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媛坐在車里，手里拿著手機在看她剛才在操場上抓拍到的照片。她手指時不時將手機屏幕上的照片放大縮小，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還挺般配。”舒媛看著照片里相擁的兩人，眼里都是欣慰的目光。
    但很快她又皺起了眉頭，心里隱隱有些糾結和擔心。
    一方面她不反對兩個孩子之間的任何情感，于私心而言她是希望兩人在一起的。
    另一方面她又擔心兩個孩子太小，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畢竟，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愛情是最不穩定的一種。
    她也擔心兩個孩子有沒有弄明白自己的內心。她知道兩人從小在一起又因為經歷了那些事情后，兩人對彼此肯定有超越其他人的情感。她就是怕兩人錯把這些情感當愛情，等到今后兩人慢慢長大遇到更多的人后才恍然明白過來。
    男孩子天生就是感情里的優越者，他們比女生更加理性甚至可以說是絕情。
    等到感情淡去那天，男孩子抽身得總是比女孩子快的。她心里一直把姜歲初當女兒一般看待，她不希望她受傷。
    舒媛指尖戳了戳照片里陸祉年的頭：“嘖～你小子！”
    她想著晚上回家得找兒子聊聊。
    正當她收起手機時，車窗被人敲了兩下。她扭頭看去，李麗云正站在車門前。
    舒媛看了眼她，沒下車只是降下車窗：“麗云，有事嗎？”
    李麗云微彎著腰：“舒媛，你…能把歲歲的電話給我嗎？”
    舒媛微微蹙眉：“你為什么不自己找歲歲？”
    李麗云有些無措地囁嚅道：“我….她好像不太愿意和我說話。”
    剛才在教室她就想去找姜歲初，但是姜歲初一看見她就拉著陸祉年走了。壓根兒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舒媛看著她，思忖了下說：“抱歉，我想如果歲歲自己不愿意的話我也不好自作主張給你。”
    就在這時，邊上開過來一輛黑色轎車停下有些不耐煩似得按了兩下喇叭。舒媛往那邊看去，車窗降下開車的男人臉上沒什么表情，沖李麗云喊道：“走了。”
    李麗云立馬唯唯諾諾道：“哦…好，馬…馬上。”
    說完她從包里拿出紙筆快速寫下一串號碼遞給舒媛：“舒媛，這是我的電話。你幫我給歲歲一下好嗎，如果她愿意聯系我的話。”
    舒媛看著那張紙條，沒有接也不想接。姜歲初現在正處于高考的前的關鍵時刻，她不想任何事情打擾到她。
    但是李麗云畢竟是姜歲初的親生母親，她又不能替她全權做主。就在舒媛糾結要不要幫李麗云時，邊上的車又按了一下喇叭。
    “快點啊你！”車里的男人又不耐煩的催促起來。
    “好..好的！”李麗云看了眼男人，然后回過頭直接將紙條丟進車里舒媛的腿上，“舒媛，算我求求你。幫幫我。”
    說完她就拎著包小跑著上了車。
    舒媛看著那輛黑車開遠后，才收回視線從腿上拿起那張紙條。
    “唉…”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將紙條放到包里。
    剛放好一抬頭她就看見校門口一高一低并肩走來的兩人。她手放在方向盤上，指尖一嗒一嗒滴敲著。
    兩人原本走的比較近，在看見舒媛阿姨的車時姜歲初有些心虛地往邊上走了兩步，拉開些兩人之間的距離。
    雖然兩人之前已經親過抱過了，但確實沒有確定關系。但是今天兩人很明確的在一起了，她看見媛姨突然有點不太好意思。而且一想到剛才兩人做的事情，她就更不敢去看媛姨了。總覺得像是做了錯事，害怕被家長發現一樣。
    陸祉年看見她的小動作，沖她揚了揚眉。姜歲初假裝沒看見他的眼神，加快腳步往車那邊走。
