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拖腔拿調,有如撒嬌的一句“不行嗎”傳入耳中,葉淼那弱得可憐的抵抗力徹底宣告瓦解,迷迷糊糊就點了頭,并在笑吟吟的貝利爾的催促下,乖乖上樓換上保暖外套,跟他一起出門了。</br> 出了門,夜風吹來,葉淼將手插入了口袋中,發燙的腦門慢慢地降了溫。</br> 不是都說M國人很注重個人界限感,不喜歡和陌生人做太多身體接觸的么?</br> 他們明明才認識第二天,為什么貝利爾可以這么泰然自若地站得那么近,還用撒嬌的語氣和她說話?昨天也是,很自然地就牽著她的手上樓去了。</br> 不是油膩急色,也不是讓人尷尬得雞皮疙瘩的強撩。看似略微輕浮,實則都很紳士,點到即止,并沒有越界,恰到好處地表達出了對你的好感,讓人生不起強硬拒絕的心思。</br> 從青春期開始,學校里就不乏對她有好感的男生,但從沒有人敢對她這么做。今天試過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挺吃這一套的……</br> 葉淼氣餒,有點兒恨鐵不成鋼。</br> 唉,美色誤人啊誤人。</br> 貝利爾說的西餐廳就在一站開外的商業街。夜色之中,大街兩旁的西式建筑都被投映上了昏黃的光。天空上拉著一道道的星光燈,絞成了南瓜、星星以及糖果的形狀,綴在空中,一閃一閃,璀璨迷人。商店的櫥窗也用黑紗、魔女帽、挖空了的鬼臉南瓜來做裝飾。</br> 葉淼有點兒驚訝。現在也才十月中旬,距離萬圣節還有半個月,街上已經這么有氣氛了。</br> 如今各個國家的文化交融,作為西方節日,怪誕而又熱鬧的萬圣節是深受中國年輕人喜歡的西方節日之一。而在M國,萬圣節那天會直接放假。</br> 她聽王琦說過,屆時到處都有熱鬧的游園會與狂歡派對。人們會浮夸地打扮成吸血鬼,魔女,狼人,幽靈,木乃伊等,在臉上和衣服上都涂滿番茄汁和顏料,成群結隊、群魔亂舞地跑到街上游蕩。</br> 葉淼與這些活動一向無緣,有些熱鬧,她是不能去湊的,因為她無法肯定,到時候接近自己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人。</br> 一但不經意玩脫了,戲謔的玩笑就會瞬時變成鐮刀,無情揮下,斬斷她的喉嚨。</br> 正因為從來沒有參與過,葉淼其實有點兒羨慕體質正常的人可以無拘無束地玩在一起。</br> 在國內時還沒太大感覺,畢竟萬圣節的人氣雖然高,去到中國,還是有一點水土不服的。直到此刻沐浴在西方國家的氣氛中,那一點點的羨慕就陡然放大了。</br> 貝利爾說的那家新開的西餐廳,就位于這條大街的盡頭。餐廳的外形是一座古老的西式大宅,外墻和牌匾都爬滿了裝飾的漆黑荊棘,印刻著蝙蝠與玫瑰。燈光稍暗,高高的天花板上有血月與尖銳枝條的圖案。桌椅都設計成了荊棘纏繞的形狀,插著紅玫瑰的花瓶是貓頭鷹形狀的。</br> 葉淼翻開菜譜,發現菜譜里也別出心裁地配了各種萬圣節插圖,驚喜道:“這家店好有趣,是因為萬圣節才弄成這樣的嗎?”</br> “好像不是,哥特風格就是這家店的賣點之一。”貝利爾支著下巴,道:“不過,聽說萬圣節那天,這家店會舉辦特別活動,客人根據打扮的角色會隨機獲得不同的贈飲。”</br> “還有這種活動?”葉淼長了見識,好奇道:“你萬圣節都會出去玩嗎?”</br> 貝利爾點頭:“有過幾次。你呢?”</br> “我沒有。那你以前會扮成什么?”</br> “我不怎么打扮,就是出去走走。”