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一處昏暗的地下出租屋。</br> 兩男一女忽然出現(xiàn)在出租屋內(nèi),環(huán)顧四周,單間出租屋,一張床一張小圓桌,一個上廁所都要縮著腳的衛(wèi)生間。</br> 非常常見的北漂出租,那又有那么一絲不尋常。</br>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沒有任何垃圾,地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要不是床上沒有任何灰塵,還有人生活的痕跡,他們都認為出租屋好幾年沒人住。</br> 李易有種莫名的即視感,很像自己在修行界隨便挖的洞府。除了盤坐的位置,其他地方再次睜眼時都是一層厚厚的灰塵。</br> 一些條件好的修士會布置簡易的法陣,其中有去塵清潔的功效。而李長生屬于道法自然派,對于環(huán)境并沒有要求。</br> 他睡得了窮盡世間繁華的月宮,也坐得下乞丐窩。不羨富,不歧窮,隨心所欲。</br> 太陰仙子曾經(jīng)還擔心修建月宮討不了仙人的歡心,畢竟李長生一直以來從未表現(xiàn)出太多的渴求,說句無欲無求也不為過。月宮再繁華,恐怕也難以留住仙心。</br> 事實證明兔子所想只對了一半,當時李長生已經(jīng)三千多歲,很少有事物能讓自己側(cè)目,更何況是心動。但不代表他拒絕享樂,不害他人的美事他樂得享受。</br> 李易微微抬手將白石雪見輕輕送上床,凹凸有形的身姿輕輕躺在單人床上。清玄道人挪開目光,并未進行任何的打量。</br> 雖然仙長說這個人并非紅顏知己,但還是小心為上放尊重一點。仙長心眼小,說不定正在盤算著怎么給自己一點教訓。</br> 再說清玄本身就是一個清修道士,對于男女之事都不感興趣,又怎會去注意女子之身段。</br> 清玄說道:“仙長,您的朋友恐怕是被轉(zhuǎn)世了。咱不知道為何神魂還在,但情況不容樂觀。”</br> 一開始他只是感覺這個女子的氣息有些古怪,近距離接觸了幾分鐘,清玄終于察覺白石雪見是一體雙魂。兩個神魂奇跡般的在一個身軀中和平共處,正常來說會產(chǎn)生強烈的互相排斥,隨后互相廝殺。</br> 如此現(xiàn)象顯然是轉(zhuǎn)世,曾經(jīng)清玄也經(jīng)歷過這一階段。那時他的意識還有些渾濁,受到原主的排斥,本能的就將對方的神魂給同化了。</br> 絕大部分人都是這一情況,在不知不覺中吞掉了原主,隨后自己才醒過來。</br> 轉(zhuǎn)世者前世基本都有元嬰期的修為,極少部分金丹期得以轉(zhuǎn)世。他們的神魂相比起凡人就像螞蟻與巨人,不經(jīng)意的舉動都能將凡人碾成齏粉,更何況是本能的防御。</br> 清玄目前為止都沒遇到過二者共存的人,出現(xiàn)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轉(zhuǎn)世者的神魂出了問題,要么是轉(zhuǎn)世者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br> 前者幾率很小,哪怕僅僅是一縷神魂也不是凡人能夠抵擋的。鑒于該女子展現(xiàn)的實力,大概率是后者。</br> ….轉(zhuǎn)世就保持清醒,不簡單啊。</br> “我知道,神魂有了一些重合,花些手段應(yīng)該能分開。”</br> 李易正因為察覺不對勁才會奔襲千里,他習慣于將一切不對勁的地方排除,絕不會給自己留下隱患。</br> 來一趟鎬京只需要一個半小時,相當于他下午去一趟診所坐診。李易原本是不打算見面的,如此或許會打亂對方的生活,她想見自己自然會去寒水。</br> 他從來不著急,他的時間非常寬裕。</br> 既然出事了,那李易就要解決事情,而不是拖到真的出問題為止。