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流火, 是一種螢火蟲一類的飛蟲。
這種飛蟲只在書上有過記載,池牧遙曾匆匆看過一次。當(dāng)時并未在意,畢竟是已經(jīng)絕跡了的飛蟲, 誰能想到他現(xiàn)在居然能見到?
青冥有火, 火為蟲, 蟲在天地飛,天極光。
青冥流火在白日與普通飛蟲無異, 到了夜間它們半透明的翅膀會變成熒光綠色的, 振翅飛翔時揮翅速度極快, 會讓旁人誤以為看到的是綠色的熒光, 而非飛蟲。
這與世間常見的尾部發(fā)光的螢火蟲有所不同。
這種飛蟲并非一般的飛蟲, 它有著自己的特性。
它的身上含有劇毒, 果被它蜇了會有麻痹的感覺。比手指被蜇,手會瞬間麻痹僵化,無法靈活地掐訣。
且它的毒素難去除, 尋常的丹藥都沒法起作用。
好在它一般非常和善,不會主動攻擊旁人,除非是遇到了關(guān)乎生死存亡的情況, 它們才會去進攻他人。
以至于此時青冥流火幫助池牧遙, 還讓他有些詫異。
這就好比面前是一個脾氣特別好的禹衍書,他看到路邊有兩個小孩在打架, 突然去幫其中一個小孩打另外一個小孩,被幫的小孩都覺莫名其妙。
不過既然青冥流火愿意幫他, 他不能浪費了機會, 布法陣配合著它們,一起攻擊被奪舍的唐銘。
唐銘的手被青冥流火蜇了,此刻掐訣握劍都被耽誤了, 導(dǎo)致他的攻擊越來越綿軟。
可他不死心,在死前靈魂出竅想要奪取池牧遙的身體,被池牧遙閃身躲開并丟出屏障隔絕開,最后池牧遙捏碎了這個無依無靠的魂魄。
做完了這些,池牧遙手持防御法器看向青冥流火,擔(dān)心它們會再來攻擊自己。
不過它們沒有,只是繞著池牧遙飛,似乎是在觀察他。
他見這些青冥流火沒有攻擊他的意思,對它們拱手謝:“謝謝你們愿意幫我?!?br/>
他不知道這些飛蟲能不能聽懂,說完又吃了一顆丹藥,離開時再次用鹿角感知,然后突兀地回頭看向了這群青冥流火,詫異萬分。
鹿角感知到的悲傷情緒,竟然來自于這五只青冥流火!
他有些意外,收起手中的東西雙手掐訣,從眉心祭出一抹銀色流光,繞了五只青冥流火一圈后,嘗試和它們溝通。
神識連通的一瞬間,它們幾個還沒反應(yīng)過來,似乎不覺人能和蟲子溝通,只是在互相對話。
“這小子周身的氣息不太一樣啊,他是被靈獸奪舍了嗎?”
“應(yīng)該是和靈獸靈契了,而且是圣潔度非常高的靈獸,這樣才會讓我們看著不討厭?!?br/>
“小臉長得挺不錯的,現(xiàn)在的小娃娃都這般俊俏了?”
“剛死的那個挺丑的?!?br/>
池牧遙發(fā)現(xiàn)真的能聽懂它們說話了,不由得驚喜,當(dāng)即說:“各位,我是御寵派弟子,曾與無色云霓鹿靈契?!?br/>
五只青冥流火瞬間沉默來,許久,才有一只問道:“他能聽懂我們說話?”
另外一只回答:“應(yīng)該是,直勾勾看著我們呢,這里沒別人了?!?br/>
他點頭回答:“嗯,能聽懂?!?br/>
青冥流火們又問:“和靈獸靈契還有這作用?”
他耐心回答:“無色云霓鹿本來就是天地間最為圣潔的存在,可以溝通萬物,只是弟子修為較低,尚未達到此般成就。不過施法后是能與各位溝通的,你們也是上古飛蟲嗎?”
誰知,一個簡單的問題卻引它們憤怒,其中一只青冥流火還想朝池牧遙攻擊過來:“你才是蟲子!”
好在它被其他的青冥流火攔住了。
其中一只擁有成熟女性聲音的青冥流火說:“我們本是修者,殞落之后被人拘住了魂魄,就是你們口中的上古游魂。
“所有的魂魄被關(guān)在一個房間中你爭我奪,只為了爭搶復(fù)生的機會。我們幾個都是懶去爭的,曾輝煌過一世,沒必要再奪別人的身體茍活于世。
“可惜,想復(fù)生的游魂還是忌憚我們,用了陰邪的法子把我們祭煉成了飛蟲,長生不死,永世不滅。我們成了飛蟲后修為被限制得厲害,方向感差,入陣中便會迷路,今日也只是碰巧遇到了你們。
“剛剛我們殺的那個人,就是祭煉我們的游魂之一,我們是在報仇罷了?!?br/>
這便能解釋通了。
池牧遙只能道歉:“晚輩不知曉其中原因,有所冒犯,還請前輩們見諒?!?br/>
女聲再次回答:“罷了,又不是你的錯。”
池牧遙看著五只青冥流火,思量了片刻詢問:“晚輩是感知到了悲傷的情緒才尋來的,不知有什么能幫諸位前輩的?”
