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楊鎮(zhèn)外的河道上游,清泓收回目光,怒色轉(zhuǎn)而化作思索之態(tài):“從川楊鎮(zhèn)蔓延的仙家力量,莫非是師妹?法力全開的狀態(tài)下,可真不容小覷。算來,她至少成仙三次?”
根據(jù)清泓的了解,李靜洵把三尸道法修成人仙境界,斬卻三尸蟲算一次成仙。不久之前的玄牝道母金丹,算是一次成仙。而道德宗的真法玄功,李靜洵估摸著也有一次成仙。
“但九煉仙道,絕非那么容易的事情。越往后,她知見障越重。壓抑自己的仙家力量,她必須用更強一重的封印,而打破這種封印的難度也會隨之增高。只有這樣,九煉成仙才能真正完成。”
每一次成仙,都有道果力量洗禮自身,蛻去凡胎轉(zhuǎn)變?yōu)橄审w。但李靜洵反而要壓制這股力量,竭力確保自己處于凡體的狀態(tài),將道果洗禮壓縮封印,等到九次之后一并爆發(fā),一口氣成就地仙業(yè)位。
每一次壓制道果力量,她需要的封印力量就會增強一倍。而打破這增強的封印力量,則需要更強的證道成仙之力。
在這個循環(huán)中,李靜洵成仙的道路越發(fā)艱難。
但姬飛晨也不得不承認,九次反復(fù)證道后,李靜洵必然可以跟他們這些人一爭高下。
這時,河道傳來一陣喧嘩聲打斷清泓的沉思。
一個老頭阻擋在眾多淘金客面前,不肯讓他們下水把河道截斷。
“不能下去!河道不能斷!”
“老家伙,我們又不是不給錢。回頭我們淘到黃金,也有你們的好處。這幾天,你天天過來轉(zhuǎn)悠,你不煩我們都煩了!走走走,趕緊走!”
說著,一把將老人推開。
老人拐杖跌落在地,額頭冒出不少鮮血,但他仍然爬起來阻攔在眾人面前。
“跟錢無關(guān),這水是我們川楊鎮(zhèn)的生命線。你們斷水截流,這是破我們川楊鎮(zhèn)的根基啊!”
“切,這老頭怎么這么煩。喂,我說你們的人在這里搗亂,你們到底管不管?”
川楊鎮(zhèn)已經(jīng)和這些淘金客談好。等他們截斷河道挖取黃金后,要給川楊鎮(zhèn)百姓抽成。
聞言,幾個大漢趕忙過來:“趙大伯,你這是何必呢?到時候您老人家多拿一筆還不成嗎?”
那老丈氣得直跺腳:“你們這些小輩不懂!這河道是咱們的命脈,不能動!動則有大禍!這可是祖訓(xùn)!”
“切,有什么大禍?再說了,有了錢,咱們拿錢消災(zāi)唄?”眾人笑嘻嘻道:“時代變遷,那些祖訓(xùn)早就是陳芝麻爛谷子,現(xiàn)在拿出來根本不合時宜。大伯,您老還是回去歇著吧!”
眾人不以為然,最終老漢在眾人推搡下跌倒。見狀一位鎮(zhèn)民大喊:“蓮丫頭,你死哪去了,你家爺爺出事,還不趕緊把他帶走!”
不久,有一個少女急匆匆跑來,她連忙將自家祖父攙扶起來。
“爺爺,你怎么又出來了?前次你受的傷就沒好,怎么還往這里來?”少女掃了眾人一眼,低聲對趙大爺說:“善惡有報,自有天收,您這是著哪門急?”她小心翼翼攙扶趙大爺漸漸離開。
清泓眼睛瞇著眼,上下打量這個老人的背影:“這人就是我的有緣人,此地即將成神之輩?”
老人神色激動,他是旁邊打理河神廟的廟祝老頭,但這條河早已經(jīng)失去靈韻神光,沒有神靈入主。不然的話,魔道那些人也不敢這么放肆,直接借助河道動手腳。
“蓮兒,你別攔我!這些人這么干,回頭肯定遭天譴!”
“是是是,但是您老人家萬一有個好歹,連天譴都看不到了。”少女手一拂,一道幽光射入老者體內(nèi),讓他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帶老人回家。
“這女子身上有仙法痕跡?”清泓眼皮子一跳,在背后尾隨來到不遠處的河伯廟。
河伯廟因為河伯隕落多時,此地已經(jīng)破敗不堪。
站在廟宇門口,清泓搖了搖頭:“這廟沒有香火之氣,沒有神光庇佑,哪怕是邪魔都能來去自如。”
他跟著二人進入河伯廟內(nèi),看到二人在旁邊的偏房涂抹傷藥。
“誰?”看到清泓,少女神色警惕,擋在趙大爺面前:“你是何人?”她手指張開,凝聚四周淡淡的水汽。
“一個路過的仙人。”清泓嘴角泛起笑意,屈指一彈,將少女積蓄的水汽震碎。旋即,清泓倒出一粒金丹:“這丹藥你給你祖父服下,他的傷立刻痊愈。”
“我怎么知道這是不是什么劇毒之物?”
