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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第45章

    他沒死,他居然沒死,難道當(dāng)年他沒有上山?僥幸逃生了?或者是那個時候就投了日本人?</br>  肖望云將謝遲攔到身后,“不好意思,她不懂事,沖撞了先生,還望見諒。”</br>  白襯衫直起身,手背在身后,直勾勾地盯著謝遲。</br>  姜守月聽到動靜從后臺趕了過來,與白襯衫打招呼:“小池先生。”</br>  白襯衫看向她,“這不是姜小姐嘛。”</br>  謝遲挪開目光,攫緊手里的包。</br>  什么小池先生?難不成認(rèn)錯了?</br>  可這也太像了。</br>  姜守月與他好像很熟,“他們是我朋友,小池先生莫要為難。”</br>  “為難?”白襯衫又看回謝遲,“我為難你了嗎?”</br>  謝遲沒有吱聲。</br>  門外又進(jìn)來個穿白西裝的日本人,見幾位生臉,用不怎么順溜的中國話問白襯衫:“這幾位是?”</br>  “這是姜小姐,姜漣姜會長的愛女。”白襯衫又與姜守月介紹,“這位是花井君。”</br>  “既然都是朋友,那便坐下來和”</br>  白襯衫忽然沖老板吼一嗓子,打斷了他的話,“你杵在那干嘛?還不趕緊叫人收拾了!”他雙手插褲兜,拉著椅子坐了下去,抬起腿,囂張地把腳搭在身前的桌子上。</br>  老板嚇得一頭汗,“誒誒誒,您稍坐,馬上來。”</br>  姜守月與花井點(diǎn)了下頭,微笑著與白襯衫說:“那小池先生慢慢欣賞,我們還有事,便不打擾了,告辭。”</br>  白襯衫抬眼,又朝謝遲看過去,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不送。”</br>  肖望云拉著謝遲出去,姜守月的司機(jī)把車開到門口,接上他們。拐過彎,姜守月松了口氣,對謝遲道:“先送你去住處吧。”</br>  謝遲沒有回應(yīng)。</br>  肖望云回頭看她,“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br>  謝遲回過神,手緊握著自己的手腕,低頭不語。</br>  姜守月給他使了個眼色,覆上謝遲的手,關(guān)心道:“你怎么了?”</br>  謝遲手下松了松,“沒什么。”</br>  “你可知道那是誰?”</br>  “誰?”</br>  司機(jī)搶先開了口,“呸,一群日本狗,占了東北還不夠,跑這來撒野,豐臺車站那群日本狗隔三差五挑釁,我看早晚得打過來,老蔣這個沒用的!”</br>  “小心說話。”姜守月拍了下前座,又對謝遲道,“他叫小池瀧二,不覺得有點(diǎn)耳熟?”</br>  謝遲搖頭。</br>  “他是小池良邑的二兒子,小池太一的親弟弟。”姜守月將車簾拉了拉,“這個小池瀧二據(jù)說是在中國長大的,后來認(rèn)祖歸宗回了日本,去年年底剛來的中國,在特務(wù)機(jī)關(guān)掛了個閑職,雖不算是正兒八經(jīng)軍官,在日本人里地位卻很高,畢竟家族地位在那,哥哥又是個少將。”</br>  “好在有驚無險。”肖望云回頭看姜守月,“你在后臺,沒看到他剛才看晚之的眼神。”</br>  司機(jī)看著后視鏡笑道:“謝小姐下回見了他可得躲遠(yuǎn)點(diǎn)。聽說這個小日本有那方面怪癖,喜歡打女人,有一回把一女的帶回家,結(jié)果呢,拿皮帶活活把人給抽死了。”</br>  肖望云見謝遲一言不發(fā),“晚之。”</br>  謝遲抬眸看他,“嗯。”</br>  “嚇著了?”</br>  “沒有。”謝遲輕笑一下,“我有那么膽小嗎?”</br>  車子停在旅館前。</br>  謝遲與他們道別,便進(jìn)去了。</br>  車子剛發(fā)動,肖望云讓司機(jī)停下,對姜守月說:“稍等我一會,我去與她說幾句話。”</br>  “好。”</br>  謝遲已經(jīng)到了門口,肖望云快步跟上去,“走那么快做什么。”</br>  她打開房門,放下包,“我累了,你回去吧。”</br>  “有心事?”</br>  謝遲盯著吊燈,沉默片刻,“沒事啊。”</br>  “好吧,那你早點(diǎn)休息,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肖望云走出去,“把門鎖好。”</br>  “嗯。”</br>  謝遲起身去拴上門,對著鎖發(fā)呆。</br>  小池瀧二?</br>  狗屁,分明就是何灃。</br>  謝遲閉上眼,心里格外的煩躁,腦袋撞了幾下門,突然聽到身后有腳步聲,慢慢靠近。她睜開眼,轉(zhuǎn)身去鎖來人喉,沒想他動作更迅速,一個閃身扣住她的手,輕輕松松將她壓在門上。</br>  “你這三腳貓功夫,嚇唬誰呢?”