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森林中,依稀傳來野獸拖長的嗥叫聲。</br> 半輪圓月匿于中天一縷烏云之后,窗外灑入的剔透的光霎時黯淡,宛如白霜消融,逸散成透明的霧紗。</br> 陰影蜿蜒至后背，葉淼微微一震，驟然回過神來。</br> 看樣子,眼前的是一個與她同病相憐的倒霉少年。同樣是自身難保的儲備糧，他的處境顯然比她糟糕得多，她至少還活蹦亂跳的,他卻已經病得半死不活,不省人事了。不過,再怎么說,這好歹也是個人類,至少不用提防他突然直挺挺地從地上跳起來,長出尖利的獠牙扎穿她的血管了。</br> 葉淼小小地吁了口氣,躡手躡腳地挪動到他的身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br> 這少年穿著十分考究的絲質襯衣，袖口、領口皆以銀線繡著不顯眼的花紋,細膩光滑而冰涼,一看就不是平民的衣著。只不過,這件衣服似乎不怎么合他的身,略顯寬松，有點像是少年的弟弟偷穿了成年的哥哥的衣服……</br> 在B國南部的妓院里，也不乏有錢的客人,可他們的衣服質地也沒有這么高級。也許，這個少年淪為囚犯之前，是托倫斯塔的貴族少爺？</br> 在泠泠的銀光下，他裸在外的脖頸、鎖骨、雙足，甚至是指甲之下，都毫無血色。手臂的青筋卻在煎熬中暴起。暗青色的細血絡在他眼睛周圍薄如蟬翼的肌膚下蜿蜒，有種岌岌可危的透明感。</br> 葉淼躊躇著伸出了手，在半空停頓了一下，才終于輕輕落向他的額頭，覆了上去。</br> 被陌生人摸了額頭，少年依然和死了一樣毫無反應，胸膛的起伏愈發輕微。冷冰冰的一層汗珠覆著格外滾燙的肌膚，略長的黑發被汗水浸濕后，蜷曲而亮晶晶地黏在他清瘦的顴邊，那是一種妖冶的弧度。</br> 葉淼眼皮一跳，心里涌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br> 不是吧，居然這么燙。</br> 她不是醫生，故而看不出這是什么病，只覺得他目前的癥狀與發高熱很像。不過，有一點即便是不懂醫術的瞎子也能看出來——他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再這樣下去，估計離真正的死期也不遠了。</br> 葉淼捏緊了拳頭，心底涌起了一陣兔死狐悲的憤怒感覺——果然，那些吸血鬼只顧著獵捕人類回來滿足食欲，卻冷血得根本不理會俘虜的死活。估計在他們眼里，落入他們手里的人類就和被圈養的家畜一樣了無價值吧。</br> 虛掩的門被嗚嗚的夜風吹開了，紗簾猛烈拂動。葉淼打了個冷戰，這才猛地想起通向露臺的玻璃門一直敞開著，連忙起身，跑去攏上了門，把鎖咔噠一聲鎖上了——這個少年估計昏迷了一段時間了，發燒還穿著那么單薄的衣服，一直躺在風口吹冷風，病情不加重才怪呢。</br> 隨后，葉淼咬咬牙，將自己身上的男式長大衣脫了下來——這是喬治管家從南部妓院接她回托倫斯塔的時候，由于看不慣她的打扮而借給她的。大衣挺闊而柔軟，內層鋪著一層溫暖的羊絨，下擺可以遮住她的小腿，當做被子都沒問題。</br> 葉淼抖開衣服，將它蓋在了少年身上，一直拉到了他肩膀的位置。少年看似病弱，但衣服蓋上去，兩截麻桿一樣瘦長的小腿半點都遮不住。這樣直觀地對比下來，就會知道，這少年若是站起來，一定相當高挑。</br> 葉淼收回手，憂心忡忡地垂下了眼。</br> 沒有藥物也沒有醫生，她能做的就是這么多了。只能祈禱他命大，可以熬過這一關了吧——雖然，她覺得希望很渺茫。</br> 大衣在她身上穿久了，已經染上了暖洋洋的體溫。乍一脫掉，裸露在外的肌膚遇到了寒涼的空氣，很快便浮起了連片輕微的雞皮疙瘩。而且，沒有了大衣遮擋，她里面穿著的裙子也終于露出了全容。那是一襲貼合身體曲線裁剪的深紅色裙子，面料柔軟，肩帶極細，勒在深陷的鎖骨上，前面的領子還開得很靠下，玉雪玲瓏的肌膚及柔軟的溝壑都一覽無遺……底下根本沒有內衣。</br> 裙擺長及小腿，裙身狹窄，曲著腿坐時，倒不會走光，可裙擺會被上提到膝蓋下方，壓根兒遮不住小腿。鞋子早已在被綁來的時候丟失了，如今的她不得不赤著雙足踩在地毯上，圓潤的腳趾頭怯生生地蜷縮著。</br> 葉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忍不住將這件暴露的衣服往上提了提，又把兩條腿往里縮了縮，卻無濟于事，不禁有些懊惱。