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霖臣坐在一旁，修長手指拖著下頜：“之前在樹上掛著的那些亡魂，看他們的穿著，應該不都是學校的人，
    我看有些亡魂穿著不同年底的主流穿著，還有一些人穿著青布長衫，他們不是同一個年代的人吧？”
    他沒問秦阮跟黃桷樹認識的人是誰。
    她剛剛的停頓，已經說明不想多談。
    一棵樹妖左右不過認識的是同類，或者是同行人員。
    秦阮揚眉：“的確，死的不全是奧蒂學校的，這百年來向黃桷樹許愿的人，每年都會有不少人殞命，日積月累，樹下才會堆積森森白骨。”
    衛霖臣唇角緊繃：“這么多年沒被人發現，也是它的本事。”
    秦阮眸光落在程雪蘭幾個傀身上：“黃桷樹的事交給我調查，現在他們幾個人身上有黃桷樹植入的標記，我會幫他們把木精取出來，是你送他們走還是我來？”
    衛霖臣聳了聳肩，道：“你來吧，我也送不走他們，每次送這些亡魂都要去找南隱寺的老禿驢。”
    去求南隱寺慧誠，還不如交給秦阮來處理。
    秦阮頷首：“時間不早了，處理完他們我就先回去。”
    她沒忘記了，離開香榭里莊園時，答應要跟三爺一起吃晚飯。
    “那棵樹妖真的不在了？”
    聽完秦阮跟衛霖臣交談的程雪蘭，這時插話出聲。
    她依然紅著一血眸，臉上的憤恨與警惕明顯退去不少。
    秦阮身體倚在沙發上，輕輕撫摸在肚子比平時要活躍的兩個孩子。
    她眸光瞥向程雪蘭，言語漠然：“我之前跟你說了，是你自己不信。”
    程雪蘭怔愣一瞬，脫口而出：“那學校其他人是不是有救了？”
    秦阮坐直身體：“其他人？”
    她眉眼銳利，精致五官透著股漫不經心。
    程雪蘭咬唇：“陸老師，還有我的舍友，一個班上的同學，他們都被黃桷樹盯上了。”
    秦阮瞇起雙眸，問：“你是怎么知道？”
    “我死后能感覺得到，他們身上有種跟我一樣的死亡氣息，那是被黃桷樹標記的感應。”
    秦阮指向蹲坐在程雪蘭身邊的六個男傀：“他們之所以死，也是被黃桷樹盯上的獵物？”
    “是！”
    程雪蘭用力點頭。
    秦阮漆黑雙眸凝向程雪蘭，神情若有所思。
    半晌，她問：“你為什么要上陸老師的身？”
    程雪蘭擰眉：“我想要借陸老師的身體，告訴康老師讓他們遠離黃桷樹。”
    “那為什么沒有說出來？”
    “我上了陸老師的身后，有關黃桷樹的任何內容都沒辦法說出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說到這件事，程雪蘭滿臉憤恨。
    秦阮食指與拇指輕輕揉搓，饒有興致地盯著程雪蘭：“一會把你知道被黃桷樹盯上的人名字寫下來。”
    程雪蘭眨了眨眼，眸底紅光退散，轉為暗黑：“好！”
    她莫名的就是相信了秦阮。
    她救下來的六個男傀同學，在她醒來后告訴她，看到柳主任跟這幾個人一起。
    得知他們的身份，是柳主任從校外找來的天師。
    否則憑借秦阮的幾句話，她不可能完全相信。
    秦阮倏然問道：“暑假期間你為什么要回校，為什么死在人工湖？”
    程雪蘭指著自己：“我嗎？”
    秦阮眉梢輕挑，似是在說，就是你。
    程雪蘭緩緩低頭：“是我太過貪心的原因。”
    衛霖臣出聲：“你也對黃桷樹許愿了？”
    程雪蘭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
    她說：“我生病了，沒辦法救治，只能數著日子過，我還這么年輕，不甘心就這么死，我想要好起來。
    班上的同學都說學校的許愿樹很靈，在暑假之前我就去小樹林許愿了。”
    衛霖臣不留情地嘲諷出聲：“愚不可及，在這世上從來不會天上掉餡餅，想要得到什么都要為之付出相等代價。”
    他面容上籠罩著一層寒霜，神情輕蔑，冷血又無情。
    程雪蘭唇角緊緊抿著，她沒辦法反駁。
    她的確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如果沒有貪心，沒有去許愿，她接下來還有幾年好活。
    程雪蘭深呼一口氣，繼續道：“之后沒多久，學校就放假了，放假初期我的身體沒有什么變化，但明顯感覺不再壓抑。
    后來去醫院檢查，我的身體某項高危數值下降很多，我的病有痊愈的可能，這是個好消息，我覺得許愿樹真的太靈了。
    直到假期某一天，我去自家的店里，碰到了康老師、陸老師跟其他同學，那天我變得好像不太對勁。”
    秦阮靜靜聽著，也不插話。
    程雪蘭身邊的六傀低聲開口解釋。
    “那天我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像是變了個人，穿的也那么……我，我們以為你真的誤入歧途。”
    程雪蘭看向出聲的傀，唇角彎起釋然弧度：“我知道，那天的事如果換做從前的我，可能會感到不舒服，但那時候我真沒放在心上。”
    又一男傀對她說：“其實你人很好的。”
    “對，你長得好看，就是不喜歡跟人交流，我班上很多男同學都討論你。”
    “其實，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
    程雪蘭被他們安慰到，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她面色透著不正常的青白，這一笑卻依然好看。
    秦阮單手撐著頭，看著這幾個年輕男女傀現場舉辦茶話會。
    還別說，這樣的氛圍，竟讓她找以往在西城高中學校的記憶。
    西城周圍的高中沒什么好學校，一大半成員都是刺頭。
    就連秦阮本人，也算是學校里讓老師頭痛的一員。
    衛霖臣是沒有心情欣賞這一幕的。
    他衣袖上的污跡，身上泛著淡淡的腐爛臭氣，讓他心理上很不舒服。
    此時此刻，他只想要做一件事。
    立刻把這一身衣服脫了，好好去沖個澡，再換身干凈衣服。
    眼見他們也還要回憶往西，衛霖臣沉聲打斷。
    “你們想要敘舊，或者談情說愛，到了冥府有的是時間，現在把正事解決了。”
    棒打同學情誼的惡人衛老師一出口，七只傀紛紛朝他看過來。
    衛霖臣毫無心理壓力，斯文容顏盡顯疏離。
    他對站在身邊的六六抬了抬下巴：“去拿紙和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