貝利爾妖媚的眼波瞟向她,冷不丁拋了個問題過來:“你覺得我適合打扮成什么角色?”</br> 葉淼蹙眉,想了想:“應該是那種很邪惡,很厲害的暗黑系角色吧,比如吸血鬼親王,魔鬼,撒旦之類的角色。”</br> 一抬頭,就看到貝利爾紅溜溜的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嘴角揚起,突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感謝:“謝謝夸贊。”</br> 他的心情,似乎比剛才更好了。</br> 葉淼茫然,想不通自己的哪句話不小心拍到了他的馬屁。</br> 難不成他覺得,剛才她是在夸他“扮演技巧高超”么?</br> 這家餐廳的羊扒果然煎得非常美味,外焦里嫩油汁四溢。在貝利爾的推薦下,她還嘗了一種M國特色的果酒,味道十分香醇。</br> 一晚用餐,周圍一直有不少的目光盯著這邊看,不過看的基本不是她,而是坐在她對面的貝利爾。</br> 以前聽過一句話,叫“漂亮易得,美難求”。意思是一個人只要沒有明顯的缺陷,后天總有各種手段將自己修煉得越來越精致。但由此得來的漂亮是精準拿捏的,固定的拍照角度,模式化的微笑弧度……流于刻意,瓶頸永遠存在。</br> 美人不論性別,都綽約迷人得活色生香。再暗的燈光,再茫茫的人海,旁人的眼光也會第一時間為他們而聚焦。</br> 對此,貝利爾倒是習以為常的模樣。葉淼一開始也有點不自在,后來美食當前,也忽略了外界的視線了。聊天之中,她發現自己和貝利爾十分合得來,不管是口味還是對一些事情的看法都很一致,壓根兒沒有出現冷場,氣氛非常融洽。</br> 葉淼連矜持也忘了,不知不覺就吃得有點多。</br> 等到結賬離開時,時間已經接近夜里十點了,商業街上的店鋪關了一半,行人也少了很多,長凳上的舊報紙被風吹得不斷翻動。夜營的酒吧倒是亮起了霓虹燈,襯著天上寂寥的星星燈,暈成一片光。</br> 一站路并不遠。來的時候,他們是散步過來的。但葉淼想起了最近發生的兇案,還是有點不安,決定和貝利爾坐車回去,并叮囑他:“聽說最近圣蒙蘭卡不怎么安全,尤其是A大附近,如果沒事的話,你也早點回來,不要去偏僻的地方。”</br> 貝利爾偏頭,認真地看她:“你是怕我遇到壞人嗎?”</br> 葉淼甩了一個“廢話”的眼神給他:“當然了!你不久前才被人襲擊過,我當然會擔心啊。”</br> 雖然他長得挺高,看著也不是弱不禁風的人,但是,之前親眼見過他被打暈在冷巷中的情景,從那時起,她就知道貝利爾是文弱型的男生。要是遇到了大塊頭的劫匪,怎么可能打得過人家。</br> 其實,應該是壞人遇到他比較怕。不過,占據她的注意力,被她記掛擔心著的感覺,意外地還挺不錯的——貝利爾微微一笑,保證道:“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早點回家的。”</br> 學生公寓那一帶都是住宅區,按理說都這么晚了,允許開派對的時間也已經過去,應該會很安靜。然而下車后,差不多走到公寓大門時,前方卻停了兩部警車,藍色的警燈在閃動。</br> 兩個白人警察正拿著手電,繞著信箱附近的欄桿在查看。而公寓的大門則是打開著的。</br> 葉淼不明所以,喃喃道:“為什么會有警察,公寓里出了什么事么?”</br> “我也不知道。”貝利爾搖搖頭,提議道:“我們進去看看再說吧。”</br> 進了門,看見客廳的所有燈都亮起來了,餐桌邊上坐了一個金色頭發的女警察,正在向克里斯汀問話,一邊在記錄著什么。