</br> 如今B國的貴族階層——尤其是托倫斯塔這樣的發達城市，已經出現了一字領、低胸等華麗與性感兼備的禮服裙。衣著打扮最保守的是平民階層，即便是炎炎夏日，平民女性穿得最多的是中袖棉布長裙。在大多數人看來，這種細帶裙子與內衣根本沒差別。在風月場所，這樣的衣服倒是十分常見，可以說是娼妓的標志之一。</br> 在喬治管家來到前，她已經被關在柴房里好幾天了。看守她的男人每天只給她一點點食物，讓她沒有力氣再逃。若是喬治沒有出現，那么，在第二天的夜晚，她就會被送上臺去拍賣初夜。為了將她賣個好價錢，老板特意吩咐下人給她換上這條裙子，她根本沒有其它選擇。</br> 早知道中途會被吸血鬼抓走的話，當時就不該匆匆逃離那個噩夢一樣的妓院了，應該回去換一條保暖的高領裙子。畢竟在吸血鬼的老巢露出脖子，總覺得很危險。</br> 葉淼將下巴磕在了膝蓋上，發著呆。</br> 說起來，她被擄走的時候，喬治和車夫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怎樣，是已經獲救了，還是說已經遇害了……如果她素未謀面的父親真的是一個很有名的吸血鬼獵人家族的老爺，如果喬治能活著醒來，也許可以把她失蹤的線索告訴克里斯蒂安家族，從而將她營救出去。</br> 雖說不是很了解吸血鬼獵人的規則，不過，這個職業聽起來就是吸血鬼的克星。如果連他們也指望不上了，那么，單憑她自己成功地躲過無數吸血鬼的耳目，逃出這座銅墻鐵壁的古堡的可能性，實在有點小。</br> 葉淼腦海亂糟糟的，不知不覺地，居然靠在自己膝上睡著了。</br> 不知過了多久，葉淼眉頭微動，忽然聽見一陣篤篤篤的敲門聲，驀地驚醒過來，才發現不是幻聽，是真的有人在敲門。</br> 身邊的少年還沒醒，連姿勢也沒變過，渾身上下濕得活脫脫剛從水里撈出來。葉淼第一反應是心驚膽戰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在，還沒死。</br> 再摸他的額頭，已經沒有一開始這么燙了。</br> 那廂，外面的人敲了幾聲門，等待了片刻，就旋開了門把，托著一個餐盤進來了。正是之前的管家格爾特。</br> 當看見葉淼跪坐在少年身邊，下意識地做了一個伸手保護同伴的動作，帶著敵意，無比警惕地瞪著自己時，格爾特顯而易見地愣了一愣：“……”</br> 葉淼之前沒見過格爾特。不過他的裝束、氣質，都與綁架她的吸血鬼完全不同，更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管家，非要打個比喻的話，就像是頭兒與小嘍啰的區別。</br> 可葉淼不會天真得認為人類可以自由出入這個房間。</br> 她緊張地繃緊了喉嚨，防備地往后縮了縮，牙關有些發顫：“你是什么人？是你指使手下把我們抓來這里的么？你要吃掉我們么？”</br> 格爾特：“……”</br> 格爾特臉上閃過了幾分古怪的神色，望了望葉淼和被她護在身后的人類少年——好吧，大概只有這個女孩認為他是人類——似乎欲言又止。</br> 思索了一陣，格爾特決定不理會她，沉默地將餐盤放下，就關門離開了。</br> 作為一個自我要求嚴格的管家，他認為自己做得很對。在拿不準主人的意圖前，不該插手主人的私事。</br> 反正，區區一個柔弱的人類，是傷害不了主人的。正如沉睡的狼不會畏懼在旁邊蹦蹦跳跳的兔子。</br> 格爾特離開后，葉淼高懸的一顆心驟然落回原位。她爬了起來，跑到門邊，轉動了幾下門把，果然門又被鎖住了，她的肩膀泄氣地塌了下來，看向了桌子，不由驚訝地“咦”了一聲。</br> 格爾特端進來的金色餐盤上擺放了好幾份精美的佳肴，不是她想象中血淋淋的肉，而是人類的食物！潔白的瓷碟上，疊放著柔軟的方塊面包，玫紅色的果醬被擠成了玫瑰形狀；烤炙豬扒飄著香噴噴的焦味；優雅的茶壺瓷器外壁是燙手的，拿起壺蓋，上等紅茶的讓人醉心的香氣撲鼻而來，與她在南部喝過的帶著怪味的茶葉截然不同。</br> 不是說吸血鬼沒有味覺的么？他們居然會烹調人類的食物……</br> 若不是她連這個房間也出不去，光看這份晚餐，她或許會覺得自己是作為貴賓被請來的。</br> 不過這里的餐具和食物分量，一看就是單人用的。難道，那些吸血鬼也知道里面的少年快死了，準備放棄他了么？</br> 而且，如她預想那樣，一切的餐具，包括勺子、叉子……都不是銀制的，果然是防得滴水不漏。</br> 看來，在房間的主人回來“親牙驗收”她之前，古堡的仆人沒有餓死她這個新儲備糧的打算。