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前輩，剛剛您是在叫鳳媧？”瓊羽回過神來不由的詢問，“您……您能宣一位無相？”</br> 李易的道行就像深不見底的汪洋，每次瓊羽以為自己對于對方的實力已經有了一定的認知，但用不了多久這個認知又會被打破。</br>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br> 瓊羽想起了前段時間看到的一句古文，她好像無論如何都難以用自身的眼界去端量對方。</br> “如你看到的，我并不能宣一位無相。”李易回答道，“只是嘗試而已，萬物皆無定數，我只不過是基于自身的理解作出的一個嘗試。”</br> “理解？”瓊羽微微歪了歪腦袋，瞪著她那充滿懵逼的小眼睛。</br> 宣一位無相只是嘗試？</br> “我之前跟你說過天地萬物皆為天道，每樣事物在天地中的占比都是不一樣的，而修行的本質是增加自己的分量。你可以將其理解為境界，境界越高所能調動的天地之力就越多。”</br> 李易稍微說的更詳細一點，實際上也并不是什么非常深奧的問題。</br> “真名敕令不過是一張委任狀，它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敕令的主人。皇帝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沒辦法讓人超凡脫俗，可卻能讓一個人站在萬人之上。”</br> 把修行與境界換算成凡人社會也是如此，先天生靈是大富大貴之人，修行就是讀書科舉。只不過修行更為公平與遼闊，凡俗社會往往需要時勢造英雄。</br> 每個人在各自所處的環境都占有比重，或多或少。</br> “是不是說無相可以將自身的力量分給其他人？如同灌頂一般，不過我聽說神人是有境界的，灌頂只是空有修為。”</br> 瓊羽微微沉吟，她感覺應該不是灌頂。</br> 灌頂之法非常常見，一直被視為旁門左道。因為往往灌頂之法都是拔苗助長，更多時候是一件容器。</br> 一個灌頂而成的金丹，往往只有金丹三分之一的力量。</br> 而神人傳說中各個實力非凡，是能夠直面圣王的強者。自己雖然沒見過，可每次出世都會掀起腥風血雨。</br> 冊封。</br> 以鳳媧之名冊封神人，但鳳媧又是祭品，仙人說敕令冊封是在割肉。</br> 而封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仙人前輩類比皇帝，類比凡俗中的地位。</br> “仙人前輩，您的意思是無相在天地的占比很重，所以能夠冊封，而圣王還沒達到這個境界。無相是皇，圣王是官，圣者是吏，只有皇才有資格冊封他人。”</br> 瓊羽并不是一個愚笨之靈，只是因為念頭過于純粹，所以有種清澈的愚笨，但關鍵時候還是能想明白一些事情的。</br> 無相是皇，圣王是官，圣者是吏。</br> 三者的關系并非凡人社會中權力上下的關系，而是直接對接天地。</br> 無相是皇，是天地將規則的制定者，是絕對的上位者。圣王是官，他們是掌握某種規則的強者，對其他生靈生殺與奪。圣者是吏，他們并未掌握某種法則，但卻可以運用法則。</br> 聽到瓊羽這個總結，李易并沒有否認也不認可。因為天地是在變化的，難以用一個既有的框架完全框定。</br> 對了，但不會一直對。</br> 李易隨手將紙條上的字跡抹去，蓋上筆帽，將桌上的書本收拾好。</br> “末微見真意，天地運轉的規律既不神圣，也不這晦澀，它是伱日常所見所聞的一切。”</br> 他起身生了個懶腰，抬頭望向窗外此時已是傍晚。昏黃的夕陽映照在老街區的榕樹上，各家各戶飄出香氣，外邊高樓大廈亮起了霓虹燈。</br> 該吃晚餐了。</br> “去吃飯吧。”</br> 李易起身離開書桌，隨后走出了房間。陰陽二氣瓶布下的禁錮竟然起不到絲毫作用，甚至沒有任何的環境。</br> “啊？”</br> 瓊羽愣了一下，隨后坐著瓶子連忙跟出去，問道：“仙人前輩，這件事情就這么算了？道首與鳳媧這兩位強者是什么關系，為什么古之道門神人需要鳳媧冊封？”</br> 雖然自己隱約間有些弄天地與強者之間的關系，對于無相也有了一個模糊的認知，但許多謎團都沒有解開。</br> 神人究竟是什么？</br> 古之道門傳承其中有什么隱秘，這個創立諸多法門的道門究竟想干什么？道尊與鳳媧又是什么關系？</br> 每一件事情都蒙上了一層灰霧，讓人看不清摸不著。特別是其中還涉及無相與古之道門傳承這種頂級存在，沒有一個修行者能抵擋得住如此隱秘。</br> 好奇是修士應有的品質，克制是居安思危的行為。要是以前瓊羽肯定是躲得遠遠的，但現在她可是仙人座下托瓶童子。</br> 她真的非常好奇！</br> “我不知道。”李易如實回答，“古之道門傳承根植天地，我想要把它挖出來需要費許多手段。