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康笑著說能不能通融一下,其實我們這幾個人才應(yīng)該聯(lián)合起來,那位方夫人只是外人而已。她能找你給別人落死降,事后也有可能把你滅口,這種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于先生不再搭話,只閉著眼睛。
在隔壁房間,我們一直在爭論怎么處理于先生,為了不被聽到,大家都把聲音壓得很低。方剛的意思是,他有很多朋友,其中不乏亡命之徒,這些人只要收個幾萬泰銖,就會非常樂意幫你干掉任何人,哪怕是總統(tǒng)。讓他們帶著于先生離開芭堤雅,隨便去北面找個深山,殺人之后深埋,于先生就算有親戚知道他來泰國,恐怕這輩子也找不到尸體。
我心里在猶豫,雖然并不同意他的買兇殺人方案,畢竟這是犯死罪的。但于先生身為降頭師,上次的石藤降如果不找登康,方剛想見我就得去上墳了。登康強烈反對,說于先生是他的恩人,如果不是當初被救,現(xiàn)在田七中降就沒人給解,他照樣會死,這條命等于也是于先生給救的。
“就算于先生當初救你也算現(xiàn)在救了我,可我的降頭也是他下的啊,”我覺得這邏輯不對,“不能因為他救過人,就有理由再殺掉這個人吧?”
方剛把手一擺:“別說了,就這么決定,于先生的事我來處理,你們什么也不知道,也沒來過這里,等天黑下來你們就離開,對誰也不要講今天的事!”
登康想了想:“沒這個必要,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我也不反對。做降頭師這一行,結(jié)仇也是沒辦法的事,各安天命吧,但你最好做得干凈點兒。”方剛嘿嘿笑著說這種事我不是第一次做,不用你們操心。
下午時分,方剛出去聯(lián)系朋友,把那兩名男子也帶走,讓我和登康好好看守。天漸漸黑了,方剛還沒回來,我打電話也沒人接。里屋捆在椅子上的于先生似乎已經(jīng)睡著,登康坐在地上,靠著墻,眼睛盯著于先生發(fā)呆。
看著于先生那張臉,我心里有些發(fā)虛,面前這個不起眼的瘦高男人,竟然是厲害無比的降頭師,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痛苦萬分、死不瞑目。但方剛回來之后,他就得被帶走,恐怕活不過今晚。
我低聲問登康,要不要讓于先生去上個廁所,別再憋壞了。登康看了看我,慢慢站起身,來到于先生的椅子旁,彎腰慢慢去解繩索。
于先生醒了,看著登康把繩索全部解開,扔在地上。我說:“于先生,請去趟衛(wèi)生間吧,您餓嗎?要不要我去買點食物回來。”于先生還沒說話,登康卻走到大門口,將房門打開。
“我打算放于先生走,你要是不同意,就得想辦法阻止我。”登康微笑著對我說。
我驚呆了,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于先生也疑惑地看著登康。登康對他說:“方剛是想讓你活不過今晚,如果他回來,那我就沒辦法了,所以現(xiàn)在你走吧。”
于先生仍然這么盯著登康,既不說話,也沒有起身想走的意思。
我暗想這可怎么辦,是阻止登康,還是同意放于先生走?于先生再厲害也只是降頭師,不施法就無法攻擊別人,方剛帶人回來,他就是死路一條,以后我和方剛也就沒了后顧之憂。
可登康既然能這么做,就說明他已經(jīng)打算堅定地站在于先生這邊,就算方剛把于先生解決了,以后登康恐怕也不會再跟我們合作,更不用說成為朋友,恐怕還會是敵人。
我的心在怦怦跳,把牙一咬,對于先生點著頭:“走不走是您自己的事,反正現(xiàn)在是唯一的機會,如果方剛回來,您的命運就很難說了。我知道您是很厲害的降頭師,登康已經(jīng)把他的身世都和我講過,連方剛都不知道。所以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我知道您和登康之間的恩怨。您是有原則的人,我相信,所以我同意讓您離開,至于今后是不是還要對我下死手,隨您的便。”
聽了我的話,不光讓于先生愣了好幾分鐘,登康也很意外。后來于先生慢慢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緩緩走出房間。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著登康:“當初我救你的事,以后不用再提,咱們也不認識。就算以后有人出錢要我給你落死降,我也會接。”然后轉(zhuǎn)頭離開。
屋里死一般的寂靜,幾分鐘后,我對登康說:“你也走吧,等方剛回來,我就說你把我支開去買煙,回來就不見人了。他最多罵我一頓,不能把我怎么樣。我讓方剛連夜送我去曼谷機場,盡快飛回中國,如果沒意外的話,我就不會再來泰國了。”
登康沒說話,其實我有些后悔,覺得剛才太沖動,就算我回到沈陽,方夫人如果非想查出我的下落不可,以后也是個事。但事已至此,說什么都沒用了。登康慢慢坐到捆于先生的那張椅子里,掏出煙來點燃,說抽完就走。
在他抽煙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很想知道于先生到底和方夫人是什么關(guān)系,方剛的朋友在跟蹤時,可總是看到他們倆共同過夜。”
“也許是方夫人以身相許了。”登康吐著煙圈冷笑,“兩萬美金,嘿嘿嘿!”
確實,十六萬元人民幣,方夫人的身家已經(jīng)被那個小白臉給騙得精光,不太可能拿出那么多錢。但我很不理解,于先生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看得上方夫人,雖然她長得不丑,但畢竟也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了。但轉(zhuǎn)念又想,人是世界上最復(fù)雜的動物,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呢?
又過了二十來分鐘,他仍然沒有走的意思,這時聽到有人輕輕敲門,打開看是方剛等三人,他讓那兩男子盡快把于先生的嘴堵上,趁黑抬出去。兩男子發(fā)現(xiàn)人沒了,連忙出來報告,方剛看到繩索在地上,登康坐在椅中,再看看我的表情,大概就能猜出幾分。
我和方剛認識近三年,從沒看到他發(fā)這么大的火,幾乎要殺了登康。那兩個男人也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動手。但登康只微笑著不說話。我走過去拉開方剛等人,說:“我覺得這就是命運,你和我都改變不了。現(xiàn)在你送我去曼谷吧,我連夜回國,以后再也不回來了。”
“那是,反正你小子的錢也賺夠了,回國娶個老婆生兒子,多好。”方剛沉默片刻,冷笑了幾聲。我沒法接話,方剛看了登康一眼,轉(zhuǎn)頭走出房間。
連夜開車來到曼谷,方剛坐在車里并沒有下來。我笑著說:“方夫人那臭女人就算想找我,恐怕也沒那么簡單,在沈陽我有三套房產(chǎn),大不了搬家換地方,再換掉手機卡,以后不再接生意,但你就得多加小心。”
方剛冷笑幾聲:“用得著費那么多力氣?想解決還不容易,花錢把方夫人宰了不就行!老子只是不想用這種低級手段。等我消息吧,得手之后最多三個月,你小子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再回泰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媽的,還有那個姓曹的女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也送上西天,看以后誰再敢打我方剛的主意!”我默不作聲,心想這恐怕是非常時期最無奈的辦法了。
乘凌晨的航班飛回沈陽,這幾天我經(jīng)常睡不好覺,躺在床上一直在想這些事。先是蔣姐、汪夫人、姜先生,后來又是于先生、曹夫人和方夫人……這些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似乎永遠也沒有完結(jié)的時候,解決了你,又得罪了他。難道只有與徹底佛牌業(yè)斷開,才能不再和這些事扯上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