女聲疑惑:“悲傷的情緒?用無色云霓鹿的能力感知的?”
“正是。”
女聲又是一聲嘆息:“我們被困在這里有幾百年了,一直在這個小房間里徘徊。你若是方便就帶我們離開吧,果可以,我想和我們的好友相聚,他們此刻也變成了同樣的青冥流火?!?br/>
池牧遙取出千寶鈴在鈴鐺里尋找東西,同時說:“實不相瞞,我與我的……朋友在陣中走散了,我在尋他。本來就要在陣中尋找,果能順便尋到你們的好友也是一件好事,我們可以結(jié)伴而行?!?br/>
池牧遙說著,從千寶鈴里取出了一盞燈。
這燈做精致,燈座乃是上等灌靈木雕刻而成,中間是白玉雕刻的鏤空燈體,燈體磨得薄,甚至有種半透明的感覺。燈為空心,需要渡入靈力才會亮起。
在不渡入靈力時,燈中是一個極好的小空間。
池牧遙示意道:“不知幾位前輩愿不愿意進入燈中,鏤空部分可以讓各位自由進出,我拎著燈帶著各位一同過陣,?”
五只青冥流火繞著燈飛了一圈,最后還是進去了。
池牧遙提著亮著青色光的燈朝前走時,還在與它們閑聊:“不知幾位前輩怎么稱呼?”
女聲優(yōu)雅地回答:“我叫空青。”
“哦,空前輩?”
“我們那時的修者都沒有姓氏,只有名。難得有姓氏的人,都是五大家族的人,所以我并非姓空。”
“那就是空青前輩?”
“嗯?!?br/>
之前險些攻擊池牧遙的青冥流火冷哼了一聲:“我的名諱說出來嚇?biāo)滥?!?br/>
空青說道:“它叫扶如,生前資質(zhì)極佳,相貌好,多少被旁人慣到了,今還是這般跋扈,著實叫人無奈。”
池牧遙當(dāng)即打招呼:“哦,扶如前輩。”
看到他此淡定,扶如當(dāng)即大叫:“什么意思?現(xiàn)在的小娃娃都不知道我扶如了嗎?”
池牧遙確實沒聽說過。
不過和它們在一起開心的是,他成了“小娃娃”。
之后,另外幾只青冥流火也報了姓名。
空青在這時說:“扶如,你不是能記住地圖嗎?畫給他,這樣他能走方便一些。”
扶如暴躁地問:“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怎么畫?”
池牧遙趕緊從千寶鈴里取出一張紙,接著拿出墨來說:“前輩可以在圖上走路作畫?!?br/>
扶如千萬個不愿意,它嫌墨臭,更別提還沾在身上,不過后來還是畫了起來。
它們生前熟悉這里的地形,甚至能背地圖來,可惜成了飛蟲后沒了方向感,又到了最有迷惑性的鬼打墻般的房間里,才導(dǎo)致它們被困多年。
空青在扶如畫地圖的同時說:“問陵八十一盤最開始并非天罰陣,而是普通的歷練法陣,后期被人利用、改造才變成了今的樣子。我們都是來陣中歷練的修者,都是化神期和合|體期的修為……”
池牧遙詫異:“合體期?我們現(xiàn)在化神期便是巔峰了?!?br/>
“今修真界有多少個化神期修者?”
“至今……還沒有,原來化神期之上還有境界?”池牧遙問道。
“沒錯,在我們的時期,合|體期后還有大乘期,最后是度劫。”空青不由得驚訝,“蘇又不是奪舍出去多年,怎么連化神期都沒到?現(xiàn)在的修真界萎靡成這樣了?天地靈氣都被利用殆盡了嗎?”
池牧遙被嚇了一跳,驚問:“蘇又?!他是從這里奪舍出去的?”
“沒錯,他是有姓氏的五大家族的人,是他組織祭煉其他游魂?!?br/>
池牧遙當(dāng)即罵了起來:“這個人怎么這么壞啊!就是他計劃了天怒,把我們引到了這里來?!?br/>
空青吃了一驚:“蘇又回來了?”
扶如直接飛起來怒問:“他還有臉回來?!”