至于鳳媧與道首我也好奇，無相對我而言也不是小孩子。”</br> “那您不探查一下嗎？比如出去逛一下，我們坐那個大鯨魚直接出擊！”</br> 瓊羽最近一段時間才知曉云鯨與功德金云的存在，由于這兩個小東西一直躲在仙人耳朵里睡覺，她一直沒感應到。</br> 兩者都不簡單，一個天地瑞獸，一個功德至寶。</br> “比起這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李易晃了晃手中的手機，里邊是一則超市會員的推送短信。</br> “超市打折，除了電器以外一律8折，還有三折快餐蔬果。”</br> “.”</br> 瓊羽無言，她已經有些習慣了。</br> 這位仙人在某些事情的著重點上異于常人，他人在意的仙人不在意，仙人在意的他人無法理解。</br> 無相的秘密比不上超市打折？</br> 這大概是自己無法理解的境界。</br> 李易來到玄關準備穿鞋，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帆布鞋被被裝到一個塑料袋中，原本放學的位置是一雙嶄新的運動鞋。</br> 這帆布鞋是莉莉買給自己的，那個時候他剛剛出院，很多事情都是她幫忙打理。那時李易常年臥病在，身體萎縮，以前的鞋子穿不下。</br> 于是李莉莉在路邊隨便買了一雙帆布鞋，一直穿到現在，算一下都快三年了。</br> 此時白石恰好從房間內走出來，步伐穩健，顯然是沒有練睡羅漢。</br> 她說道：“假道士，你這個鞋壞了，我給你買了一雙新的。”</br> “你今天早上難得自己出門就是為了這個？”</br> “順便幫你買的，畢竟在這里吃你的用你的。”白石有些不自然的撇開目光。</br> 今天早上白石難得沒有“做白日夢”，在決定脫離過往后她開始嘗試重新融入社會。本來她在門口徘徊了許久，還在猶豫要不要出去時看到了李易的破鞋。</br> 想著給他買一雙新鞋，自然而然的就走出去了。</br> “是嗎？”</br> 李易掐指一算，看到一個女孩半夜看買鞋攻略，又在買完鞋后蹲在門口想著怎么自然的交給自己。</br> 會為這種事情大費周章，擰巴得有些可愛，也很年輕。</br> 淡泊的五官多了一抹柔和，雖然一雙鞋子于自己而言有與無都一樣，但他并不討厭被人關心。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便是長生最大的缺憾。</br> “我很喜歡這鞋子。”李易嗓音柔和的說道，白石聽聞也顧不得心底那點擰巴的矜持，頓時喜笑顏開，一副快夸夸我的樣子。</br> “這可是的精心挑選的，外形看起來不花哨，耐穿，舒服。”</br> “禮尚往來，我請你逛超市。”李易掏出了一張會員卡，滿臉認真的說道：“全場八折，我請你去大瑞發。”</br> “噗哈哈哈，不知道以為你掏出來的是什么銀行鉆石黑卡。”白石被逗笑了，她忍不住吐槽道：“哪有人請女孩子去逛超市的？”</br> “是嗎？我記得以前就經常請你去。”李易面露疑惑，那時他就一個窮學生，去超市好像就是最大的花銷。</br> 一般是他、趙四和白石三人一起去，不過由于趙四由于去超市經常喜歡去廁所，大部分時間都是跟白石兩個人逛超市。</br> 難道不能請女生去超市嗎？</br> 李易不由得陷入沉思，他雖然有過很多段姻緣，但基本都是別人追他。當年甚至被云舒滿天下追，為了找他還請動劍宗大能出手。</br> 說起以前白石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些許追憶，現在想想好像過去十年了。</br> 對他而言已經過去五千年，他還記得五毛錢兩個人分的冰棍嗎？</br> “等我一下。”</br> 白石轉頭跑回了自己房間，大約過去了20分鐘，一道倩影走出來。純白色碎花裙，長發及腰，黑瞳深邃和空靈宛如貓眼。</br> 少女淺笑中帶著一絲別扭與害羞，輕輕捏著衣角，用忐忑的目光盯著李易。</br> “怎么樣？最近剛剛買的，我那件衛衣都穿了好幾年了，就想著改變一下。畢竟你也不需要醫療費，我卡里還有幾十萬，再這么邋遢也不好。”</br> 瓊羽瞪大眼睛，忍不住給白石豎起大拇指。</br> 可以呀擺爛石，看來是我小看你了。</br> 她雖然對于美丑沒有太多的感觸，但知道仙人前輩是一個很念舊的人。好不好看不重要，有沒有情懷才是真。</br> 這一手青梅竹馬打扮，少說得夸一句，</br> 李易愣了幾秒，隨后含笑說道：“很漂亮。”</br> “嘻嘻，那..就好，不過好久沒穿裙子感覺下面涼颼颼的。”白石將自己的裙子壓得死死的，雖然她的裙子已經快到腳踝了并不算短。</br> “沒事，今日無風。”</br> 李易打開大門，昏黃的陽光照進了屋內。他只是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無風，鎬京千里之地風平浪靜。