</br> 從被吸血鬼襲擊到現在已經好幾個小時了，葉淼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也不客氣了，將餐盤端到了床邊，在那少年旁邊席地坐下。</br> 不吃白不吃，這些吸血鬼如果要下手害她，也不會用飯菜下毒這么不入流的法子吧。</br> 食物不夠兩個人分，但葉淼永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病人餓肚子。看來要想辦法叫醒他，讓他吃點東西補充體力。葉淼猶豫了一下，湊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他的手。</br> 沒反應。</br> 正準備搖一搖他肩部，下一瞬，葉淼的目光一頓，忽然被他緊抿的嘴唇吸引住了。他有一張優美得恰到好處的嘴唇，因生病緣故，色淡如水，隱約發紫。唇峰清晰，嘴角尖銳。</br> 神差鬼使地，葉淼悄悄伸出了多一根手指，頂在了他的兩個嘴角上，往上提了提，想看看他笑是什么模樣的。</br> 就在這時，少年眼皮一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眼珠流溢過一抹動人的暗紅光澤，瞇眼看著她。</br> 葉淼：“……”</br> 她連忙尷尬地縮回了不老實的手，坐正身子，拉開距離。</br> 少年仿佛還有點頭疼，緊緊蹙著眉，血液在骨下沸騰疼痛讓他周身麻痹。</br> 等力氣恢復一些后，他緩慢再度眨了眨眼，蜷曲了一下指節，看起來清醒了很多。</br> 葉淼松了口氣，如釋重負，想要伸手把他攙扶了起來：“太好了，你終于沒事了。”</br> 少年不著痕跡地擋開了她的手，自己坐了起來，揉著眉心。突然聞到了什么，身形一頓。</br> 房間中漂浮著一陣甜美的血香氣，針刺一樣密密麻麻地刺激著味覺，幾乎要讓他的獠牙無法自控地延長……</br> 這陣血味的來源，就是他身旁的女孩。</br> 隔著皮膚與衣服，也能清晰地聞到她的血管里蓬勃涌動的血味。</br> 他的視線在葉淼受傷的指尖停留了特別長的時間，眸中神色變幻莫測。直至葉淼隱約地頭皮發麻，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時，他才移開目光，喉結輕微滑動了下，虛弱的嗓音中摻雜了一絲低啞：“……你是什么人？”</br> “我和你一樣，都是被吸血鬼抓回來的。一醒來就看到你躺在房間的地上，全身都很燙，差點以為你會病死呢。”</br> 少年若有所思，將蓋在自己身上的大衣扯了下來，視線在她寫滿關切的臉上微一打轉，立刻明白過來這是什么狀況了。</br> 想了想，他應道：“原來你也是被抓進來的。”</br> “嗯，我今晚被吸血鬼襲擊了，醒來時就被鎖到了這個房間里。剛才正準備把你叫起來吃飯。”吉兇未卜的前途讓葉淼有點低落。她搖搖頭，轉身將食物端到了他面前：“你現在有精神么？先吃點東西吧。”</br> 少年掃了一眼餐盤，沒有拒絕，禮貌道：“謝謝。”</br> 葉淼用叉子和小刀將豬扒切成兩半，放進兩個小碟里，先遞給了他。</br> 少年將餐碟置于膝上，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塊。</br> 葉淼觀察到，他使用刀叉的動作十分優雅自如，看來沒猜錯，他應該是貴族出身。</br> 看他咽下去了，葉淼試探道：“你覺得味道怎么樣？”</br> “我覺得太咸了。”</br> “是嗎？我試試看。”</br> 葉淼也嘗了一口。確實如少年所說，軟度和口感都剛剛好，唯獨是鹽放得太多，泛在舌上，有點苦了。</br> 也即是說，他不是在空口白造地評價，而是真的吃得出味道好壞。</br> 葉淼眉頭一松，至此，終于放下了最后一絲戒備和疑心。</br> 她知道，吸血鬼除了體溫冰冷，還有一個重要的特征，就是——他們沒有味覺。看來，這少年真的是個人類。</br> 兩人大快朵頤，少年的食量并不大，還堅持將其中的四分之三都讓給了葉淼，并解釋道：“我不餓。他們白天給我送過一次食物。”</br> “莫非他們以為你活不下去了，所以連晚上的食物也省了？”</br> 少年垂眼：“嗯……可能是吧。”</br> 葉淼叉起一塊肉，喃喃：“吸血鬼沒有味覺，他們是怎么調味的呢？”</br> “沒有什么是錢不能買到的。吸血鬼的侍從未必都是同類，現在也有很多人類為了錢財與地位自愿追隨在血族身邊。