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開始下雨,起先只是天氣陰沉了些,但慢慢的,雨水滴落下來,最后變成了狂風(fēng)暴雨,林灼撐著下巴坐在窗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外面隨風(fēng)搖曳已經(jīng)掉了差不多葉子的樹木,慢慢打了個呵欠,眼角微微泛紅。
姚尋真自在的搬了凳子坐到林灼旁邊,她早上請假倒是逃過了一劫,不過也聽說了林灼昨晚的事情,她學(xué)著對方的樣子也撐著下巴,只不過眼睛死死的黏在林灼的側(cè)臉上。
“聽周江離說你喜歡女生?”姚尋真小聲問到,盡力不讓別人聽到她們的交談。
“嗯。”林灼若有若無的點點頭,并不在意自己的性向。
“那你覺得我怎么樣?”像是開玩笑一樣,姚尋真笑的調(diào)侃。
林灼也挑眉轉(zhuǎn)頭上下掃視了一眼,開口道:“我喜歡胸大的。”
“好家伙。”姚尋真低頭看著自己一馬平川,無奈微笑,“所以昨晚那個女駐唱是你的菜咯。”
林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教室里有些嘈雜,但此刻她的內(nèi)心卻平靜的不像樣。
“不要喜歡我。”像是認(rèn)真又像是玩笑,林灼莫名其妙說了這么一句。
“少自戀了。”姚尋真笑了笑,看著時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周江離看著姚尋真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
真是個禍水。
晚上九點半,放學(xué)了。
“帶傘了嗎?”周江離收拾好書包轉(zhuǎn)頭看著毫無動作的林灼。
“沒有。”林灼這才從窗外收回視線看著周江離,聳聳肩。
“那我送送你?”周江離問。
“不用。”林灼臉色平靜,“我一會兒再回。”
“那行吧,你可別淋雨啊。”周江離最后叮囑了一句,就背著書包走了。
“跟我走吧,剛好順路。”姚尋真走到跟前,隨意的說道。
林灼抬眼看著她,勾起嘴角笑了笑,還沒等說些什么,就有別班的人站在門口叫她名字。
“你認(rèn)識那人嗎?”姚尋真皺了皺眉,似乎是低一級的小學(xué)妹,她有些扭捏的看著林灼,周圍的朋友都在起哄。
簡直一目了然,林灼喜歡女生的事情不知道被誰給傳出去了,這小學(xué)妹一看就是來表白的呢。
“不認(rèn)識。”雖然嘴上說著,語氣冷淡,但林灼還是走了出去。
二人站在走廊的拐角處,昏暗發(fā)黃的燈光讓人看不清楚表情,但林灼明顯感受到學(xué)妹的緊張,她有些無聊的靠在墻上,平靜的注視著面前的女生。
“那個...那個...”她似乎說不出告白的話來。
偶爾有來往的學(xué)生疑惑的看著這一幕,林灼有些不耐煩,可她又不能在教學(xué)樓抽煙,畢竟今早上才交了檢討。
“我有女朋友了。”林灼開口說道,有些無情。
女生一驚,她猛的抬頭看著不像是在說假話的人,張了張嘴,卻什么都說不出口。
“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你我喜歡女生這個事情。”林灼面容冷淡,眼神里透露著漠然,“別來煩我,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女生被林灼絕情的話語鎮(zhèn)住了,她身體一顫,終于將緊緊握在身后的東西遞了過來。
“... 我看你沒帶傘...這是把新的,你先用,不要淋雨感冒了。”
此時輪到林灼愣住,她垂眼看著那把新開的藍(lán)色雨傘,一時間不知所措。
來自陌生女生的善意讓她剛剛的言論變得愚蠢無比,林灼抿嘴,皺緊了眉頭。
“不喜歡的話,用完扔了就好,反正... ”女生強顏歡笑,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對不起。”林灼說道。
女生抬頭看著林灼,睜大了雙眼。
“謝謝。”
林灼勾起了一個笑容,令人晃神。
“我很喜歡。”
最后,林灼還是收下了這把傘,總算是沒有淋雨的安全到家,那個學(xué)妹盡管被拒絕了卻依然保持溫柔,讓她有些不可思議,不得不反思自己平時的為人是否太過刻薄,想著想著,林灼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客廳燈光燎亮,向來早睡的父母正坐在沙發(fā)上等待著她的回來。
果然,逃不脫的現(xiàn)實。
顧皎穿著毛呢大衣?lián)沃鴤阕咴诮稚希齑揭驗楹涠@得沒有血色,精致的眼妝也花了些,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念^發(fā)垂落在身后,有些潮濕。
好在家離酒吧很近,她這樣想著,合上傘走進了黑暗的樓梯。
這是一棟稍顯老舊的居民樓,上個世紀(jì)九十年代建造的,比顧皎自己的年齡還要大,整棟樓只有五層,而她租住在第三層。
沒有電梯,白墻因為時間的洗禮而變得臟亂,上面還有小孩的涂鴉。
一層兩戶人家,顧皎對面那戶在去年搬走了,樓梯燈因為長時間沒換而失去了作用,她只能打開手機電筒,借著光摸黑上樓。
到拐角處,她開始從包里翻找鑰匙,但當(dāng)她找到鑰匙上最后幾步階梯的時候,卻看見蹲在家門口的一團黑色物體。
什么東西?顧皎皺眉,她拿著手電照了過去。
是一個人,一個她還挺熟悉的人。
林灼依舊穿著中午見到的校服,只不過渾身濕透了,像是淋雨回來的,頭發(fā)也一縷一縷的貼在臉上,蒼白的臉色讓她看起來像是剛從水里出來的女鬼。
顧皎顯然也被嚇到了,但很快她就皺起了眉頭,質(zhì)問到:“你淋雨過來的?”