</br> 兩人走出出租屋，行走在與十年前相差無幾的黃昏中，一路上老小區內的大爺大媽們都投來頗為曖昧的笑容，有甚者向李賭神討酒喝。搞得白石滿臉脹紅，一直低頭看著地面，走路都要拉扯著李易一副“過街老鼠”的樣子。</br> 對于后者李易一一記下，等下次去麻將館重點關注。</br> 超市就距離老小區500米，他們大概逛了一個小時，買了一些生活用品與蔬果。期間李易因為貪便宜買了一輛打三折的遙控車，后上網一查發現打三折后竟然還貴了10塊錢，如此讓白石笑得眼淚都出來了。</br> 而白石買的東西不多，只是一根兩塊錢的冰棍，能讓兩人吃的冰棍。</br> 她記得10年前只需要5毛錢，現在竟然需要兩塊錢。</br> “假道士，給你。”白石將冰棍成兩半將綠豆味的那一邊遞給李易，“我記得你喜歡吃綠豆口味的。”</br> 陽光之下冰晶微微反光，恍若間回到了十年前的盛夏。</br> 如果是以為李易會小心翼翼接過，盡量避免有肢體接觸。因為是兩人心照不宣的潛規則，或許是學校，或許是學習，或許是來源于家庭的差距。</br> 現在兩人同樣有著難以跨越的差距，只不過關系逆位了。曾經那個靦腆的少年早以變成了巨人，一個足以頂天立地的巨人。凡俗的錢財權力無法衡量他，修行的靈物與修為無法限制他，乃至是天地都無法桎梏他。</br> 巨人不會因為海深而被淹沒，湖泊卻會因為巨人而變成汪洋。</br> 但李易愿意俯下身來與他們平起平坐，因為他修行本就不是為了高人一等，只是為了凡事不留遺憾。</br> 李易沒有避諱肢體接觸，微微張嘴讓白石將冰棍放入嘴中，綠豆味。微甜，冰涼涼的。</br> “怎么樣？”</br> “味道沒變，就是有點貴。”</br> “畢竟神州物價一直在漲，而且工資與福利漲得更多。我現在不工作被定為失業人員，每個月官府都往我卡里打3000塊。”</br> “三千？那豈不是說不用工作也能活得很好。”</br> “想什么呢，失業一年不就業就會被取消。不過十幾年前羅馬部分地區確實有這么好的福利，不工作也能得到最低保障。我神州不行，人太多了，哪怕世界第一也沒辦法給太高的福利。”</br> “挺好的，勞有所得。”</br> 兩人吃著冰棍，踏地如十年前一般的夕陽，這夕陽是否真的是十年前的？</br> 如果以太陽的角度，每一縷陽光都是核反應燃燒爆發出來的。受到大氣層的過濾，不管是光線的強度與角度都有著細微的不同。</br> 每一天的夕陽都是不同的。</br> 但如果以人的角度，夕陽是傍晚的太陽，是橙紅色的，是柔和的，是兩人走過的。</br> 舊情依在，故人依舊。夕陽照舊人，理應令夕是舊陽。</br> 只是少了年輕時的熱情與沖動，多了一分沉穩與陪伴。</br> ——</br> 忘川古城。</br> 淵一如往常擺弄著李長生留下的控氣之法，現在他已經能操控方圓百里的陰氣，只是距離操控整個忘川相差甚遠。</br> 守門的石像見到自家主子一直在練這門法決，不由得開口求詢問：“主子，這控氣之法有何奧妙？竟然能讓您日夜練習，小的實在看不出來。”</br> 淵并非小氣之人，石像也知道控氣之法并且練了一段時間。這個法門確實不錯，但說不上有多神奇，只是一門純粹的控氣之法。</br> 淵一邊撥動的陰氣，一邊不假思索的回答：“大道至簡，只是控氣，但它沒有極限。”</br> 凡是法門都有其極限，比如能使凡人起死回生的神通，卻無法讓一尊圣者復生。</br> 可這門控氣之法他看不到極限，理論上只要他道行足夠，翻手間可使著忘川顛倒，乃至傾覆天地。</br> 淵懷疑那個男人留下的法門，是某種直指大道的絕世神通。本以為自己交出輪回之法是花錢消災，現在看來反而是走大運了。</br> 他不明白為何一面之緣，就將如此珍貴的法門給予自己。</br> 淵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越過了輪回殿，越過了古城，只見灰蒙蒙的忘川之上一道人影走來。</br> 那人無面無相，無影無痕，無因無果，仿佛不存在于天地，不存在于五行。</br> 他停下了腳步，道：“淵圣王，爾可還要輪回之大道否？”</br> 淵眼睛微瞇問道：“何來輪回？”</br> 那人回答道：“輪回存于天地，你曾被天地奪去大道，今正是你取回之時，吾愿意助你一臂之力。”</br> 淵并沒有感到欣喜或開口答應，內心反而更加警惕。</br>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意。</br> 此人來路不明，跟腳不清，敢說能助自己取回輪回大道說明有一定實力，或許能夠害死自己。</br> 淵又問道：“你是誰？”</br> “神人有十，吾乃命宿。”</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