</br> 清玄又問道:“仙長打算怎么處置這個轉(zhuǎn)世者?而且她所用不像是仙道或遠古時期的法門,或許可以打探一二。”</br> 這種疑似太古時期的老怪物,清玄自己肯定是抓不住的。</br> “讓白石做決定吧。”</br> 李易抬手一揮,一縷靈氣進入床榻上的女子體內(nèi),很快眉頭出現(xiàn)了些許動靜,隨后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br> 白石雪見首先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一如既往彌漫的霉味。</br> 她喃喃自語道:“這么快就過了一個月了嗎?瓊羽又不打掃,躺在霉堆里的生活還得持續(xù)好幾天。”</br> 瓊羽是一個修行狂魔,在完全奪取身體的控制權(quán)以后,就沒日沒夜的修行。從地上厚厚的灰塵就可以看,她一個月里幾乎沒離開過床。</br> 每一次醒來都是厚厚的一層灰,不過好在白石雪見已經(jīng)不需要進食,不會產(chǎn)生生活垃圾。租給自己的房東還感嘆過,租個房子又不住,你是來送錢的吧?</br> 租了五年之間,對方都想半價賣給自己了。</br> 這個房子她確實喜歡,可惜她沒錢。</br> 不管是房間里的灰塵,還是手機不斷變化的日期,都在提醒自己一個月又過去了。可她卻只生活了一天,一年對于她來說就是十二天。</br> “不知道睜眼閉眼一個月的日子還要持續(xù)多久。”</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忽然一道平淡的聲音傳來,白石雪見猛然扭頭才注意到房間內(nèi)多了兩道身影。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道士,一個t恤牛仔褲的平凡青年。</br> 白石雪見起初還滿臉警惕,但很快他的目光緊緊的鎖定了那個身穿t恤牛仔褲的青年。</br> 對方打扮的平平無奇,就如他的樣貌一般。眼簾始終半垂,眼眸中只有深邃的平靜。</br>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br> 白石雪見微微捂住嘴巴,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問道:“我是在做夢嗎?”</br> 李易只是微微搖頭,任由對方伸來的手撫摸到自己的臉龐,只是輕輕掐了掐就收了回來。隨后又抬手掐了掐自己,半響沒有說話,神情愣然。</br> 清玄道人非常實像的后退半步,消失在了房間內(nèi)。</br> “你怎么在這里?”</br> “來看看你。”</br> 兩人再度無言,李易本就不擅長嘮嗑,談?wù)摷议L里短的事情不適合他。</br> ….而白石雪見腦子里兩個小人已經(jīng)開始打架,一白一黑。前者是白石雪見自己的神魂,后者是自稱瓊羽的神仙。</br> 靈臺之中兩人以縮小版的形式出現(xiàn),互相開始掐架。</br> “白石,快點離開這個男人,他非常危險。”</br> “一個月一個小時的放風時間伱都要管,老朋友見面不行嗎?我又不做什么壞事,瓊羽你再這樣我生氣了!”</br> “什么放風,一天都沒過去。約法三章,快點把控制權(quán)還給我。”</br> 正在控制身體的白石雪見愣了一下,拿出路邊五十塊錢買的小靈通看了一眼。日期七月三十號,確實是一天沒過。</br> 按理來說一個小時的放風時間已經(jīng)過去,以瓊羽霸道的個性不會給自己任何說話的機會,更不可能讓出身體。她永遠是在自己規(guī)劃的幾個選擇內(nèi),給自己有限的自由。</br> 一個月一個小時的活動時間,聽起來比坐牢還難受。