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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5章

    露餡了。</br>  他朝她邁近,高大的身軀擋住上方的光,像座熾熱的山一樣逼迫地壓了過來,季潼往后退了兩步,明明很害怕,卻還是瞪大了眼看著他。</br>  “我記錯了。”</br>  季潼當(dāng)然不信。</br>  “你該回去了,家人會擔(dān)心。”</br>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上他身的?”季潼緊攥著校服,腦中閃過李曲的諸多異樣行為。下午課間甘亭與她聊過李曲幾句,甘亭說自己每個班都有朋友,經(jīng)常到處竄門,卻好像從來沒見過李曲,隱約是有點眼熟,大概是因為同在一樓層,打過幾個撞面,可一點也不了解他。甘亭控制不住好奇心,跑去九班打聽了幾句,聽人說這個李曲學(xué)習(xí)很好,但平時為人低調(diào),性格內(nèi)向,膽子還小。</br>  可瞧瞧他剛才那個樣子,膽子小?都快吃人了。</br>  “打球?還是第一次幫我就是?”</br>  他看著季潼篤定的雙眸,知道騙不過去,干脆也不遮掩了,“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br>  季潼又退后一步,雖然知道他不是惡鬼,可難免心懷畏懼,“你為什么一直幫我?”</br>  他一個字也沒有回答。</br>  突然,李曲閉上眼,倒了下去。</br>  季潼忙蹲下去扶住他,李曲翻身伏跪著,不停地干嘔。</br>  季潼找出紙巾給他,李曲沒有拿,怨恨地看了她一眼,跌跌爬爬地站起來,走了出去。</br>  “李曲。”季潼跟上去。</br>  李曲突然回頭,臉上充滿了厭惡與委屈,“離我遠(yuǎn)點。”</br>  季潼愣在原地,一動不動。</br>  ……</br>  何灃站在高樓天臺,俯瞰著這個城市發(fā)呆。</br>  孟沅坐到他旁邊,手里拿著個碎黃金,“招我來干嘛?”</br>  “去教訓(xùn)幾個人,我職務(wù)在身,不方便。”</br>  “人?什么人?活人?”</br>  “嗯。”</br>  “誰啊?冒犯你了?”</br>  何灃手指在她頭頂點了一下。</br>  孟沅明了前后事,感慨一聲,“這小男孩誰啊?也太慘了。”</br>  “別過分,教訓(xùn)一下就行。”</br>  “你為什么不告訴她你是誰呢?直接坦白不就行了,搞得這么麻煩。”</br>  何灃沒有回答,推著她離開,“去吧。”</br>  ……</br>  孟沅沒找到張心蕊,她不在家。路上又遇到幾個野鬼賭錢,她圍觀了一夜,天快亮才想起來何灃囑咐的事。</br>  算了,大白天的,還是找個地方先睡一覺等晚上再說。</br>  她這一等,李曲麻煩了。</br>  張心蕊昨天去找了胡崇境哭訴,今天一大早,李曲就被拽進(jìn)學(xué)校小樹林。</br>  中午,季潼與甘亭去餐廳吃飯,恰巧撞上李曲。他擰著兩個大袋子,里頭裝滿了飲料和零食。</br>  甘亭剛要與他打招呼,李曲沒聽到似的,火急火燎地走了。</br>  甘亭一臉八卦,“他急吼吼干嘛呢?”</br>  季潼看著他的背影走神,沒有回應(yīng)。</br>  甘亭揮揮手,“想什么呢?”</br>  季潼搖頭,繼續(xù)往餐廳走。</br>  “他是不是受傷了?臉上好像有塊青。”</br>  不是一塊,是兩塊。</br>  何灃站在高處看著李曲。</br>  他買這么多東西趕著往哪去?好像有點不太對勁。</br>  于是,何灃跟了過去。</br>  …</br>  李曲進(jìn)了小樹林。</br>  胡崇境坐在深處的石凳上抽煙,面前放了一堆吃的。</br>  李曲將東西放到石桌上,“好了。”</br>  黃柯抖了抖煙,一掌拍在他的后腦勺上,“沒好吧,奶茶呢?沒看見蕊姐在啊。”</br>  李曲背后一涼。</br>  張心蕊嗤笑一聲,“怎么?昨天不是還挺厲害的?那一招一式的,展示給境哥看一下啊。”</br>  李曲低著頭,不敢說話。</br>  張心蕊心里是有些怕的,畢竟昨天真的有被嚇到,可是現(xiàn)在有胡崇境在。</br>  她站到胡崇境身后,親昵地住他的脖子,“境哥,你說怎么辦吧。”