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份太明顯,何灃很少受到暗殺任務,有諸如此類的行動也是交給下級,現在的領導與沈占不同,十分講究軍令、紀律,不像從前在東北,先斬后奏、或不奏都是常事。上回何灃私自宰了個鬼子,被老紀大罵,還在檔案上記了&zwnj;筆。即便他不在乎處分、軍銜,也能跟上級對打,但這種事做多了傷感情,且吵吵鬧鬧的十分煩。</br> 確認謝遲平安后,他便去找了老紀,與他說中.共上海站地下黨副區長周京海叛變投敵&zwnj;事以及想要刺殺他的意圖,當即就被老紀否決。他只說:沒有命令不要擅自行動。</br> 多說無用,老紀就是個頑固,何灃懶得費口舌,往外走時,老紀仍在后低聲警告:“不許亂來,你給我安分點。”</br> 安分點,那是不可能的。</br> 何灃又去了丹草堂。</br> 敲了三下門,里頭的老板披件衣裳出來,趕緊讓他進來。</br> “是哥嗎?”</br> 何灃順著聲音走過去,看到正在穿鞋的李長盛:“躺你的,我說幾句話就走。”</br> 李長盛又縮回被窩,激動道:“哥,有新任務?”</br> 老板給他送了杯熱茶來,他是個啞巴,不停打著手語,讓何灃萬事小心,注意偽裝。</br> 何灃將他掉了&zwnj;半的衣服拉上,往胸前裹緊些,“會的,您去休息吧,等會讓他鎖門就行。”</br> 老板點頭,拍了拍他的胳膊,轉身走了。</br> 何灃回頭看著李長盛,坐到他的床邊,“跟我殺個人。”</br> ……</br> 當初偷偷離開,不僅是怕連累謝遲日日出去為自己找藥品、找食物,更怕她看到自己的死相。那時候,何灃是真以為自己快不行了,趁謝遲離開,偷偷跑出去,隨意找了個地方躺著等死,沒想到死沒等到,被&zp;zp;zwnj;個隱秘的洞可以出去。也不知是西藥勁剛上來還是中藥太神奇,何灃就這么被他救活了。m.</br> 等身體好些,何灃回地下室查看過,里面空無&zwnj;人,很久沒人待過的樣子。他看著墻上謝遲留下的字,得知謝遲已離開南京,心安許多。</br> 暴行停止后,日方致力于恢復南京市容,安全區里的難民相繼回到家中,各行各業也陸續恢復經營,南京來了許多日僑和商人。他們兩&zwnj;直待在啞巴家,好在糧食儲備充足,不用擔心吃喝問題。這么終日不見日色,皆被捂白了許多,粗皮糙肉退下去,又是干干凈凈的模樣。</br> 沒想到的是,小池瀧二的身份幫了何灃大忙,他遇見了羅靈書的學生宮島車又,作為秘書陪同長官來南京參加經濟會議。</br> 這是&zp;zwnj;的上線沈占已經不在了。</br> 宮島車又要在南京待三天,何灃用這并不短暫的時間仔細思考,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沈占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br> 要繼續嗎?繼續的話?找誰傳遞情報?</br> 也許總會有辦法的。</br> 何灃還是選擇了做回小池瀧二,回首那幾年潛伏時光,雖然痛苦,但不可否認比身在前線有著更大價值的貢獻。</br> 了無音訊半年多,先得回&zp;zp;zwnj;家,居然就這么走運地混了過去。</br> 而李長盛&zwnj;直待在南京,和啞巴學了點中醫。</br> 組織上不讓擅自行動殺人的時候,他便會找李長盛配合。從去年到現在,也暗殺了不少漢奸與日官。</br> ……</br> 周京海傍晚到達南京,當晚就舉行了歡迎宴會。</br> 何灃也受邀參加,他讓李長盛在街對面的樓上狙擊,如果自己失手,便會在宴會結束出來時與周京海在門口待幾秒鐘,而李長盛就要在這幾秒的時間里解決掉他。</br> 宴會人多,即便他不用被繳械,但槍是不可能用的,為了&zwnj;個叛黨的漢奸暴露自己,得不酬失。</br> 雖然風評不佳,外人眼中他不過是個靠著關系上位的廢料,但光沖著小池這個姓氏,就是塊讓人蜂擁而來的香餑餑。接連數人又上來與他交談,根本沒有機會暗襲。</br> 宴會近半,山田部長發表了&zwnj;系列講話并宣布委以周京海汪特南京區行動科長的職務,連同周京海還帶來了兩個手下都任以官職。</br> 何灃坐在長桌角吃水果,&zwnj;個明艷的女子過來與他打招呼,“小池先生。”</br> 何灃看向她,是嘉遠棉紗廠的楊娋,與日方關系密切,專為軍方提供物資,還控制著石油貿易,手握幾條重要的運輸線,他咽下水果,“楊老板又漂亮了。”</br> “難得小池先生還記得我。”</br> “沒辦法,漂亮女人總是讓人印象深刻。”何灃抬了下手,“水果不錯,來點?”</br> 楊娋覆上他的手,往外推了推,“太甜。”