“嗯。”林灼點點頭,她舒展了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身體,扶著門站了起來,在她剛才坐下的那一塊地方已經(jīng)染成了深色。
“沒帶傘嗎?”顧皎的太陽穴鼓鼓直跳,一邊問著一邊開了門,她走進去開燈后脫掉了自己的高跟鞋,看著站在門外不進來的林灼,語氣有些不好,“進來啊,干站著干嘛?”
林灼走了進來,借著客廳亮堂的燈光,顧皎看見了她左臉不太正常的紅暈,剛剛被頭發(fā)遮住了所以看不真切,現(xiàn)在倒是明顯得很。
“你臉是怎么回事?”顧皎問到,看著林灼合上了門。
“沒什么。”林灼閉口不談。
“打架了?”顧皎猜測,結(jié)果迎來的卻是林灼的輕笑。
“還沒到那種地步。”
顧皎有滿肚子的疑問,但看著林灼蒼白的臉色,還是嘆了口氣的說:“先去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趁著林灼洗澡的空擋,顧皎脫了大衣掛在衣架上,從包里翻出煙來,有些煩躁的叼在嘴里,單手?jǐn)n著火點燃了。
她深吸了一口,隨意將打火機扔在茶幾上,翹著二郎腿,眼簾低垂。
浴室里的聲音消停了,林灼又穿上了昨天還沒來得及洗的睡衣,安安靜靜的走到顧皎身邊坐下。
“說吧,咋回事?”顧皎輕聲問道,語氣放緩。
誰知小孩并不領(lǐng)情,林灼抽出一根煙正準(zhǔn)備點燃的時候被顧皎一把奪過了打火機。
“小朋友還是別抽煙的好。”
林灼的嘴角彎了彎,將那根煙隨意的放在茶幾上,回答了女人的問題:“沒什么事。”
“你在這待多久了?”現(xiàn)在十二點半,據(jù)她所知江北一中九點半放學(xué)。
三個小時。
“不記得了。”
“手機呢?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壞了。”
“怎么壞的?”
“摔了。”
顧皎嘆了口氣,真是無效對話。
“那你來我這兒干嘛?黏上我了?”顧皎問。
林灼默不作聲,她整個人窩在沙發(fā)里,顯得有些脆弱。
“你這兒為什么這么多書?”正當(dāng)氣氛變得凝固時,林灼指著餐廳那面書墻,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甚至還涵蓋宗-教書。
“工作使然,有了輸入才有輸出。”顧皎吸了口煙,緩緩?fù)職狻?br /> “你有宗教信仰?”林灼問。
“沒有,新時代青年。”顧皎聳聳肩,傾身將煙頭在煙灰缸里摁滅,“有想看的書自己拿,我先去洗澡了。”
林灼點點頭,她起身走到書架前,上面的書有很多名著,也有很多她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外文書,就像是昨晚顧皎在酒吧唱的那首歌一樣,不知所云。
最后,她抽出了一本從未聽過名字的小說,乖乖的坐到沙發(fā)上翻看了起來,一時間有些入迷。
等顧皎走出臥室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林灼,她斜靠門欄上,輕笑了一聲。
“睡覺嗎,小妹妹?”她總是知道怎樣展現(xiàn)她身為成熟女人的魅力,盡管在酒吧工作,卻讓林灼覺得信任而靠譜。
林灼看著這樣的顧皎,耳根又紅了起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來到了女人的家門口,像條流浪狗一樣坐在門前等待著主人的回來。
可同時,看到顧皎的那一刻,內(nèi)心有盈滿了喜悅。
她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該這樣。
但她的心卻說,繼續(xù)下去。
第二天晚上,她們再次躺到了一張床上,在黑暗中,林灼側(cè)過身看著顧皎的側(cè)臉,靜靜地。
“怎么了,嗯?”顧皎的聲音沙啞而慵懶,最后的尾音簡直勾的人心癢癢。
“沒什么,有點睡不著。”說謊,明明困得不行只要閉眼就能睡著。
“數(shù)綿羊。”顧皎閉著眼提議。
但林灼卻依舊看著她。
良久,才開口道:“能唱首歌嗎?”
“.....嗯?”
“就昨晚你在酒吧唱的那首外文歌。”
顧皎有些無奈,但她到底沒有拒絕林灼的請求。
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充滿磁性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里回蕩著,林灼閉上了眼,手卻不自主的攀上了顧皎的胳膊,緊緊的,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這是什么語言?”一曲完畢,林灼低聲問道。
“西語,我之前在西班牙留學(xué)過。”
沉默。
顧皎就快要睡著了。
“最后那句歌詞是什么意思?”林灼又問。
“...你好,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