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司機轉頭看了車后一眼。
男人捏著佛珠，指節有意無意轉動著，凌厲的五官輪廓精致深邃，即使是閉著眼，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爺，您真要跟他領證？”
司機叫阿讓，是中泰混血，身形瘦小，從小就跟著陸斯宴的。
后座沒聲音。
阿讓又道：“老爺子那邊屬意季家的千金，禮都備好了，這事兒要是給老爺子知道了……”
男人闔著的眼眸驟然睜開。
聲線冰寒，剎那間就讓車廂里降下幾度，“我做事，需要他同意？”
阿讓不敢說話了。
心里想著，難道不要嗎？敢情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不是爺嗎？
……
溫漾捏著手機站在原地許久，才緩過身來，思緒很亂，走進了公司。
夜間的公司只有保安李叔在。
她喊李叔幫自己開了門，上去拿了服裝材料。
整個公司一片狼藉，墻上全是催債人用顏料留下了痕跡，字字詛咒，看著觸目驚心。
然而溫漾的小臉上卻沒有半分懼怕。
她走進了總裁辦，推開門。
站在破敗的廢墟中，回憶撲面而來。
“小小漾是不是又長高了呀？來，爸爸給你量一量，刻在門背后！”
“我家漾漾真棒！是全世界最勇敢的女娃娃！”
“漾漾寶貝生日快樂！閉上眼睛吹蠟燭，許愿望啦！”
“爸爸的愿望？哈哈！爸爸就希望咱們漾漾一輩子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
冰涼的淚珠砸在手背上。
溫漾抹了一把淚，環顧四周。
這里很暗，從前她是最怕黑的，還怕鬼，一到晚上就撒嬌要爸爸媽媽和哥哥輪流陪著睡。
但是現在她不怕了。
因為爸爸在天上，會保護小漾。
溫漾將抽屜打開了，收拾出公司的文件和報表，轉身走到門邊，拉上門之前看了眼時間。
過了十二點了。
今天，是漾漾的二十歲生日呢。
她雙手合十，對著外墻飄動路燈，許了一個愿。
“爸爸，我會把公司撐起來的，我也會照顧好媽媽。希望你就算變成鬼，也是個開心鬼哦。”
她笑著說完，眼眶酸澀片刻。
最后看了一眼辦公室，隨后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她沒有空悲傷，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很多東西要學。
從前她是溫家千金，有爸爸幫她擋下世界一切紛擾。
可從今以后，沒有了。
她要迅速成長，才能成為這個家的第二顆大樹。
溫漾下樓的時候，迎面撞上了在門外等待她的孟棠。
“你要嚇死我啊！”孟棠上來就給了她一掌，“我跑去酒吧，還以為你被人欺負了！”
孟棠是溫漾的發小，兩人是一個院子里長大的，溫家出事之后，也就只有她還愿意和自己聯系。
很快，溫漾就知道孟棠為什么會知道她在酒吧了。
“你看，他們把這個照片四處散播，還賣錢！”
孟棠給她看了一張照片，畫面中的人扎著高馬尾，小小的一只站在包廂里，裙子下的長腿筆直白皙，不是她是誰？
看著角度，拍攝的方向……是陸呈。
孟棠罵開：“還好老娘有錢，已經買下照片了！他們在學校論壇散播你的謠言！這群天殺的！簡直是瘋狗！還有那個陸呈……”
她驟然剎住嘴，余光小心地瞟了溫漾一下。
圈子里誰不知道溫漾和陸呈這對金童玉女？
如果不是溫家破產，他們的婚期就定在下周，所有酒店伴手禮都置辦好了，就連請帖都發出去了，又被一家一家召回。
京城圈子里，還是頭一遭碰見這種奇事。
但墻倒眾人推，財閥要的本就是利益，只有溫漾自己，一直都還奢望著真感情罷了。
“算了，別說了。”溫漾抬眸，聲音雖然小，但很淡，“都過去了，就當陸呈用三年給我上了一課。”
孟棠感慨頗多，盯著溫漾的眉眼瞧。
還是那副溫軟又嬌柔的模樣，但孟棠知道，溫漾已經不一樣了。
“走吧，去我家！”孟棠掛在她脖子上，笑嘻嘻道，“反正你無家可歸咯，以后只能抱我大腿！我帶你吃香喝辣！來小妞兒，先給爺笑一個！”
溫漾配合地露出笑容。
兩個梨渦在唇邊綻放，皮膚白得不像話。
“靠！”孟棠再次被這張臉給勾到，嘖嘖出聲，“要不咱們湊合過算了？我愿意為你彎一下！”
溫漾耳朵瞬間就紅了。
逗得孟棠哈哈大笑。
“你也太敏感了吧漾漾！以后在床上怕是要被折騰死！”
“別說了！”溫漾瞪她。
晚上，孟棠拉著溫漾喝酒唱歌，溫漾只淺淺啄了幾口，孟棠就醉倒了，還挨個敲鄰居家門，帶著鍋鏟，在別墅區中心開演唱會。
溫漾死活拉著，才把人安頓到了床上，松了口氣。
她打開自己的行李箱，翻了一會兒，才找出戶口本放在腿上。
左邊膝蓋是支票，右邊膝蓋是戶口本。
溫漾莫名心虛地看了一眼床上。
心中默念：對不起啊棠棠，先瞞著你，等以后再告訴你實情！
孟棠家里有錢，但都是祖產。
要是讓孟棠知道她為了五百萬跟個男人領證了，肯定會去求著孟家爺爺借錢。
這段日子已經夠麻煩她了，她不能再讓孟棠操心。
早晨，溫漾趕在孟棠醒過來之前出了門，到達民政局的時候，外面已經停了一輛車。
她立馬小跑上去。
“小叔，你等很久了嗎？”她氣喘吁吁地敲開窗。
窗戶降下的瞬間，溫漾的眼眸都亮了亮。
坦白說，陸呈的這個小叔，比陸呈長得好看多了。
他沒有表情的時候帶著禁欲氣息，今天一件灰色高領和正裝，更襯得他眉目如畫，五官深邃。
陸斯宴抬眼看她，“剛到。”
溫漾在喉間醞釀了一下，很快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嗯……我們畢竟是領證，領證前，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男人瞇眼，“嗯。”
“你喜歡我嗎？”
“噗——”剛喝了一口水的阿讓，直接就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