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嵩山的群雄聽到少林方正大師、武當(dāng)沖虛道長齊到,不少人跟在左冷禪之后,迎下山去。少林武當(dāng)向來是正道武林的泰山北斗,兩派的掌門同時親臨一個武林盛典這可是少有的情況。
華山派和恒山派弟子避在一旁,讓眾人下山。只見昆侖派掌門震山子、峨眉派掌門金光上人、泰山派天門道人、衡山派莫大以及丐幫幫主解風(fēng)、青城派掌門松風(fēng)觀觀主余滄海等果然都已到了。岳不群帶同弟子和眾人一一見禮。
正在此時,遠(yuǎn)遠(yuǎn)的聽得有人說道:“岳掌門,定閑師太你們都是遠(yuǎn)客反先到了。少林寺近在咫尺,老衲卻來得遲了。”
岳不群這邊剛剛和丐幫的解風(fēng)幫主見過禮,回頭看見方正大師和沖虛道長已經(jīng)笑容可掬的由左冷禪引著向自己走過來,岳不群忙道:“不群見過方正大師!見過沖虛道長!”
等岳不群打完招呼,左冷禪連忙朗聲道:“大伙兒不用多禮了。否則幾千人拜來拜去,拜到明天也拜不完。”
嵩山絕頂,古稱“峨極”。嵩山絕頂?shù)木O禪院本是佛教大寺,近百年來卻已成為嵩山派掌門的住所。左冷禪的名字中雖有一個“禪”字,卻非佛門弟子,嵩山派武功近于道家。
群雄進(jìn)得禪院,見院子中古柏森森,殿上并無佛像,大殿雖也極大,比之少林寺的大雄寶殿卻有不如,進(jìn)來還不到千人,已連院子中也站滿了,后來者更無插足之地。
左冷禪朗聲道:“我五岳劍派今日聚會,承蒙武林中同道友好賞臉,光臨者極眾,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以致諸般供應(yīng)頗有不足,招待簡慢還望各位勿怪。”
群豪中有人大聲道:“不用客氣啦,只不過人太多,這里站不下。”
左冷禪道:“由此更上二百步,是封禪臺,地勢寬闊,不如大伙兒便去封禪臺下相見。”
令狐沖聽到此處湊到沈成平耳邊說道:“大師兄,我看左冷禪事事預(yù)備得十分周到,遇到商議大事之際,反讓眾人擠得難以轉(zhuǎn)身,天下豈有此理?估計他早就想要眾人去封禪臺,只是不好意思自己出口,卻由旁人來倡議而已。”
沈成平答道:“什么估計?那倡議人鐵定是左冷禪事先安排的托兒。”
沈成平和令狐沖一邊說一邊跟著眾人,走到封禪臺下,封禪臺為麻石所建,每塊大石都鑿得極是平整,想像當(dāng)年帝皇為了祭天祈福,不知驅(qū)使幾許石匠始成此巨構(gòu)。
細(xì)看時,只見有些石塊上斧鑿之印甚新,雖已涂抹泥苔,仍可看出是新近補(bǔ)上,顯然這封禪臺年深月久,左冷禪曾命人好好修整過一番。
群豪來到這嵩山絕頂,都覺胸襟大暢。這絕巔獨(dú)立天心,萬峰在下。其時云開日朗,纖翳不生。向北望去,遙見成皋玉門,黃河有如一線,西向隱隱見到洛陽伊闕,東南兩方皆是重重疊疊的山峰。
只見左冷禪正在邀請方正大師和沖虛道長登上封禪臺去。方正笑道:“我們兩個方外的昏庸老朽之徒,今日到來只是觀禮道賀,卻不用上臺做戲,丟人現(xiàn)眼了。”
左冷禪道:“方丈大師說這等話,那是太過見外了。”沖虛道:“賓客都已到來,左掌門便請勾當(dāng)大事,不用老是陪著我們兩個老家伙了。”
左冷禪道:“如此遵命了。”向兩人一抱拳,拾級走上封禪臺。上了數(shù)十級,距臺頂尚有丈許,他站在石級上朗聲說道:“眾位朋友請了。”嵩山絕頂山風(fēng)甚大,群豪又散處在四下里觀賞風(fēng)景,左冷禪這一句話卻清清楚楚的傳入了各人耳中。
眾人一齊轉(zhuǎn)過頭來,紛紛走近,圍到封禪臺旁。左冷禪抱拳說道:“眾位朋友瞧得起左某,今日駕臨嵩山,在下感激不盡。眾位朋友來此之前,想必已然風(fēng)聞,今日乃是我五岳劍派協(xié)力同心、歸并為一派的好日子。”
臺下數(shù)百人齊聲叫了起來:“是啊,是啊,恭喜,恭喜!”左冷禪道:“各位請坐。”群雄當(dāng)即就地坐下,各門各派的弟子都隨著掌門人坐在一起。
左冷禪道:“想我五岳劍派向來同氣連枝,百余年來攜手結(jié)盟,早便如同一家,左某作為五派盟主,亦已多歷年所。只是近年來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兄弟與五岳劍派的前輩師兄們商量,均覺若非聯(lián)成一派統(tǒng)一號令,則來日遇到大難,只怕不易抵擋。”
忽聽得臺下有人冷冷的道:“不知左盟主和哪一派的前輩師兄們商量過了?怎地我卻人不知其事?”說話的正是泰山派的天門道人,他此言一出,顯然是不贊成合并的了。
天門道人站起身來,聲若洪鐘的說道:“泰山派自祖師爺東靈道長創(chuàng)派以來,已三百余年。貧道無德無能,不能發(fā)揚(yáng)光大泰山一派,可是這三百多年的基業(yè),說甚么也不能自貧道手中斷絕。這并派之議萬萬不能從命。”
泰山派中一名白須道人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天門師侄這話就不對了。泰山一派,四代共有四百余眾,可不能為了你一個人的私心,阻撓了利于全派的大業(yè)。”
眾人見這白須道人臉色枯槁,說話中氣卻十分充沛。有人識得他的,便低聲相告:“他是玉璣子,是天門道人的師叔。”
天門道人臉色本就甚是紅潤,聽得玉璣子這么說,更是脹得滿臉通紅,大聲道:“師叔你這話是甚么意思?師侄自從執(zhí)掌泰山門戶以來,哪一件事不是為了本派的聲譽(yù)基業(yè)著想?我反對五派合并,正是為了保存泰山一派,那又有甚么私心了?”