“丫頭慢著――”老者拍了拍孫女的肩膀,他拱手對清泓道:“這位先生,你說你是仙人?”
“自然。”清泓將護體仙光外放,五色精光結(jié)成道果光輪在腦后徐徐轉(zhuǎn)動,周遭有縷縷水汽漫漫涌來,好一派仙意盎然的氣象。
“這應(yīng)該是傳說中的道果光輪?”老者目光微微一閃,對孫女說:“丫頭,把丹藥拿來吧。在這里,他若想害你我,何必用這種手段?而且,若真是玄門高人,那咱們川楊鎮(zhèn)就有救了。”
少女將信將疑,慢慢走過來將丹藥雙手捧回去。
老者混著茶水服用金丹,馬上體表的外傷悉數(shù)消失,再度恢復(fù)生龍活虎的模樣。
少女見自家祖父傷勢痊愈,對清泓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立刻給他遞水倒茶,送上瓜果:“多謝仙人前輩出手相助。”
清泓微微一點頭,拿起一個黃梨問老者:“老丈守護這座河神廟多少年了?”
“這廟據(jù)說是川楊鎮(zhèn)建立時便有。我家從那時候起,就一直守護神廟。老頭子今年已有耄耋之年,在這廟宇中至少待了七十五載吧。”
“那可真不短了。”清泓面帶笑意,搖動折扇道:“此地河伯隕落多久?”
老者皺了皺眉,似乎在考慮要怎么回答。
“我看得出來,你身上有淡淡的河伯靈光,想必在你小時候,河伯還活著?這是他對你的賜福吧?而且你血脈中還有股神性力量,老丈是河伯的幾代子孫?”
老者一愣,隨后上下打量清泓。
“放心,我要害你們,絕對不會在此刻動手。”
“既然仙人已經(jīng)猜出來,那我也不必隱瞞。不錯,此地供奉的河神原本是我家老祖宗。據(jù)說跟仙人一般,也是玄門羽客。但后來因某件事隕落,死亡之前他留下遺言,讓我們在此地建立河伯廟,為他供養(yǎng)香火。”
“所以,他兵解轉(zhuǎn)入神道,借助香火又苦苦熬了這么些年。但最終,仍然傷勢復(fù)發(fā),不得已投入輪回了?”清泓露出了然之色。在人仙重創(chuàng)后,選擇兵解轉(zhuǎn)入鬼仙或者神仙,屬于最正常不過的想法。
老者神色哀然:“正是。在我三十歲那年,老祖宗便轉(zhuǎn)入輪回去了。”
清泓閉上眼,馬上跟彭少宇傳信:“在么?有空就幫忙查一下人間川楊鎮(zhèn)河伯的下落。看看他目前是轉(zhuǎn)世,還是其他情況、順帶,幫我查一查川楊鎮(zhèn)創(chuàng)立時候的情況。”
幽冥容納死者,很多活人守一輩子的秘密,在幽冥中則是公開的事情。
在陽世,川楊鎮(zhèn)幾百年風(fēng)雨過去,最初的歷史已經(jīng)不可考證。但是在陰間,探查這一切再輕松不過。
然而可惜的是,彭少宇此刻有點忙。他正假扮“北陰王侯”的身份和北地諸位鬼侯商議大事,顧不得姬飛晨的留言。只能讓手底下的幾個鬼官幫忙查詢。但是那些鬼官效率慢,一時間拿不出什么有用的情報。
而看到這一幕,清泓暗道:“算了,不找他。等他忙完騰出手幫我,還不如我自己解決快呢。”
于是,清泓又跟老者說:“我看這座川楊鎮(zhèn)的鎮(zhèn)中布置暗藏玄機,想必是祖上河伯出手所為?”
“不錯,是老祖宗當(dāng)年收攏流民,在這里建立川楊鎮(zhèn)的。但沒多久,他便兵解托入神道。”
“兵解入神道,說明他最初的傷勢來自肉身。后來香火無法續(xù)命,是因為傷勢來自魂魄的關(guān)系?難道是兩撥人?”
“河伯大人死的時候,可曾說了什么?”
老者點了點頭:“當(dāng)年是我侍奉老祖宗身側(cè),他老人家臨終的話,一字都不敢忘卻。他一共說了兩句話。一句是‘五靈虎煞刀果然厲害,不愧是千仞城真?zhèn)鳌!硪痪涫恰蓢@我這仙城圖紙沒有演練純熟,不然何懼區(qū)區(qū)一座千仞城?’”