</br>  謝遲被他按住一動不能動,“何灃。”</br>  后頭的人無言片刻,笑著應(yīng)下來,“欸。”</br>  他貼了上來,胸膛靠著她的背,“找了你這么久,原來在這躲著呢。”他將她翻轉(zhuǎn)過來,繼續(xù)扣著她的雙手,舉在頭頂,“讓我看看。”他弓下腰,仔細(xì)瞧著她,“變漂亮了。”</br>  “放開。”</br>  何灃剛松手,謝遲就要打他,他又將她壓制住,“你打不過我。”</br>  謝遲放棄掙扎,她仰視著他,五年未見,他比從前瘦了些,面相成熟了,輪廓更加分明,鼻根似乎都挺拔不少。</br>  “那個男的呢?”</br>  “待會回來。”</br>  何灃笑了聲,“他是你男人?”</br>  “嗯。”</br>  “少誆我,你沒嫁人。”</br>  “那你還問。”</br>  “他喜歡你?”何灃眉梢輕挑,吹開她臉邊的一縷亂發(fā),“還是你喜歡他?”</br>  “跟你有關(guān)系嗎?”</br>  “怎么沒關(guān)系?你是不是喜歡他?”</br>  “對,我就是喜歡他。”</br>  何灃盯著她的雙眸,突然笑了,撒開手,理了理衣袖,坐到了床上,“你騙我,你這點(diǎn)小騙術(shù),拿去誆誆別人還行。”他拍了拍床褥,“我找了你很久,他們說你死了,我不信,一直在找你。”</br>  “找我干什么?”</br>  “找你”何灃頓了下,忽然笑起來,“找你還能干什么?除了床上叫的好聽點(diǎn)讓我高興,你還有什么用處?”</br>  謝遲隨手拿了個瓶子朝他砸過去,何灃穩(wěn)穩(wěn)接住,放至一邊,“脾氣還是老樣子。”</br>  “小池瀧二?”</br>  何灃挑眉看她,“嗯?”</br>  “你什么時候有了個日本爹了?”謝遲從他身前走過去,坐到鏡子前,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發(fā),“他們知道你的中國名字嗎,何灃,還是何湛?”</br>  何灃輕笑著看她,“不愧是我女人,聰明。”</br>  “難怪寨里都在傳你大哥是日本人的種,他才是小池良邑的兒子,你冒用了他的身份。”謝遲透著鏡子看著他,“你想干什么?”</br>  “老子現(xiàn)在只想干你。”</br>  謝遲挪開目光,輕笑一聲。</br>  何灃問道:“你從哪來?來北平做什么?”</br>  “來嫁人啊。”</br>  “不信。”</br>  “你愛信不信。”</br>  “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br>  “好多年了。”謝遲倒上半杯酒,“離開山寨就認(rèn)識了。”</br>  “不許嫁。”</br>  “為什么?”</br>  “不準(zhǔn)嫁。”</br>  “憑什么?”</br>  “就是不準(zhǔn),我不準(zhǔn)。”</br>  “怎么?我若非嫁,小池君莫不是要帶日本兵來殺了我?”</br>  何灃站起來,走到她身后,粗暴地將她拉了起來,“殺你干什么?我殺他,殺他全家,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膽子娶。”</br>  謝遲甩開他,笑著揉了揉手腕,“真嚇人。”</br>  “瞧瞧那文弱弱的樣子,你要找能不能找個強(qiáng)悍點(diǎn)的?他能伺候的了你嗎?”</br>  “我還就喜歡文弱的。”</br>  “盡騙老子。”何灃忽然摟住她的腰,將她往身前一攬,貼著自己的身體,“不管他是真是假,你是老子的女人,就算老子不要你,你也不能跟別人,這是何家的規(guī)矩。”</br>  “你也配提何家。”謝遲嘲弄地笑一聲,“少當(dāng)家今非昔比,小女子甚是惶恐。”</br>  何灃捏住她的臉,手下用力,“你記住了,老子叫小池瀧二,你說的少當(dāng)家,我的弟弟,五年前就死了。”</br>  “怕我說出去?影響你的大好前程?”謝遲握上他的手腕,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試圖觀察他細(xì)微的表情變化,“你是哪邊的?”</br>  何灃不理她的話,忽然抓住她頭發(fā),將她翻了個身,重重地壓在桌子上,“這幾年睡過男人嗎?”</br>  謝遲被撞得手臂發(fā)麻,故意說道:“有啊,很多。”</br>  “看樣子床技見漲,讓我見識下。”他摟著她的腰粗暴地扔到床上,一把撕開她的旗袍。謝遲臉埋在被子里,反著手對他又捶又掐,何灃單手握住她的兩只手,不讓她亂動,另一只手伸到前頭,胡亂摸了一把,笑道,“長大了。”</br>  謝遲掙扎不動,罵他一句,“你這個敗類。”</br>  “敗類算什么,老子是禽獸。”他將她翻轉(zhuǎn)過來,撩著這塊破碎的衣服,輕輕拍了拍她的嘴巴,“管好你的嘴,不然,老子把你扔進(jìn)慰安所,讓你嘗嘗夜夜銷魂的滋味。”