可對于白石雪見來說無所謂,反正是睜眼閉眼,起來后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吃飯,不用上廁所,也不需要交際。</br> 或許等什么時候睜眼知道父母老死都不意外。</br> “瓊羽,你現(xiàn)在沒有控制權(quán)?”</br> 白石雪見滿臉孤疑的看著,緊接著對方傳來了極其糟糕的情緒。兩人不用說話,能夠直接讀取對方的表層情緒。</br> 瓊羽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quán),問題出在假道士身上。他難道也被奪舍了?</br> 白石終究只是個普通人,城府比趙四還低,再次看向李易時眼中帶著一絲不信任與懼怕。雖然收斂的很快,可卻逃不了李易的眼睛。</br> 這種神情也在莉莉身上出現(xiàn),特別是她正在經(jīng)歷奪舍。</br> 李易伸出手指點在對方的眉心,將一縷縷簡短的記憶輸送給對方。白石瞳孔變得呆滯,許久過后才逐漸緩過神來,看向李易的第1個問題是。</br> “你結(jié)婚了?”</br> “算是吧。”李易不可置否,“有過一個妻子,一個道侶,還有一個伴侶。”</br> “是嗎?”</br> 沉默的氣氛再度彌漫開來,兩人時隔十年的相見并沒有太多的驚喜,他們無形中隔了一堵墻。</br> 許久過后,白石雪見笑靨如花的說道:“醒來就好,我和趙四以為你這輩子就躺著了。”</br> “謝了。”</br> 李易語氣平淡卻十分真誠的道歉,與他有恩的人很少,越往后這種人越少。</br> 這是力量帶來的好處,只要拳頭大到一定程度,許多曾經(jīng)無法挽回的事情都能夠得到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但也正因為如此,李易更加的感謝幫助過自己的人,每個人都是雪中送炭。</br> 他現(xiàn)在還能活著,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奪舍。其中的恩情是白石雪見、趙四,父母,以及那些與自己并沒有太多交流的親戚。</br> 十年時間共計兩百萬,絕大部分錢都在早幾年各種求醫(yī)花費掉。一開始的錢是大伯與親戚湊的,期間還有白石雪見打入銀行卡的錢。</br> ….父母并不知道這是白石的錢,后來趙四進入公司后調(diào)查出來的。這算是情理之中預(yù)料之外的事情,很難想象一個大學輟學出去打工的女孩如何一個月省下一萬塊。</br> 趙四沒有深入調(diào)查,所以才有了之前那番話。鎬京的平均工資大概在一萬三左右,這個工資放眼整個神州也就比齊地首都差,但消費卻對標齊地。</br> 賺一萬花八千是常態(tài),很難省下什么錢,除非極力的壓縮生活成本。</br> 窮有窮的活法,只是在鎬京最窮的生活成本也要四千多。住地下室,吃開水掛面,一人打兩份工或許可以。</br> 白石雪見搖頭道:“你幫我,我?guī)湍悴磺氛l。我的生活已經(jīng)一團亂麻,就想著你應(yīng)該好過一點,沒想到你一睡就是十年。假道士……李易,你有一對好父母,不像我爸媽現(xiàn)在基本把我忘記了。”</br> “現(xiàn)在就這張床是我的了,二百五包郵,不銹鋼躺了十年都不塌。”</br> 說著,她雙腿縮卷起來,微微露出潔白的牙齒,眼眉彎曲,笑顏如花又不像是笑。</br> “對了,記得還我錢,我記得大概是45萬,我們是朋友不算你利息。”</br> “嗯。”李易微微點頭,沒有多想拿出手機說道:“你銀行卡號碼是多少?”</br> 他想起了自己卡里有衛(wèi)兮給的300萬,一直都沒怎么用。周地銀行轉(zhuǎn)賬的每日限額是20萬,李易卡里雖然只有300萬,但賬號比較特殊沒有任何限制。</br> “*********”</br> “好了轉(zhuǎn)過去了。”