這座古堡里有人類廚師也不奇怪。”</br> 把食物都掃光，勉強填飽肚子后，葉淼終于想起來還不知道共患難的朋友的名字：“那個，你叫什么名字？”</br> 少年聽見問題，似乎猶豫了一下，才答道：“你可以叫我洛特，這是我出生時，我母親為我取的小名。”</br> 好普通的名字——葉淼心想，面上卻不顯，也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br> “葉淼，你的名字真有趣。”洛特狹長的眼彎起，忍俊不禁，露出了淺淺的梨渦：“你是東方人么？”</br> “我媽媽是。”葉淼環顧一周：“說正事吧，洛特，你應該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吧？”</br> 洛特看起來弱不禁風，咳了一陣，倚在了床邊：“嗯，這里是血族密黨親王的私人古堡，這就是他的房間。”</br> “你被關了多久了，他一直沒有吃你么？”葉淼疑惑，忽然靈機一動：“是不是因為你生病了，血的味道不好喝？”</br> “嗯。”洛特以拳抵唇，輕咳一聲，虛弱道：“也許是，我被抓進來后，很少見到房間的主人，他好像對我不太感興趣。”</br> 葉淼心想：對你不感興趣是好事，可萬一他對我感興趣，那就糟糕了。</br> 她忍不住道：“你沒想過逃跑么？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萬一他有一天突然改變口味了呢？我們現在有兩個人可以商量，對方還是一個三頭兩天不出現的老頭子，說不定真的能找到空隙逃走……你被抓進來后，有沒有發現他的弱點？”</br> 洛特輕輕一挑眉，卻抓住了她話中的另一個重點：“誰跟你說密黨的親王是個老頭子的？”</br> 葉淼皺眉，不太肯定地說：“伺候他的管家是一個老頭子，而且，能讓一群吸血鬼信服的頭兒，應該也不會年輕到哪里去吧。”</br> “當然不是，年齡與資歷并不能決定血族之人的地位，唯有實力才是唯一的標桿。實力越是強大的吸血鬼，外貌就越是華麗魅惑。即使一兩千歲，看起來也只有二十多歲。”洛特瞟了葉淼一眼，低聲道：“所以，你還是不要動襲擊親王的念頭，更別妄想可以逃跑。”</br> “為什么？說起來，我的父親就是吸血鬼獵人家族的老爺，說不定他會來救我們呢。”</br> “哦……是么？”洛特垂眸，擋住眼中神色，沉思一瞬后，笑了笑：“可是，自古以來，人類就是血族的獵物，如同叢林中的兔子與狼，物種與體格上的差距是無法后天改變的。鍛煉得再強壯的兔子終究是兔子。偏偏卻有那么一部分兔子，以為自己可以戰勝狼，還給自己冠上一個‘獵人’的名字，不覺得很可笑么？也許勤練技巧、攜帶武器的兔子，可以殺掉普通的狼吧，但絕不會是狼王的對手。”</br> 這番輕看人類的論調，讓葉淼有點不爽，總感覺洛特的口吻隱含自傲，更像是從吸血鬼的立場出發的，而不是人類。</br> 也許，他是在勸告她不要輕舉妄動，以免丟了性命吧。</br> “我們東方有一句話，叫做‘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反正我不想被關在這里，不知道哪天就變成吸血鬼的食物了。”</br>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洛特忍不住笑了起來，安慰她：“其實你也不用這么擔心。我和那位親王見過幾面，他并不缺乏食物。所以我猜測你是被一些自作聰明的人綁來討好他的，而不是親王指使他們來抓你的。也就是說，親王未必真的會殺掉你，你看，他不就沒殺掉我么？”</br> 葉淼急了：“那是因為他不喜歡你的血吧。萬一我的血特別對他的胃口怎么辦？”</br> 洛特勾唇，臉龐隱藏在陰影中，意味深長道：“你的血對不對他胃口，我是不知道。不過，說不定親王看到你這么好玩，會舍不得吃掉你呢。”</br> 作者有話要說：修完啦3！</br> 【腦洞小劇場】</br> 貝利爾：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裝人。</br> 三水子：……</br> 貝利爾：古堡一線牽，珍惜這段緣。：D</br> 三水子：你怎么不去競逐奧斯卡影帝呢？</br> ——</br> 感謝璇、楓葉、夏川聿姑娘們的地雷，么么噠！！！(づ￣3￣)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