</br>  謝遲不再掙扎,平靜地看著他。</br>  何灃沒有下一步動作,倏忽笑了起來,溫柔地摸摸她的臉:“記住了嗎?”</br>  謝遲一腳踢在他的腹部,將他踹到床下。</br>  何灃起身撣了撣衣服,沒有生氣,走到窗口,回頭看她一眼,“好自為之,謝小姐。”</br>  他從窗戶跳了出去。</br>  一陣熱風(fēng)吹來,紗簾忽高忽低地起伏。</br>  謝遲躺在床上,一動不動。</br>  ……</br>  謝遲一夜未眠。</br>  第二日,肖望云帶了早點(diǎn)過來。</br>  她沒什么胃口,頭疼得厲害。</br>  肖望云站在窗口,絮絮叨叨了好久,謝遲一句話沒聽進(jìn)去。</br>  “晚之。”</br>  “晚之。”</br>  謝遲回過神,看向他,“嗯?”</br>  “你聽沒聽我說話?”</br>  “不好意思,你再說一遍。”</br>  “我說最近日本兵忽然加大巡查,前段時間有三個同志被殺了,現(xiàn)在各個路口都有日本兵盤查,據(jù)交通員說,每個行李要打開來一點(diǎn)點(diǎn)仔細(xì)查,女人的胭脂水粉盒都不放,車站查的更嚴(yán)。”</br>  謝遲沉思片刻,“我倒是有個辦法,就是有點(diǎn)冒險。”</br>  “說說。”</br>  “不告訴你。”</br>  肖望云走近,坐到沙發(fā)上,“不告訴我?”</br>  “交給我吧。”</br>  “你想怎么做?”</br>  “我有一個日本朋友。”謝遲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他,“總之你別管了。”</br>  “什么日本朋友?我怎么不知道?”</br>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謝遲站起身去倒酒,“別問了。”</br>  “我和你一起。”</br>  “人多反而不安全,相信我。”</br>  肖望云奪走她的酒杯,“別喝了,一大早。”</br>  謝遲又搶了回來,“少管我。”</br>  ……</br>  何灃這幾天除了在駐屯軍里,就是和花田巳去梨園聽?wèi)颉?lt;/br>  謝遲暗中跟了他幾次。</br>  晚上,何灃從戲樓出來,與花田巳說了幾句話,便一個人往西邊去了。他一路慢悠悠地晃著,還買了串糖葫蘆。</br>  謝遲跟他兩條街,就朝別處看了一眼,居然就跟丟了,于是她立馬往回走。</br>  還沒走幾步,她忽然被一只大掌握住手腕,徑直拉進(jìn)一個巷子里。</br>  何灃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摁住她的肩膀,按在墻上,用力地吐出兩顆籽來,“跟著我干嘛?想我了?”</br>  他喝了酒,一身重重的酒味。</br>  謝遲淡定地看著他,“是啊,想問問你什么時候走,多看你兩眼。”</br>  “怎么?想跟我走啊?”</br>  “你帶嗎?”</br>  何灃咬下一顆糖葫蘆,叼在嘴邊,朝她抬了下嘴,話不清晰,“吃了就帶你走。”</br>  謝遲湊過去咬住糖葫蘆,嘴唇輕輕碰到他的嘴,銜了過來。</br>  何灃舔了下嘴唇,靠近她的耳邊沉著聲道:“大晚上發(fā)什么騷?”</br>  她緩緩地咀嚼,輕輕將籽吐在他的身上,一顆圓潤的小東西落在他胸前,被襯衫兜住。</br>  何灃抬起手,把那根糖葫蘆放到她嘴邊,“再來一顆?”</br>  “不要了,有點(diǎn)酸。”</br>  “我倒是覺得挺甜。”何灃忽然直起身,撣了撣胸口,山楂籽啪嗒墜落下去,“你這小腦袋里又打什么鬼主意?”</br>  “沒什么鬼主意,就是好久不見,想和你敘敘舊。”</br>  “去床上敘?”</br>  謝遲沉默了。</br>  “不上床老子跟你談人生嗎?”何灃輕浮地笑了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臉,“今天老子高興,不跟你計較,滾回家去吧,安穩(wěn)點(diǎn),別找死。”</br>  說著,他懶洋洋地走了。</br>  吃著手里的糖葫蘆,留下一只頎長高大的背影。</br>  謝遲望著他遠(yuǎn)去。</br>  時隔五年,他長大了,長高了,卻長得更不像人了。</br>  ……</br>  何灃走遠(yuǎn)了。</br>  他拐了個彎,到她看不見的地方,停了下來,垂下手,嘴里的酸物還未咽下去。</br>  他微微低頭,看著地面出神,忘了要吐籽,竟連帶著一起咽了下去。</br>  人力車從旁邊路過。</br>  他立馬抬起頭,又一副紈绔不羈的模樣,扯了顆糖葫蘆,繼續(xù)前行。</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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