</br>  胡崇境拍拍她的手,“你看著辦唄。”</br>  “我可不敢,萬一他再發(fā)瘋,拿刀子捅了我噢。”</br>  胡崇境笑了,用腳踢了踢李曲的腿,“怎么弄?倒是吱個聲啊。”</br>  黃柯又一掌打在李曲背上,“說話。”</br>  李曲被一推兩搡三巴掌,沒有一絲還手能力。</br>  劉渂見他這慫樣,“蕊姐,不會是認(rèn)錯人了吧?就他?一挑四?逗呢。”</br>  “打了我兩次,認(rèn)錯?你開什么玩笑。”張心蕊白他一眼。</br>  胡崇境吐著煙,懶散地笑了笑。</br>  黃柯一腳踹在他的腘窩上,李曲沒站穩(wěn),朝前單膝跪了下去。</br>  張心蕊開了瓶雪碧朝他頭上倒,“還有那個季潼,也給我找來。”</br>  胡崇境不高興了,“老子就多看兩眼,你他媽還抓著不放了。”</br>  “你都要電話了。”</br>  胡崇境扔了煙頭,腳用力往土里扎了一下,不耐煩地站了起來,“走了。”</br>  張心蕊還在倒著雪碧,李曲雙眼通紅,他終于忍不了了,用力打開她的手,站了起來。</br>  胡崇境轉(zhuǎn)身對著他的大腿就是一腳。</br>  張心蕊嚇得立馬躲到后面,她總覺得這家伙精神分裂似的,一會一個樣,說不定哪個瞬間就突然爆發(fā)。見他倒在地上,被黃柯按在地上揣了幾拳,心里痛快而又緊張。</br>  胡崇境看倦了,“行了。”他看到自己的鞋頭沾了泥,皺了下眉,把腳伸到李曲面前,“給我擦了。”</br>  李曲臉貼著地,看著眼前胡崇境的腳,他不擦。</br>  他以為他們會繼續(xù)打自己,沒想到傳來胡崇境的怒罵聲。</br>  抬眼看去。</br>  黃柯一拳打的胡崇境直流鼻血。</br>  ……</br>  下午課間操結(jié)束,年級主任拿著話筒通報批評幾名打架斗毆的學(xué)生,并發(fā)表了系列講話。</br>  季潼從前不會關(guān)心這類事,可這一次有她認(rèn)識的人。是張心蕊,胡崇境和他的兩個跟班,三個男生清一色的渾身泥,一臉傷。</br>  聽年級主任的意思是,他們?nèi)簹钋?lt;/br>  季潼更覺心愧。</br>  年級主任講完話,讓他們一個個讀檢討書。</br>  張心蕊第一個,讀完后,將話筒遞給黃柯。</br>  黃柯沒接,手插著口袋,目中無人地抬著頭。</br>  年級主任高聲斥責(zé),“你的檢討書呢?”</br>  黃柯看都不看他,“我沒什么可說的。”</br>  年級主任大呵一聲,“你是不是不想念了!”</br>  黃柯睨他一眼,心不在焉地接過話筒,看著底下一張張學(xué)生的臉。他忽然想起了年少時在山寨里,因為失手炸了寨門,被父親擰著站在大院前頭,給弟兄們道歉。</br>  無憂無慮的,真懷念。</br>  嘴里一股腥味,黃柯朝地上吐了口血,看向站在旁邊的胡崇境,突然給了他一腳。</br>  胡崇境這哪能想到啊,毫無防備地向旁邊倒去,像諾骨牌一樣,撞得三個人連連摔倒。</br>  全校師生猛驚。</br>  只聽見黃柯輕飄飄地對他說了一句,</br>  “跪下,給你爺爺把鞋舔了。”</br>  ……</br>  胡崇境等人受了處分,學(xué)校通知到他們的家長,挨個領(lǐng)回家反思。</br>  李曲父母在外地打工,家中只有爺爺在。班主任與老人談話許久,也給李曲放了一天假,讓他回去好好休息。</br>  鬼想找人并不難,后半夜,孟沅找到了張心蕊。</br>  胡崇境被家人罵,出來開房,張心蕊陪他一起住。兩人纏綿半夜,酣酣入睡。</br>  張心蕊是在電視聲中醒來的。奇怪,今天并沒有開過電視。</br>  她迷迷糊糊去摸遙控器,剛坐起來,看到床尾站了個女人。她一下子驚醒了,尖叫著往被窩鉆,抱著胡崇境直哆嗦,“有鬼!”</br>  “有鬼啊!”</br>  胡崇境被她搞醒了,不高興地翻了個身,“有個蛋蛋,別吵吵。”</br>  “那頭站了個人。”</br>  胡崇境掰開她的手,“站你大爺啊,做夢呢,別碰我,渾身疼。”</br>  張心蕊抱住他不放,“真的有鬼!我看到了!”</br>  胡崇境煩得很,沒好氣地拉開被子坐了起來,眼前空無一物。他蓋著頭背朝著她躺下,“傻.逼。”</br>  “你聽沒聽見樓上有腳步聲?”</br>  “你有病吧,這是頂樓,能不能好好睡覺?老子困得很。”</br>  張心蕊在被窩里圈成個球,“真的有腳步,你沒聽到嗎?”</br>  “再吵滾回家睡去。”</br>  張心蕊忽然不鬧了。