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探案全集2 !
確實,我至今從沒看見過這樣一種自認有罪的面部表情。老坎寧安呆若木雞,堅毅的臉上顯現出慍怒的表情。而亞歷克·坎寧安則沒有了原有的活潑態度,雙目露出餓獸般的逼人兇光,已經全無先前的文雅神色了。警官走到門口,吹響警笛。一會兒,兩名警察應聲而至。
“我只能這樣,坎寧安先生,”警官接著說,“我覺得這可能是一場誤會,不過您可以看一——啊,你想干嘛?放下它!”他舉手打去,亞歷克手中的手槍“咔噠”一聲被打落在地。
“別動,”福爾摩斯說道,不慌不忙地用腳踩住手槍,“它在審訊時才有用,可這才是我們最需要的呢。”他舉起手中的一個小紙團說道。
“被撕掉的那張紙的那一部分!”警官喊道。
“不錯。”
“哪兒找到的?”
“在我所能預料的地方找到的。上校,我覺得你和華生現在就可以回去了。我最多一個小時之后就會和你們再見面。我和警官要訊問罪犯幾句,但我一定會趕回來和你們共用午餐的。”
福爾摩斯非常守時,約一個小時后,他和我們在上校的吸煙室里又見面了。他的身邊多了一個矮小的老紳士,福爾摩斯介紹說他就是阿克頓先生,前一件盜竊案就發生在他家里。
“我來向你們說明這件小案子,我希望阿克頓先生能在場聽一聽,”福爾摩斯繼續說,“他對案子的詳情也很有興趣。我親愛的上校,接待了像我這樣一個愛闖禍的人,恐怕您感到很后悔吧。”
“恰恰相反,”上校熱情地答道,“我認為能夠有機會學習您的偵探技巧是我最大的榮幸。我承認,我連一星半點兒線索也沒有看出來。”
“恐怕我的解釋會令諸位失望,可是我的方法是一點也不保密的。不過,由于我在更衣室遭到襲擊,我想喝些白蘭地定定神,上校。”
“我相信你的神經痛不會再突然發作了。”
歇洛克·福爾摩斯放聲大笑起來。“過會兒再談這件事,”他頓了頓,“我把這件案子按先后給你們講一講。要是有不清楚的地方,請隨時問我。
“偵探藝術中,最主要的就在于能夠從許多的事實中,看出哪些是要害,否則的話,你的精力就會分散。所以,從這件案子的一開始,我就認為,全案的關鍵一定在于死者威廉手中的那張碎紙片。
“我想讓你們注意的是,如果亞歷克·坎寧安說的是真的,如果兇手在打死威廉?柯萬之后馬上就逃跑了,那么,很顯然兇手不可能從死者手中撕去那塊紙。可假如不是兇手撕的,那就一定是亞歷克·坎寧安,因為,在那個老人下樓以前,幾個仆人已經到達現場了。可見警官卻忽視了這一點。由于他一開始,就推測這件事與這些鄉紳無關。為此,我一開始調查,便懷疑地注視著亞歷克·坎寧安先生所飾演的角色。
“我很仔細地檢查了警官給我的那張紙條。我明白地看出一點,它是一張值得仔細留意的東西。難道現在你們仍然沒有看出什么能夠說明問題的地方嗎?”
“字體看起來很不規范。”上校說。
“親愛的先生,”福爾摩斯大聲說,“不用說,它是由兩個人交替著寫出來的。我請你們注意:‘at’和‘to’字中那個蒼勁有力的‘t’字,再請你們把它跟‘quarter’和‘twelve’中那兩個軟弱無力的‘t’字對比看一下,你們立刻就可以發現事情的原委。從這兩種‘t’的寫法分析,你們就可以知道:那‘learn’和‘maybe’是出自筆鋒蒼勁有力的人的手筆,而那‘what’是那筆鋒軟弱無力的人寫的。”
“上帝呀,這真是一清二楚!”上校喊道,“那兩個人到底為什么要用這樣一種形式來寫這封信呢?”
“這顯然是一種犯罪行為,而且其中的一個人不相信另一個人,于是他決定,不管做什么都得兩人一塊動手。很明顯,這兩個人中,那個寫‘at’和‘to’的人是主謀。”
“你這是憑什么說的呢?”