    舒媛看著兩人的樣子，抿唇輕笑了下。她努力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笑著叫她：“歲寶。”
    “媛姨。”姜歲初尬笑著打了聲招呼，然后快速別過眼打開車門鉆進了車里。上車后還不忘關上車門，她有點不想和陸祉年坐在一起。
    陸祉年看著被關上的車門挑了下眉。正當他打開后車門準備上車時余光瞥見舒媛正在看自己，嘴角還憋著笑。
    他歪了點頭，無聲詢問她。舒媛只是笑笑，說：“上車吧。”
    陸祉年頓了下，有些懵地打開后車門坐上車。
    姜歲初看見他上了后座，連忙悄無聲息地往邊上坐了些。陸祉年坐上車，正想要往她那邊挪一點兒時，姜歲初睜圓了眼無聲瞪了下他。
    姜歲初皺眉瞥了眼前面，無聲警告他不要離自己太近。陸祉年看著她擠眉弄眼的小表情，有些無奈地輕笑了下。
    舒媛開著車，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兩人。從上車到現在，兩人一句話也沒說。
    明顯是在她面前避嫌呢。
    她笑了下，開口打破車里的安靜：“樂樂還要上課吧。”
    陸祉年手里劃著手機：“嗯，下午還有兩節課。”
    一中和四中的上課時間都一樣，高三每周只有周末下午第二節課上完才會放假小半天。
    今天一中百日誓師，學校大方的把下午兩節課也放了。不然他們下午也還要上兩節課才會放學。
    舒媛：“那你記得給樂樂發個消息，讓他放學后自己打車回來。”
    陸祉年點頭：“嗯。”
    這半年裴爍幾乎都住在陸家。裴天局里工作繁忙，幾天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裴爍不愿意去他媽媽那邊，裴天說給他找個保姆他也不愿意。
    畢竟是高三的學生，天天學習那么辛苦回到家連口熱飯都沒有。舒媛知道后心疼裴爍，直接讓他住到了家里。這樣家里有吳姨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她也放心點。
    舒媛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姜歲初，上車后她就沒怎么說話，一直安安靜靜地望著車外。
    “歲寶，想什么呢？”舒媛柔聲叫了下她。
    “啊？”姜歲初回過神來，看向舒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沒想什么媛姨。”
    陸祉年收了手機，側首看向她。姜歲初沖他淺淺笑了下，表示自己沒事。
    舒媛看著她臉上牽強的笑，知道她肯定在想今天家長會的事情。她想了下，問她：“歲寶，你想見媽媽嗎？”
    姜歲初愣了下，下意識看了眼陸祉年。
    “我…不想。”她搖了搖頭。
    舒媛看得出來她說的不是違心的話，那這張紙條她也沒必要給她了，省得讓她心里難受，
    舒媛有些不放心，叮囑道：“歲寶，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往心里去。馬上要高考了，千萬不要讓自己分心。知道嗎？”
    姜歲初點了點頭：“嗯。我知道的，媛姨。”
    李麗云于她而言其實只能算是一個特殊的陌生人，她會努力調整好自己，不會讓她影響自己的。
    回到家，姜歲初上樓后舒媛把陸祉年叫到了書房。
    陸祉年跟著舒媛進到書房：“媽，你有什么事還非得到書房說。”
    舒媛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睨著他，開門見山道：“你和歲寶什么時候開始的？”
    陸祉年頓了下，神色有些不自在地裝傻道：“什…什么什么開始？”
    舒媛瞇著眼盯著他：“陸祉年，你別跟你媽在這裝。”
    陸祉年撓了撓眉心，“媽…..”