</br>  半晌,一只手在他腿上蹭來蹭去,胡崇境真來氣了,轉(zhuǎn)身就要罵她,卻見張心蕊笑著看自己。</br>  “你笑什么?”</br>  胡崇境心里犯怵,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張心蕊正過臉又笑著看他,拉長音調(diào)慢慢說了句:“你打得他好慘。”</br>  胡崇境一腳將她踹到床下,心亂起來,“你他媽別裝神弄鬼。”</br>  張心蕊爬上床,朝他靠近,眼淚嘩啦嘩啦掉,“別欺負(fù)我重孫。”</br>  “我重孫這么乖,你為什么要打他?”</br>  胡崇境不信鬼神,可這一刻他真是嚇到了,跳下床就朝門口跑。</br>  可是門怎么也打不開。</br>  一只手落在他肩上。</br>  “我錯了!”胡崇境蹲地上抱著頭,“太奶奶饒命!”</br>  ……</br>  孟沅爽了。</br>  她還沒這么嚇過人,難怪他們這么喜歡捉弄人,太好玩啦!!!</br>  “你沒看到他們嚇得那個樣子!下次再有這種事一定再找我去!”</br>  “別樂了,還有件事。”</br>  “還是嚇人?”孟沅期待地看著他。</br>  “那小孩的爺爺今天來學(xué)校,我發(fā)現(xiàn)他最近會有血災(zāi),你去守幾天,幫他化解。”</br>  “啊——我不去,無聊。”</br>  “快去。”</br>  “不想去嘛!你摻和這事干什么?”</br>  “我害了那孩子,幫他家人也算還了。”</br>  孟沅噘嘴,不情不愿,“你自己去。”</br>  “沒空。”</br>  “我也沒空!”</br>  “給你錢。”</br>  “那我考慮下。”</br>  ……</br>  晚自習(xí)數(shù)學(xué)老師占課,晚放學(xué)十分鐘,季潼走路回家,一路琢磨著那道大題。</br>  夜里很安靜,路上一個人也沒有,突然竄過一只野貓,把她的注意從題目中拉了回來。</br>  這是哪?</br>  季潼對回家的路很熟,不可能走錯。</br>  這好像是個城中村,她隱約記得自家小區(qū)不遠(yuǎn)確實有個城中村。</br>  很遠(yuǎn)處才有個路燈,一閃一閃,壞掉了。</br>  季潼看著路盡頭的一絲光亮,飛快走著,卻怎么也走不到頭。</br>  又撞鬼了。</br>  是個女鬼,長得并不可怕,背著書包,看上去十二三歲,穿著灰色毛衣,黑色裙子,頭上還戴了個蝴蝶結(jié)。</br>  “姐姐。”</br>  季潼被她堵了路。</br>  女鬼看上去乖乖的,“姐姐,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不能帶我回家,我想爸爸。”</br>  季潼父親早亡,聽到爸爸二字,心軟了。</br>  她沒有逃走,“你家住哪?”</br>  女鬼朝她走來,稚嫩的臉露出笑容,“就在你腳下。”</br>  季潼眼睜睜看著她忽然張開血盆大口,伸長了七寸之舌,朝自己伸來,剛要靠近,忽然被什么東西切斷,掉在地上。</br>  從天臺飛下一塊紅色床單,落下來,蓋住她的頭。</br>  季潼眼前一片紅色,只聽到外面女鬼撕心裂肺地哀嚎聲。</br>  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陌生的畫面。</br>  紅蓋頭,藍(lán)布襖。</br>  有風(fēng)聲,有槍聲。</br>  季潼心中一陣刺痛,像有只手插.入胸口,往外牽扯出什么東西,她背靠著墻跌坐到了地上,腦子一片混亂。</br>  女鬼的嘶吼聲消失了,周圍一陣靜謐。</br>  季潼手輕顫著,緩緩拉開頭上的紅布。</br>  看到了暗夜中靜立的……鬼。</br>  黑色斗篷。</br>  季潼記得他。</br>  何灃轉(zhuǎn)身要走,季潼叫住他,“等等。”</br>  “等等。”</br>  他立住。</br>  “是你嗎?”</br>  “是你一直在幫我?”季潼站起來,手里緊握著紅床單,出了一手汗,“附身李曲的也是你?”</br>  何灃轉(zhuǎn)身,帽檐仍舊遮蓋眉眼。</br>  他緩緩抬起頭,</br>  “你好啊,季潼。”</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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