</br> 克里斯汀臉色慘白,神情恍惚,說話聲音很小。</br> 沙發上,住在這座公寓里的人幾乎都在,此間氣氛十分凝滯。</br> 凱文倚在墻壁上,見到他們回來,沖他們點了點頭,又指了指沙發前的桌子上的一盒披薩,說:“葉,那是寫了你電話號碼的披薩外賣。那個送外賣的員工說自己迷路了,快九點才送來,我就給你拿進來了。”</br> “謝謝。”葉淼現在不想追究披薩外賣遲到的責任了,而是環顧一周,小聲問道:“我們剛吃完晚飯回來,這是怎么回事?”</br> 凱文的神情有些怪異:“你們出門前有見過餐桌上的那盒咖喱飯么?申吃了那盒咖喱飯,出了問題。”</br> 他不說,葉淼都沒注意到,住在203房的那個韓國留學生申珉行的確不在這里。</br> “克里斯汀說它掛在了門外的欄桿上,以為是我們隨便一個人訂的晚餐,就拿進來了。我下樓后發現不是披薩,就把它放到一邊了。”葉淼解釋完,疑惑道:“怎么,申珉行吃了那盒飯,食物中毒了么?”</br> “要只是食物中毒就好了。”凱文一嘆,無比同情地說:“今天申懶得做飯,看到那盒飯沒人認領,就打算吃掉。我勸他別,他也沒聽,我就回房間了。”</br> “不久后,我聽見了樓下傳來一聲慘叫聲,立刻跑了下來。就看到申趴在餐桌邊,一邊摳喉嚨,一邊大吐特吐。”凱文深吸一口氣,聲音也有些發抖:“可憐的申,從那盒咖喱飯里,吃出了半截人的腳趾頭。”</br> 葉淼瞳孔猛縮。</br> “最初以為是切碎的豬骨,后來發現,上面連著人的指甲……申當時的樣子,都快要暈倒了。我們全棟樓的人都嚇得不輕,連忙把他送去了醫院,還報了警,那盒咖喱飯就被警察帶走了。”</br> 那盒咖喱飯,當時她也打開過盒蓋,想到那金色的咖喱下的肉粒是什么,她有了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幸好,幸好貝利爾當時把它拿走了,如果她再細看一會兒,必然會留下難以湮滅的心理陰影。</br> 不僅如此,貝利爾邀她出去用餐,還正好完美地錯過了申珉行發現咖喱飯的秘密的始末,所以,她什么恐怖的畫面都沒看到……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br> 說起來,最近的那樁還沒告破的殺人案,死者的下半身一直還沒找到。</br> 咖喱飯里的碎肉,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有沒有可能,這會是兇手用來毀尸滅跡的方法?只要切得夠碎,混入標識不明的盒飯中,被流浪漢撿走……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半具尸體徹底消失。</br> 葉淼臉色發青,幾乎想要當場嘔吐出來。</br> 就在這時,一雙有力穩固的手臂扶住了她。</br> 聽見如此變態的事情,貝利爾的反應仍是比她冷靜很多,猶如一根定海神針,穩住了她的情緒。</br> 他低頭看她,輕聲道:“別害怕,先過去沙發上坐坐吧。”</br> 作者有話要說:(⊙口⊙)啊!大家都猜到外賣有問題啦!</br> 【腦洞小劇場】</br> 三水子:……很邪惡,很厲害的暗黑系角色,比如魔鬼,撒旦。</br> 貝利爾:老婆她夸我厲害啦!ψ(`′)ψ</br> ——</br> 謝謝甯淵、Sunny89、楓葉三位姑娘的地雷,么么噠~~~~(づ ̄3 ̄)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