玉璣子嘿嘿一笑,說道:“五派合并,行見五岳派聲勢大盛,五岳派門下弟子,哪一個不沾到光?只是師侄你這掌門人卻做不成了。”
天門道人怒氣更盛,大聲道:“我這掌門人,做不做有甚么干系?只是泰山一派,說甚么也不能在我手中給人吞并。”
玉璣子道:“你嘴上說得漂亮,心中卻就是為了放不下掌門人的名位。”
天門道人怒道:“你真道我是如此私心?”一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柄黑黝黝的鐵鑄短劍,大聲道:“從此刻起,我這掌門人是不做了。你要做,你去做去!”
眾人見這柄短劍貌不驚人,但五岳劍派中年紀(jì)較長的,都知是泰山派創(chuàng)派祖師東靈道人的遺物,近三百年來代代相傳,已成為泰山派掌門人的信物。
玉璣子退了一步,冷笑道:“你倒舍得?”
天門道人怒道:“為甚么舍不得?”
玉璣子道:“既是如此,那就給我!”說著右手疾探,已抓住了天門道人的手中鐵劍。
天門道人全沒料到他竟會真的取劍,一怔之下,鐵劍已被玉璣子奪了過去。他不及細(xì)想,刷的一聲,抽出了腰間長劍。
玉璣子飛身退開,兩條青影晃處,兩名老道仗劍齊上,攔在天門道人面前,齊聲喝道:“天門,你以下犯上,忘了本門的戒條么?”
天門道人看這二人時,卻是玉磬子、玉音子兩個師叔。他氣得全身發(fā)抖,叫道:“二位師叔,你們親眼瞧見了,玉璣……玉璣師叔剛才干甚么來!”
玉音子道:“我們確是親眼瞧見了。你已把本派掌門人之位傳給了玉璣師兄,退位讓賢,那也好得很啊。”
玉磬子道:“玉璣師兄既是你師叔,眼下又是本派掌門人,你仗劍行兇,對他無禮,這是欺師滅祖、犯上作亂的大罪。”
天門道人眼見兩個師叔無理偏袒,反而指責(zé)自己的不是,怒不可遏,大聲道:“我只是一時的氣話,本派掌門人之位,豈能如此草草……草草傳授,就算要讓人,他……他……他媽的,我也決不能傳給玉璣。”急怒之余,天門竟忍不住口出穢語。
玉音子更是乘機(jī)喝道:“你說這種話,配不配當(dāng)掌門人?”
泰山派人群中一名中年道人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本派掌門向來是俺師父,你們幾位師叔祖在搗甚么鬼?”這中年道人法名建除,是天門道人的第二弟子。
跟著又有一人站起來喝道:“天門師兄將掌門人之位交給了俺師父,這里嵩山絕頂數(shù)千對眼睛都見到了,數(shù)千對耳朵都聽到了,難道是假的?天門師兄剛才說道:‘從此刻起,我這掌門人是不做了,你要做,你去做去!’你沒聽見嗎?”
說這話的是玉璣子的弟子。泰山派中一百幾十人齊叫:“舊掌門退位,新掌門接位!舊掌門退位,新掌門接位!”
天門道人是泰山派的長門弟子,他這一門聲勢本來最盛,但他五六個師叔暗中聯(lián)手,突然同時跟他作對,泰山派來到嵩山的二百來人中,倒有一百六十余人和他敵對。
玉璣子高高舉起鐵劍,說道:“這是東靈祖師爺?shù)纳癖W鎺煚斶z言:‘見此鐵劍,如見東靈’,咱們該不該聽祖師爺?shù)倪z訓(xùn)?”
一百多名道人大聲呼道:“掌門人說得對!”又有人叫道:“逆徒天門犯上作亂不守門規(guī),該當(dāng)擒下發(f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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