空青一向平和,督促扶如繼續(xù)畫圖,同時跟池牧遙說:“蘇又的事情我們暫且不提,以你現(xiàn)在的修為在陣中走動太過危險,最低也要到金丹期才可以。我們已經(jīng)等了百年,不著急一時,不你找到靈泉的位置閉關(guān)到金丹期再尋找也不遲,畢竟安全最重要?!?br/>
池牧遙連連搖頭:“可是我要找我的朋友,他在找我!”
扶如一邊沐浴臭墨畫圖,一邊罵:“你是個傻孩子吧?有命找嗎你?好心勸你你不聽,那我還畫什么圖?你隨便找道門死去吧!”
池牧遙被罵沒脾氣,畢竟這都是化神期以上的大能,他一個小菜鳥真的沒法反駁。
他當(dāng)即問道:“各位前輩,我這里有一顆天級靈獸的妖丹,可以助我提升修為,我還有些丹藥,果沖擊金丹的話,最快多久能結(jié)丹,三個月有可能嗎?”
空青竟然無語了:“……”
扶如直甩身上的墨,回答:“我是方向感知不行,其他卻還可以,你什么資質(zhì)你心里沒數(shù)嗎?三個月?!三年都不錯了?!?br/>
“可是我著急……”池牧遙委屈巴巴地回答,都出現(xiàn)哭腔了。
空青安慰道:“我的師門怕是已經(jīng)滅門了,既然師門心法已經(jīng)失傳,不將心法贈予有緣人,這樣還能延續(xù)下去。我教你一套心法,能助你擴寬經(jīng)脈,加速結(jié)丹?!?br/>
池牧遙點頭:“謝謝前輩。”
扶如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擅長的是斗法,我們路子不一樣,你去靈泉里撈我生前的寶貝吧,說不定能幫幫你,不比天級的妖丹差?!?br/>
池牧遙再次道謝:“謝謝您?!?br/>
池牧遙湊過去看扶如畫的圖,指了其中一個房間說:“這里就是我們所處的房間吧。”
扶如回答:“沒錯,我是在畫我們在的地方到靈泉的路線,房間太多一時半會兒畫不完,等你到靈泉閉關(guān)時,我再畫全的地圖。”
“嗯,好!”
劇烈的爆炸聲響徹法陣,石塊坍塌帶起一陣滾滾煙塵,翻滾著朝前涌。快,煙霧便被大洗滌術(shù)消除了。
奚淮走房間內(nèi),看到地面上趴著的尸體呼吸一緊。
和池牧遙的袍同色系的煙青色道袍!
他趕緊快步走過去蹲|身,翻過尸體看了一眼,在看到面容并非池牧遙的后才松了一口氣。
他在房間里環(huán)顧一周,再去看其他的尸體,確定都不是池牧遙,只能再次陷入焦躁之中。
無可奈之,他頹然地靠在墻壁上休息。
這是他棄生赴死尋找池牧遙的第三十七天。
放棄生門,在死門中尋找,還用了近乎于爆體的法子來強行破壞法陣,每破一次石墻,便是消耗自己生命一部分。
手臂上血管幾乎成了暗紅色,像是一閃電遍布手臂,是他自損壽元的證明。
隨著時間的流逝,奚淮的心情越來越暴躁,他總覺他越久找不到池牧遙,池牧遙經(jīng)歷的痛苦越多,仿佛在油鍋里炸得越久。
之前他在找池牧遙,卻不像現(xiàn)在這樣難熬。
之前,他自問沒做什么讓池牧遙難過的事情,只是他的喜歡會讓池牧遙為難而已。
現(xiàn)在,他惹池牧遙傷心了,池牧遙和蘇又在一起會是什么樣的情況,他簡直不敢想象。
他悔不行,恨得不行,難受的時候干脆自己扇自己嘴巴。
可是最后還是要繼續(xù)找池牧遙,絕對不能放棄任何一點線索。
侶結(jié)在陣中會失效,他只能盲目地找,想著實在不行就把所有的房間都打通了,這樣就能找到了吧?
合眼休息了一刻鐘的時間他便再次起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攻擊過去,絕對不能耽誤半點時間。
再次進入新的空間,卻是一個空房間,他不由得失落。
不過快他便發(fā)現(xiàn)了不同,他在一面墻壁上看到了粉紅色的桃花印記。
他快步走過去,看到這的確是池牧遙留的印記,墻上面有執(zhí)事堂三個字,是池牧遙在合歡宗用的執(zhí)事堂的印戳,這件事情法陣?yán)镏挥兴粋€人知道。
池牧遙在告訴他,當(dāng)時自己選了這面墻的縫隙。
能留印記,池牧遙已經(jīng)甩開蘇又了嗎?
他當(dāng)即朝著那面墻攻擊過去。
等我,我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