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謝、我和廚師李哥,我們三個站在兩側負責把風,別讓過路的人近距離圍觀,以干擾施法。”我指揮道。老謝和李哥都點點頭,當阿贊洪班站在飯店門口的時候,我們三人分成丁字形,在左右和正面守著。
阿贊洪班站在飯店門前,先把那塊賓靈的佛牌給樸姐戴在脖子上,再摘下自己戴的那串黑色骨珠,平舉在手里,開始念誦經(jīng)咒。樸姐站在旁邊,出神地看著。大概十幾分鐘后,樸姐捂著腦袋說難受,彎下腰蹲著,似乎特別痛苦。阿贊洪班從懷里取儺面具扣在臉上,單手拿著黑色骨珠,緩慢地、一下一下地揮動,做著類似扇風的動作。
有一對年輕男女有說有笑地從胡同口拐過來,看到這情形就慢下腳步,邊看邊指點,那女孩問:“哎老公,你看那邊那個人干啥呢啊?”
那男的回答:“精神病吧。”兩人靠過來要看,我連忙過去,說這是道士在驅邪,這里前陣子死過人,一直鬧鬼,最好不要圍觀,否則鬼上身沒人負責。兩人臉都嚇白了,連忙遠遠離開。
這時,阿贊洪班停止念誦經(jīng)咒,開始吟唱儺巫咒。忽然,從飯店里隱隱傳出后院的狗叫聲,院中的鐵籠子里有兩條土狗,是準備明天宰殺的,一直都很安靜,可現(xiàn)在卻叫個不停,而且非常兇,像要吃人似的。
阿贊洪班走到飯店門口,雙手拿的黑骨珠串做了個奇怪姿勢,好像套在某個看不見的人脖子上。然后他用右手拽著珠串,那珠串崩得很直,被阿贊洪班拽到當初樸姐前夫被咬死的位置停住。
“是你逼我的,都是你給逼的呀!”蹲在地上的樸姐發(fā)出喊聲,又吸引了旁邊幾名路人,紛紛過來看。廚師李哥連忙走過去,按我剛才的說法警告,把那些人勸離。
這時,樸姐突然站起來,指著阿贊洪班面前的位置大叫:“你不死我就得死,我有什么辦法?是你說的要纏著我一輩子,我不想毀在你手里。”
阿贊洪班提高吟唱巫咒的音量,樸姐又換了年輕女人的奇怪聲音:“你不要碰她,我最恨你這種男人,滾開!”
就這樣,樸姐用兩種音調交替發(fā)出聲音,一種是她自己的本聲,另一種從語氣和內容來判斷,似乎是那塊由阿贊Nangya加持的賓靈佛牌中的女大靈。陰靈在和樸姐的前夫發(fā)生爭執(zhí),好像是在阻止它觸碰樸姐的身體。
遠處有個年輕姑娘穿著睡衣睡褲,牽了一條小狗路過,那條狗好像聞到什么氣味,遠遠狂叫起來,竟掙脫繩子飛奔過來。姑娘在后面緊追,小狗來到阿贊洪班面前,對著空氣大叫,我想過去抱走,可這條小型犬居然咧嘴露出尖牙,我怕被咬傷,還得去打疫苗,就讓姑娘趕快把狗弄走,這是道士在驅鬼,快躲開。
那姑娘半信半疑地把狗抱起來,那狗在她懷里一個勁掙扎,姑娘氣急敗壞:“鬧鬧,別鬧了,你要干啥啊?”
可能是這條狗平時從沒這樣過,也許是姑娘沒力氣,那狗又從姑娘懷里跳下來,蹦著高對著阿贊洪班面前的位置狂叫。姑娘嚇得有些發(fā)愣,剛要上去,突然那條狗發(fā)出哀鳴,身體飛出去好幾米,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就不動了。
姑娘連忙抱起,怎么叫也沒反應,姑娘都要哭了,指著阿贊洪班:“你干啥踢我狗?”阿贊洪班仍然在念誦經(jīng)咒,姑娘掏出手機要打電話,突然啪地一聲響起,姑娘“啊”的捂著臉,她喊著:“你還敢打我!”