五靈虎煞刀?千仞城?
清泓心中一跳,難不成這件事還跟皇甫家有關(guān)?
然而此刻皇甫家之人死的干干凈凈,清泓也無法找人對質(zhì)。
不過仙城圖紙?清泓忙問:“那是什么東西?”
“這……老頭子也不清楚。”老者馬上搖頭,但清泓看得出,他似乎隱藏了什么。
“說起來,老丈這孫女所修法門,應(yīng)該是河伯大人當(dāng)年所練玄功?”
“不錯,《素水金經(jīng)》是我家秘傳典籍。可惜的是,這丫頭沒什么資質(zhì),一直無法入門。”
“《素水金經(jīng)》?”清泓了然道:“這東西,需要金水相生的格局才好入道。雖然是一門直指人仙道果的功法,但對初學(xué)者而言,難免太過晦澀。”清泓隨意指點少女幾句,然后起身:“成――就這樣。我還有事,先告辭了。這幾日我在鎮(zhèn)中客棧小居。若是姑娘有意求教,可來客棧尋我。”
清泓從河神廟離開,看到遠處眾人正在截斷河道,在河床中翻找黃金。他忍不住走過去,趁著眾人不曾察覺之際往更深處走去。
手一抓,幾塊金條和斷裂的刀斧飛到他面前:“金條,不是金礦?”清泓作沉思狀:“果然,這是有人藏在這里的?”
再仔細找找,從河底翻出一面染血的戰(zhàn)旗,上面有一個大大的“李”字。
“李家軍?難道這些黃金是一位姓李的人所留?”
驀地,他手中金條傳來陣陣熱量,仿佛有幾縷微不可察的魔氣想要侵入手心。
“果然有問題么?”清泓眼看找不到其他什么東西,轉(zhuǎn)而把黃金和戰(zhàn)旗打包,回鎮(zhèn)去尋李靜洵。
……
李靜洵和丐幫匯合,在丐幫人的帶領(lǐng)下,找到川楊鎮(zhèn)第一個找到黃金的人。
“仙子,這人叫張癩子,本來是一個鎮(zhèn)中游民。誰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運,居然找到黃金――呸,你瞧我這張嘴。在仙子面前,胡說什么呢。”
這說話之人姓白,是丐幫在這里的分舵主。
“沒什么,我不在意這個。”李靜洵跟丐幫很多人打交道,一點都不歧視這些人。她笑道:“性情中人,總比那些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陰險小人要強。”
跟在幾個丐幫人士身邊,李靜洵來到張癩子家門口。
“張癩子,你人呢!”一個乞丐吆喝道:“難不成有了錢,就忘了弟兄幾個了?”
可不論他怎么喊,房中都沒有人回應(yīng)。
李靜洵目光微動,輕聲道:“不用喊了,里面沒人。”
“沒人,不可能。我親眼看著他回家,然后還刻意派人守著。你們倆看到他又離開了?”白舵主招來附近兩個蹲點的小乞丐問:“可知道,他去哪了?”
“沒啊,他回來后一直沒離開。莫非是在睡覺?”
“不。”李靜洵幽幽望著緊閉的門戶:“我說里面沒人,指的是里面沒有活人。”
“沒有活人?”眾人齊齊色變,馬上闖進去。
只見一個滿頭癩子的男子正面相扭曲倒在地上,四下一片狼藉,顯然經(jīng)過劇烈的掙扎。
看他死相,李靜洵蛾眉蹙起:“他是吞金死的?”
“吞金?這家伙好端端為什么要吞金?”旁邊幾個丐幫弟子神色茫然,仿佛還沒回過神來。
張癩子剛得到一筆巨款,干嘛要去尋死?
突得,李靜洵抬頭對空中問:“師兄怎么看?”
“的確是吞金死的,而且是自己乖乖把金子吞下去。”清泓正乘風(fēng)御氣,盤腿在云端打坐。
“他拿到黃金后為什么要吃?難道是察覺你我再追查?還是說,因為他是第一個撈金的人,這里面另有玄機?”
“我去河道查了。金子雖然是金子,但上面附著血煞之氣和一種特殊的心魔力量。”清泓從云端跳下,從容走到李靜洵身邊。
二仙并肩而立,有珠璧之相。
“所以,跟天心魔宗有關(guān)?”
“沒錯。”清泓把自己翻找的一塊金條拋給李靜洵:“你瞧。金子附著心魔力量,能蠱惑心智。挖掘黃金的人,最終會一一把自己經(jīng)手的黃金吞下。正因為這人是第一個找到黃金的人,所以才會第一個死。接下來,恐怕鎮(zhèn)中還會有其他人一一遇害。”
盯著地上的尸體,清泓喃喃自語:“已經(jīng)開始殺人,我們沒時間了。”
(三七中文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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