</br> 李易將手機屏幕轉(zhuǎn)過去給對方看支付記錄,白石雪見盯著屏幕看了許久,好似是在確認銀行賬戶,又好似不敢相信。</br> 半響過后,忽然一滴水珠流落,白石雪見猛然回過神來,手腕微微彎曲擦拭著不受自己控制的眼淚。</br> 胸口發(fā)悶,心臟仿佛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br> 可能是因為她五年時間,一人打兩份工作省下來的45萬對于他來說如此簡單就能償還。</br> 白石雪見一邊擦拭,一邊笑著說道:“我沒有辦理銀行短信服務(wù),這個手機也沒辦法用銀行的線上,可能要明天去線下營業(yè)廳看一下。”</br> 白石雪見手中的手機是十年前的款式,跟當年作為生日禮物送給自己的手機一樣,確實是沒辦法使用。</br> 沒有辦理短信服務(wù)是為了省那3塊錢,現(xiàn)在她有45萬以后可以辦理短信服務(wù)了。</br> 李易無言以對,他沒有應(yīng)付面前這種情境的經(jīng)驗。</br> 兩人就是這么干耗著,看得暗地里的清玄都急眼了,說道:“仙長,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上去抱著她。”</br> 李易問道:“為何?”</br> 清玄回答道:“不抱著您怎么哄人家姑娘,怎么抱得美人歸?”</br> 他算是看出來了,人家姑娘有情,但仙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幾個紅顏知己。一時間接受不了哭了,這種時候連清玄這個2000年的童子身都明白該怎么辦。</br> 也就仙人這種榆木腦袋不知道,不對,他是裝作不知道。</br> ….揣摩仙意多年的清玄忽然發(fā)現(xiàn)了盲點,從此前的言詞好像仙長對于這女子沒有那方面的念想。準確來說他遇到的仙長就是個清修道人,當初兔子能爬上床才讓他如此驚奇,甚至懷疑這妖精下了什么迷魂湯。</br> 當斷則斷,莫要變得一團亂麻。</br> 李易語氣平靜的說道:“你的情況我已經(jīng)知曉,你體內(nèi)的那個人要不要我?guī)湍憬鉀Q?”</br> 白石雪見低著頭微微搖晃。</br> “我已經(jīng)壓制住她,但無法保證不會出任何問題,我建議你不要給自己留下隱患。”</br> 白石雪見依舊搖頭。</br> “我有能力幫你做到任何事,剛剛你不是說了。我?guī)湍悖銕臀遥寂笥褯]必要如此抗拒。”</br> 又過了半響,白石雪見緩緩抬起頭,眼眶中帶著淚珠,帶著哭腔與祈求說道:“可以幫我回到15年前嗎?我想家了。”</br> “.”李易無言,頓了頓回答道:“我可以送你回家。”</br> “可我沒有家了!!!十年前就沒有了.”</br> 白石雪見幾近奔潰的嘶吼,聲音回蕩在地下室久久不能停息。</br> 李易沉默,十年的光陰能改變許多事情。就如同父母的身體如朽木一般,白石也不再是當年的白天鵝。</br> 落入社會的大染缸,她的羽翼染上了污垢。終日奔波于勞頓之中,折彎了翅膀再也飛不起來。</br> 15年前,少女好像曾經(jīng)說過:我以后要當一名畫家,我要讓自己的畫出現(xiàn)在電視上。如果當不成,那就去做歌手。假道士,你以后要當什么?</br> 那時少年是如此回答:我想成為一個有地位的人,不管是什么都行。</br> “回到過去嗎?”</br> 李易低吟,冥冥之中仿佛某種存在蘇醒,天地震動,眾生惶恐。</br> 輪回之法,他的極限又在哪里?</br> 隱秘在虛空中的清玄掉入現(xiàn)實,藏于靈臺的瓊羽滿臉驚愕,天地中不知有多少強者抬頭望向這邊。</br> 李易拉起白石的手,淡淡說道:</br> “我姑且一試。”</br> (本章完)</br> .</br> 豬心蝦仁提醒您:看完記得收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