我連忙說:“沒人打你,是鬼,你快點兒走吧”那姑娘不信,反倒罵了我兩句,忽然又是“啪”的一聲,姑娘的頭轉了半圈,她嚇得聲都變了,也沒管地上的那條狗,跑出胡同。
這時看到阿贊洪班雙手拉著黑色骨珠用力一絞,樸姐蹲在地上說:“快走吧,根本就沒人想你!”阿贊洪班慢慢將黑色珠串纏在手臂上,念誦經(jīng)咒的聲音越來越低。樸姐垂著頭,一言不發(fā),好像已經(jīng)睡著。
阿贊洪班從樸姐脖子上把那塊賓靈佛牌摘下,套在手臂上,和骨珠放在一起。飯店里那些狗終于不再狂叫,阿贊洪班對我點了點頭,施法才算結束。
我們三個男人扶著樸姐走進里屋,讓她躺下休息。廚師李哥問我:“我說兄弟,剛才那就是法師驅邪?小樸她前夫的鬼魂呢?”
老謝打著呵欠:“已經(jīng)被阿贊師父用巫咒附在那串黑色骨珠里面,還有那塊賓靈牌,都會拿回到泰國去繼續(xù)加持,以后可能會制成佛牌。”
李哥問:“我怎么沒看到她前夫的鬼魂在哪兒?”我失笑,說鬼魂要是誰都能看到,那這世界不就亂套了。李哥臉上露出敬佩的神色,回家去睡覺了。
次日下午,樸姐才慢慢醒過來,一個勁叫著身上冷。阿贊洪班又給她施了法術,她才覺得好些。李哥做了熱湯面給她吃,她說:“我昨晚做了個夢,夢到我前夫往死里罵我,說我心太狠,竟然要把他送去泰國。還說他就喜歡我,現(xiàn)在沒有我他該怎么活。”
“真可笑!”我回答,“他本來就是鬼魂,怎么也活不過來。”
樸姐從銀行取出三萬塊錢給我,說這錢是借的,她要把飯店兌出去才能還上。我表示遺憾,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能說是破財免災吧。樸姐苦笑,說要是真能徹底解決,花錢也算是買個心安,至少她以后的生活能正常點兒,要不然,就算不用花錢,她也非被那個男人逼得自殺不可。
老謝帶著阿贊洪班離開沈陽,回泰國去了。臨走時他又故意拖延時間,樸姐給他準備了豐盛的飯菜。很難想象老謝一個湖北人居然什么菜系都吃得這么香,這家伙矮小的身體內似乎蘊藏著巨大能量,一頓吃的和我兩頓差不多,我懷疑他是不是有兩個胃。在烤肉的過程中,阿贊洪班對他說:“別吃了。”
此時樸姐和服務員都在后廚忙活,店里也沒有別的食客,所以阿贊洪班用的是中國話。只有三個字,但我和老謝都明白,他是想讓老謝少吃點兒,以免撐壞肚子。老謝用筷子把放在烤盤上的肥牛肉來回翻烤,看著那塊肉發(fā)出嗞嗞的聲響,肥油直冒,他只嘿嘿地笑,也不回答。
我在沈陽又多呆了七八天,樸姐的狀態(tài)一天比一天好,而且再也沒夢到過前夫,身邊也沒發(fā)生過鬧鬼的事。她這才相信,那個讓他噩夢連連的男人,真的是已經(jīng)徹底遠離了自己。
她的飯店也兌給別人,自己要回老家丹東去了。臨走時我請她吃飯,算是相識一場。我告訴她,無論配偶還是親戚朋友,都不能太忍讓,人都有懼強而凌弱的天性,過度后退只能讓對方更無理,以后你再談戀愛,一定要避免這種情況,要懂得說不,學會對無恥的人零容忍。
樸姐連連點頭,說她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女人性格軟弱,有時候總是下不了狠心。
這樁生意就算結束了,還算圓滿,樸姐做為事主,并沒有什么后遺癥,只是破了財,花了十幾萬。但對她來說,這十幾萬換來后半生的平靜日子,也算很值。
小凡給我打來電話,說陳大師催問阿贊Nangya什么時候來香港,佛牌店那邊已經(jīng)都安排好了。我給阿贊Nangya去電,和她訂了行程,讓小凡幫她弄好機票,我這邊從沈陽直接飛去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