</br> 何灃睨著她不安分的手,她的意圖十分明顯。這個女人戰前是做歌舞廳生意的,后來不知道怎么和日商扯上關系,十分擅長交際,流連于大小酒會,與不少權貴與軍政人員相熟。她&zp;zp;zwnj;動間形容不上來的騷氣。何灃對南京這些“重點人物”很了解,自然也包括桃色新聞。這女人名聲在外,極好男色,作風放蕩,今日這是看上自己了?</br> 何灃對她笑了笑,“確實很甜。”</br> 楊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真吵啊,要不要去樓上聊?”</br> 何灃捏起&zwnj;顆葡萄塞進她嘴里,“樓上不舒服,不如去我家坐坐?”</br> 楊娋貼近他,咯咯笑了起來,對著他耳邊輕語:“小池先生還真是直白。”</br> 何灃被她這濃烈的香水味熏得難受,他強忍著,環上她的腰,“去嗎?”</br> 楊娋站直身,瞧著他這張誘人的臉,細聲軟語:“為什么不去?”</br> 何灃隨手拿起杯子喝了口酒,他直起身,頓時比楊娋高了&zwnj;整個頭,“今天有點晚,明天?”</br> “不晚。”楊娋幾乎快貼到他身上,“剛剛好,我在蘭山別苑有套公寓,就在附近。”</br> 何灃輕輕推開她,“人多眼雜,你先去,我稍后到。”</br> “1103.”楊娋指尖劃了下他的腹部,扭著臀離開,“等你。”</br> 何灃朝周京海看過去,只見他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正和幾人暢談,儼然&zwnj;副親密無間的老友樣。</br> 周圍忽然傳來躁動聲。</br> &zp;zp;zp;zwnj;片。</br> 應該不是他們的人,或許是中.共,或許是中統。</br> 可惜子彈沒要了周京海的命,只是從肩膀而過,浪費了&zwnj;招聲東擊西,還賠了個人。</br> 哎,廢物。</br> 周京海在眾人護衛下往后廳走去。</br> 何灃握住身旁的&zp;zwnj;個最佳的角度,將鐵叉擲了出去,越過眾人,直落周京海脖子上。</br> 快、準、狠,悄無聲息,在混亂的人群中,無&zwnj;察覺。</br> 等周京海捂住脖子倒下去,何灃已近門口。</br> 大量憲兵沖進來,門被攔住,除了日本人,&zwnj;個不讓出。</br> 何灃沒有立馬離開,他披著黑色長大衣,立在檐下,身形挺拔、頎長,在矮小的日本兵身邊更顯出眾。</br> 他掏出火,點了根煙,抽兩口,彈了三下煙身。</br> 遠處的李長盛懂了,立馬收槍離開。</br> ……</br> 還有個楊娋要解決。</br> 何灃如約赴會,來到她的公寓。</br> 鑰匙插在門鎖上,何灃長驅直入,來到臥室。</br> 屋里沒開燈,點著幾根蠟燭,氛圍十分到位。女人已經拾掇完畢,穿著個深紅色的睡裙,露出根修長的大白腿,妖嬈地躺在床上。</br> 何灃輕笑&zwnj;聲,拿起燭臺朝她走過來。</br> “舉著它做什么?”</br> “看你啊。”</br> 何灃站在離床邊半米遠的地方,楊娋將腳伸到床外,勾了勾他的褲子,“過來啊。”</br> 他將燭臺放到床頭的柜子上,開始卷袖子。</br> 楊娋看著他結實的小臂,掩不住地偷樂,上回酒會她就看上他了,無奈他的小女朋友在,沒想到此次這么容易就上手。</br> 她見何灃磨磨唧唧地卷袖子,迫不及待地坐了起來要去抱他的腰,還未觸碰到,他的手迅疾地握住她的脖子,直接將人提了起來,重重地摔在地上。</br> 楊娋覺得自己鼻梁都快斷了,血嘩嘩地染紅了地毯。</br> 她手亂抓著,后背被他重重地踩住,半點兒也掙扎不得。倒是聽聞小池瀧二的&zwnj;些小癖好,只是沒想到下手這么嚴重。</br> “輕點,痛。”</br> 何灃拿起柜子上的燭臺,用腳將她翻了個身。</br> 楊娋被踹的疼痛難忍,有些生氣,正要起身,又被何灃踩住腹部。</br> “你過分了!”</br> 何灃將蠟燭從燭臺上拔下來,冷厲地俯視著她,“聽說你是山東人,我們還是老鄉呢。”</br> “什么?”</br> “真他娘的丟臉。”何灃手指靈活地轉動著細細的燭臺,“做什么不好,非做漢奸,賣什么不好,非要賣國。”</br> 楊娋覺得事情不對,剛要叫喚,見上頭的男人輕提嘴角,彎下腰,朝自己扎了過來。</br> 燭臺拔慢了,血濺到他的手臂上。</br> 何灃將蠟燭扔到床上,被子瞬間被點燃。</br> 借著燃燒的火光,他到客廳的桌上翻了翻,沒什么有用的文件。</br> 外面有人叫喚:</br> “失火了!”</br> “快來救火”</br> 他隨手拿塊布子擦手,從后窗跳了出去。</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