    “給我站好！”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舒媛厲聲喝止住。
    “哦。”陸祉年有些無奈，雙手垂放在褲縫站成標準的軍姿。這是從小被陸盛華和裴天鍛煉出來的自覺。
    陸祉年撇了下嘴：“媽，您這上來就不明不白的。誰知道你在說什么。”
    陸祉年想了下，兩人好像沒在舒媛面前做過什么過分的舉動，不應該被發現了啊。
    他不是害怕舒媛他們知道，只是擔心他們知道后姜歲初會有負擔。而且兩人也說好了，暫時先不說，等畢業了再告訴他們。
    舒媛嗤笑了聲：“還不承認？”
    陸祉年：“本來就是啊，這警察抓人還得講究證據呢。您不能屈打成招吧。”
    “好，要證據是吧。”舒媛見他一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樣子，咬著牙從包里拿出手機，“我給你。”
    她打開相冊點開那張照片把手機推到他面前，指尖點了幾下桌面：“你自己看看，這大庭廣眾下你自己多囂張你不知道？”
    陸祉年站的離書桌有點遠，手機屏幕又有點反光他有些看不清。
    “什么啊？”他走近了些，彎腰過去才看清手機里的照片。
    凌亂歡呼的人群，空中飄散著的彩色煙霧和氣球。兩人在照片的中心，緊緊相擁。他躬著點身，一手摟住姜歲初的腰，一手扣在她的腦后。姜歲初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手里拿著一只黃色氣球。
    看上去就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是動態的，只有他們是靜止的。
    該說不說，這張照片抓拍的挺好。他沒忍住伸手想要拿起手機認真看看，手還沒碰到手機呢就被舒媛搶了先。
    舒媛瞪了眼他：“站好。”
    陸祉年揉了下鼻尖，又站回軍姿：“媽，你這拍照技術挺好啊。都可以開攝影展了。”
    舒媛把手機放到一邊，背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看著他：“你少跟我在這兒皮。阿年，爸爸媽媽可是從小教導你男子漢大丈要敢作敢當。你現在這是在逃避問題。”
    既然被發現了，他也沒什么好在隱瞞的。
    “沒有逃避。”他挺直脊背，像作報告那樣對舒媛說：“是！我們在一起了。”
    舒媛頓了下，她原以為陸祉年會解釋一下沒想到他倒是坦誠。不過自己兒子她還是了解的，他會承認她倒也沒有多大意外。
    她思忖著，還沒想道該怎么說陸祉年反倒是先開了口。
    “媽，你能不能先假裝不知道。”
    舒媛看著他：“什么意思？”
    陸祉年認真道：“要是姜歲初知道你知道的話她心里肯定會有負擔。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就先假裝一下唄。”
    舒媛聽他說完，哼笑了聲，反問他：“你也知道快高考了？你怎么不知道忍忍呢？”
    陸祉年被舒媛的話一噎，張了張嘴一時找不到話反駁。這件事確實是他大意了，居然忘記舒媛今天也在。
    他有些懊惱，早知道就控制下，找個沒人的地方就好了。
    舒媛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兒子，媽媽問你，你對歲歲是認真的嗎？”
    陸祉年皺了下眉，不明白舒媛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當然是認真的。”他沒有猶豫，立馬回道。
    舒媛點了下頭，又問：“那…歲寶對你….”
