但好歹是站起來回的禮,施禮完畢才又坐了下去,而中年儒士看老乞丐這個樣子,更是不敢怠慢,鄭重的沖著計緣長揖作禮。 “這位是?” 計緣詢問了一聲,老乞丐還沒說話,男子就趕忙自我介紹。 “在下乃太史司天監(jiān)監(jiān)正,言常!” 計緣“哦”了一聲,回答了一句“原來是言大人,鄙人姓計。” “真人面前不敢當大人!” 太史司天監(jiān),在大貞也可叫太常使,或者欽天監(jiān),掌觀察天象,推算節(jié)氣,制定歷法之職。 這人似乎知曉老乞丐不同尋常,更能感受出計緣的特殊,絲毫沒有朝廷命官的威風,顯得十分恭敬。 老乞丐在地上笑了一聲。 “嘿嘿,這大貞也確實人杰地靈,不成想我這老叫花子,在驛館混吃混住的,還能被這言大人給揪出來,帶他來看看計先生不會怪我吧?” “哦?” 這話一說,計緣就真的有些詫異了,定睛再次細看這司天監(jiān),確認是個凡人,心中想著這老乞丐居然同朝官走這么近。 “哦對了,我還有幾個月餅,正好我們?nèi)耍粫蝗朔謨蓚€好了,這會嘛容計某先辦正事。” 計緣像是才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六個小月餅,依次放在臺子邊緣,隨后朝著巨大的法臺中心走去,也不在意這個朝官在。 言常看看計緣又看看老乞丐,似乎有些猶豫是不是該也過去瞧瞧,但看老乞丐沒動,最終也還是站在邊上沒挪步。 計緣在法臺中心站定,以劍指對天一劃,背后青藤劍自虛空中顯化而出,一閃之下化為青光飛向天空。 天上明月高懸之下,無盡月華隱隱約約間不斷朝著青藤劍所在匯聚,似乎是感受到這個信號,這會身材極為魁梧的京畿府土地公也顯出身形,出現(xiàn)在高臺的一個對角,以藤杖指向臺面。 整個法臺的石面好似成了一片琉璃般的鏡面,天空的月華順著青藤劍所在,好似漏斗般匯聚朝下。 計緣在法臺聲身姿如同舞劍,揮手間劍指連點,橫豎勾畫騰轉,天空仙劍引導的月華也如筆隨行。 在言常眼中,是好一幅美輪美奐之景,又顯得如此神異非凡,好似漫天月光匯聚,隨著那計先生揮指劍舞而掃動,畫過整個廣闊的法臺。 “大手筆啊!如此精妙的敕令之法實屬罕見!” 老乞丐已經(jīng)躺不下去了,坐直了身體觀看,言常注意力全在計緣身上也沒那個能耐看大局,他卻能看出計緣在書寫一個個大字,看似柔和皎潔的月華,實則卻鐵畫銀鉤般匯入整個好似鏡面的法臺。 大約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天空月華散去,整個法臺鏡面上有一大篇文字一閃而逝,這琉璃般的法臺也逐漸恢復本色,成了一片石頭。 “嘿嘿,月餅可以吃了,言大人快用吧。” “不不不,您老吃吧,我不餓!” “哦?言大人確定?這月餅你這輩子都未必能吃著第二次的。” 原本只是隨口回答的言常聞言心中一動,低頭看向那排開的六個月餅,之間月華光暈還在其上隱約可見,這會才逐漸黯淡下去。 見老乞丐已經(jīng)拿走兩個,言常臉上發(fā)燥,身體卻很誠實的蹲了下去,將其中兩個揣在手中。 不過老乞丐卻沒有吃月餅,只是順手裝進了口袋來,隨后沖著遠處屋頂一招,好似有一股巨大的牽引力拉扯,一只灰貓被直接拽到了他身邊,按死了腦袋在石階上。 “喵哇嗚……” 計緣這會也是漫步走來,隨意的瞥了一眼這灰貓,最少笑道。 “呦,來都來了,還想走?” 見老乞丐果然還是動手逮住了這貓,計緣心情也是很不錯。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