“如果你留意一下這張紙,你就會得出一個結論:是那個筆鋒蒼勁有力的人先把他要寫的字全都寫完,留下空白,再給另一個人來填寫,而這些空白并非很充裕的,你可以看到,第二個人在‘at’和‘to’之間填寫‘quarter’一詞時,非常擠,說明‘at’和‘to’那兩個字是先寫好的。那個先把要寫的寫完的人,不用說就是這案件的主謀。”
“太妙了!”阿克頓先生大聲說道。
“不過這是很明顯的事實。”福爾摩斯說,“可是,我們現在要談論重要的一點。在這件案子里,只要發現一個人的筆跡強勁有力,另一個人的筆跡盡管軟弱無力,但卻仍然十分清晰,不過‘t’字少了一橫,我們就可以說,其中的一個人是一個年輕人,另一個人雖沒有特別衰老,卻也老得上了年紀。”
“妙極了!”阿克頓先生又一次大聲地說。
“還有很有趣的一點,就是這兩個人的筆跡有些相同之處。他們屬于同一血統的人,最明顯的可能是那個‘e’寫得像希臘文‘ε’。同時,有很多細小的地方也都可以說明這一點。正因為這樣,我立即判斷,從書寫風格上看,這張紙出自一家人的手筆。而所有的這一切集中了我的印象,是坎寧安父子倆寫了這封信。
“既然我得出這樣的結論,第二步就是調查犯罪的細節。來到坎寧安先生的住所,看到了我們想要看到的一切。死者身上的傷口是在四碼外用手槍打的,死者的衣服看不見火藥痕跡。由此,亞歷克·坎寧安很明顯是在撒謊。還有父子倆一致指出這個人逃往大路經過的地方。但是,巧的是這個地方有一條很寬闊的溝,溝底是泥濘的。由于溝的四周并沒有發現腳印,這一次坎寧安父子又一次撒了謊。
“我現在必須考慮這件奇案的犯罪目的了,首先我要弄清,發生在阿克頓先生家里的盜竊案的發生原因。從上校那兒我知道,阿克頓先生,您在和坎寧安家打一場官司。我立即想到,他們闖到你書房去,一定是想偷取有關此案的什么重要文件。”
“一點兒也不錯,”阿克頓先生說,“他們顯然是想這樣干的。我完全有權要求獲得他們現有財產的一半。可是,如果他們拿到那一張證據,他們就一定能夠勝訴。不過很幸運,我早就把這張證據放到律師的保險柜里了。”
“你看怎么樣,”福爾摩斯微笑著說,“這是一次危險而不明智的嘗試,我感覺這是亞歷克做的。他們找不到什么,就順手牽羊地拿走一些東西,讓人把它當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盜竊案,這是很清楚的,但還是有不少地方仍然不清楚。首先是我必須找到那半張被撕走的紙條。我相信他一定會把它塞進了睡衣的口袋里。除此之外,它又能放到別的什么地方呢? 惟一的問題,它是否還在衣袋里。為此,我們專程到他們家里去了。
“坎寧安父子倆是在廚房門外跟我們碰上的,你們大概都還記得。當然,最最重要的就是,在他們面前不能提及這張紙,否則他們就會立即把它毀掉。在警官正要把我們對這張紙的重視程度告訴他們時,我只好突然裝作發病暈倒在地,才把話題岔開。”
“哎呀!”上校笑著說,“我們大家都白為你著了半天急,原來你是裝的?”
“這一手做得真是太漂亮了,”我大聲地說道,同時驚奇地望著這位經常運用變幻莫測的手法把我搞得暈頭轉向的人。
“這是一門時不時用得著的藝術,”福爾摩斯說,“我恢復常態以后,又略施小計,讓老坎寧安寫了‘twelve’這個字。這樣,我就可以拿它同密約信上的‘twelve’進行比較了。”
“哎啊,我是多么笨啊!”我喊道。
“我可以看出,你當時對我的身體虛弱顯得很同情,”福爾摩斯微笑著說,“我知道你當時一定十分著急。后來我們一同上樓,我進了小坎寧安的房間,看見那件睡衣正好掛在門后,便在老坎寧安的房間里故意弄翻那張桌子想辦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然后趁機溜出去檢查那件睡衣的口袋。果然,那張紙條在他們當中一個人的口袋里。后來,坎寧安父子倆撲到我身上,如果不是你們及時趕來救我,我相信,他們一定會當場把我掐死的。你瞧,他們知道我已經了解了事實的全部真相,他們先前覺得絕對保險,可突然一下子完全陷入了絕境,于是就鋌而走險了。
“后來,我和老坎寧安談了幾句,問他的犯罪動機是什么。坎寧安看到案情對他非常不利,便完全失去了信心,把一切都坦白交待了。那天晚上,當威廉的兩個主人突然闖入阿克頓的住宅時,威廉在后面悄悄地跟著他們。威廉知道了他們的隱私,就要挾他們,對他們進行敲詐勒索。然而亞歷克天才地看出,震驚全鄉的盜竊案,是一個可以干掉他所畏懼的人的大好機會。他們把威廉騙出來,把他殺死了。他們只要把那張紙條完整地弄到手,謀殺作案的細節稍加注意,就很可能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了。”
可是那張紙條呢?
歇洛克·福爾摩斯把撕走的紙條放在我們面前:
Of you will only come around
at the east gate you will
learn what much support you and maybe
be of the greatest good to you
and also
to Anna Morison, But say nothing
to anyone upon the matter
(密約信譯為——如果你在十二點差一刻到東門口,你將會得知一件極為意外、對你和安妮?莫里森有莫大好處的事。但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這正是我所盼望得到的,”福爾摩斯說,“當然我們還不知道亞歷克·坎寧安、威廉?柯萬和安妮?莫里森他們之間到底有什么關系。但從結局來看,這個圈套是異常巧妙的。華生,我覺得我們的鄉間之旅收到了顯著的效果。明天,回貝克街我一定會精力充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