    陸祉年打斷她：“媽，您在擔心什么？”
    話說到這兒了，舒媛也不再猶豫，直接道：“阿年，你從小到大做什么事情媽媽都不會過分的去干預你。我充分尊重你的選擇，是因為媽媽相信你。感情也是，媽媽從來不認為你們這個年紀的戀愛是錯誤的。相反，我覺得它應該是美好的。”
    “媽媽知道你和歲寶兩人小時候就感情很好，又一起經歷了那么多事。兩人之間的感情比其他人深我能理解，但是你要明白愛情和親情友情是不一樣的。
    說到這兒她停頓了下，接著道：“感情這件事是很復雜的。它的復雜程度遠遠大于你的那些什么競賽、編程，因為它沒有道理可言也沒有邏輯可循。你們這個年紀的感情來的純粹也快，現下的熱情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消散。”
    “而且歲歲是女孩子，在感情中女孩子天生就是弱勢的一方。如果有一天你的熱情退去了，歲歲不一定能及時抽身。媽媽不希望看到歲歲傷心，也不想看到你倆會有這樣的結局。所以媽媽希望你們可以考慮清楚，不要過早的下決定。”
    陸祉年皺著眉，認真道：“媽，你說的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不是一時沖動，也不是熱血上頭。喜歡她這件事是我從高一就認定的事，這兩年一直如此沒有變過，以后也不會變。”
    就像舒媛說的，陸祉年一直都是一個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喜歡姜歲初這件事，他也曾問過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認真的回想了下，其實沒有確切的時間。但他知道，從高一新生大會那天在樓道里看見她的第一眼她兩人之間的羈絆就已經開始了。
    那時他還不知道她就是姜歲初，但是他就是會忍不住想去看她。看見她當時瘦削蒼白的臉，他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有些心疼。
    那是很莫名的情緒，面對一個當時對他來說只是陌生人的姜歲初來說。
    第二次看見她是在下雨天的超市門口，在看見她的那一刻他腳步微頓，撐傘站在雨里看了她許久。要不是貝貝先看到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會那樣站多久。
    第三次是在小樹林里，碰到她趴在桌子上睡覺。明明他應該轉身離開的，但是腳步卻不聽使喚地向她走了過去還坐在那里幫她擋了一中午的太陽。后面知道感冒藥是她買的時候，他心里竟然隱隱有些高興，還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走之前，他把沒喝的可樂給了她借機拉了一下她的手腕。也是在那一刻，他確定了自己對這個女生的心思是不同的。
    后面偶然得知她就是姜歲初，他說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如果真的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他想大概只有‘驚喜’可以概括。
    又驚又喜。
    那些無端冒出來的情愫一下子有了歸因。
    無論她是誰，他都會喜歡她。
    舒媛怔愣住，她原以為兩人之間的感情是最近的事，沒想到高一的時候就開始了。
    舒媛：“媽媽不是說讓你這么早就決定今后漫長的一生。人生很長，以后你們都會遇到更多的人，誰也說不準現在的感情能不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我說這么多，也不是說反對你們。只是希望你們可以想清楚，更好的在一起。”
    說著她笑了下：“如果可以，媽媽希望你們能一輩子好下去。”
    畢竟姜歲初可是她從小就看中的兒媳婦，兩人在一起她私心是開心的。
    陸祉年站直身體，目光誠摯地看著舒媛：“媽，我們會的！”
    舒媛看著兒子眼里的篤定，笑了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舒媛知道他從小就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他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的了。
    她想了下，咳嗽一聲叮囑道：“你們現在還小，有些事情不該做的你給我注意點。你要是敢越界，小心你爸抽死你。”
    她的話點到為止，她相信陸祉年聽得懂她什么意思。
    陸祉年頓了下，耳朵有些紅：“知道。”
    該說的都說了，總歸舒媛心里的高興的。她笑著揮了下手：“行了，你出去吧。”
    “嗯。”陸祉年微微頷首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
    舒媛看著他：“還有話要說？”
    陸祉年目光看向桌上的手機，撓了撓眉心：“媽，那張照片你發我一下唄。”
    舒媛：“………”
    她一把拿過手機，白了他一眼：“想的美，出去！”
    “哦～”陸祉年聳了下肩，出門前還不忘帶上房門。
    站在門口，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應該算是從小到大舒媛第一次找他談話，沒想到居然是因為這個。
    想想還有點刺激。
    不過說開了他反而更輕松了，至少他知道了父母對兩人在一起這件事的態度。
    他提步往樓上走，剛走了幾步臺階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他掏出手機就看見舒媛在微信上給他發了消息。
    他邊走邊點開微信，是剛才那張照片和一句話。
    【阿年，媽媽祝福你和歲寶。】
    陸祉年彎了下唇，回道：【媽，謝謝。】
    然后他將那張照片點開，長按保存到一個命名為‘suibao’的相冊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