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
晚霞由橙紅不斷加深,最后燒成了赤紅。半個山莊被黃昏籠罩,地上的青草一點點變黃,莊內樹皮脫落,溫泉干涸,一只從天空飛過的小鳥翅膀驟然停止撲扇,‘啪’地一下重重砸在地上。
以山莊為中心,方圓百里內的生機在一瞬間被抽空。
一間幽暗的屋子里,九個人跪在不同的方位,他們身限幻境,有的狂喜大笑,有的淚流滿面。
有老有少,共同點是這些人都和裴琉焰一天出生,連時刻都一樣。此時每個人的頭上都頂著空白的牌位,笑聲和哭聲交織在一起,格外恐怖扭曲。
裴琉焰盤腿坐在最中間的蒲團上,微微點了下頭。
男子拿出杜圣蘭的血液,嘴唇不停動著,卻沒有任何聲音泄露。
血液化作千絲萬縷,分別纏繞住象征九種不同情緒的牌位,侵蝕的過程中,血液本身的顏色越來越淡。
狂風大作,外門發出嘩啦啦的響動,屋內唯一的一根蠟燭火焰熄滅,裴琉焰閉上眼,正式開始渡心魔劫。
冥都。
正在院內彈琴的九奴一失手,撥到了錯誤的琴弦,樹上享受樂律的冥鳥歪著腦袋,一只只好奇地看過來。
紛亂的雜音傳出。
九奴原本就沒幾分血色的面容慘白地可怕,她似乎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手指用力絞著琴弦,黑霧從創口處不斷滲出。
冥鳥發出凄厲的嚎叫,盤旋在空中。
院門被一股大力猛地砸開,原本正要去塔樓檢查血雷狀況的杜圣蘭和顧崖木最先趕到,隨著越來越多的黑霧在半空中溢散,陰犬和冥都高層也陸續到來。
身為冥都生靈,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咒術。陰犬幾乎是一眼看穿:“咒殺。”
任何人都能感覺到九奴的痛苦,她的喉嚨擠出支離破碎的聲音,手腕斷掉了半截,半個身子都壓在了琴上面。
杜圣蘭剛要上前,被顧崖木拉住。
現在過去只會添亂。
沉默片刻,杜圣蘭退到門檻外,突然就想明白了昨天渡劫時那一閃而過的虛影身份,定是被裴琉焰蠱惑的仙人。
陰柔男子手指輕輕摩擦著下巴,瞥了眼院內:“情況對九奴不利。”
這場交鋒中,明顯九奴處在了下風。如果現在用咒術不斷去填補對方的創口,或許會起一點作用。
然而陰犬并未立刻動作,似乎準備再觀望一下。
杜圣蘭同顧崖木朝遠處走了一些,壓低聲音道:“之前你所指的方法是什么?”
顧崖木曾說有辦法幫到九奴。
“強大。”四目相對,顧崖木繼續說道:“只要變得足夠強大,就能碾壓一切。”
“……”這說得不是廢話?
顧崖木今晚談吐跳躍性很大,緊接著又道:“隨我去個地方。”
……
山莊里。
九個牌位在不停顫動,下面的‘祭品’俱是七竅流血。
裴琉焰曾經分割過九次心魔,前八個陸續被九奴吞噬,這使得九奴異常強大。
杜青光對自己狠,裴琉焰也不逞多讓,數次割舍心魔,須知每次的過程都痛苦無比。但人終究活不成一塊石頭,以往的狂喜,怨恨,暴躁……這些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后,被她強行割裂,卻又在往后歲月,重新滋生。
今晚是一場隔空的廝殺較量。
主動權在裴琉焰,可這不代表她勝券在握。
整個過程,她能感覺到心臟不斷膨脹又驟縮,幾次險些要炸裂。
九奴其實并不能算是完全的心魔,只是被裴琉焰強行定義為心魔。前八個才是真正的心魔,即便被割裂仍舊擺脫不了裴琉焰的控制。
這么多年雙方一直處于相互制衡的狀態。裴琉焰的負面情緒隨時會通過九奴的身體滋生,導致后者無時無刻不在和這些情緒做斗爭,身體狀態十分虛弱。
過去半個時辰,沒有取得壓倒性優勢的裴琉焰讓男子也詛咒自己,試圖利用這些情緒為牽制,進一步反噬九奴。
男子照做。
“噗——”
詛咒剛一纏身,裴琉焰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男子見狀面色微變,施展詛咒的強度減弱。
裴琉焰捂著胸口,面色慘白如紙:“繼續。”
她的目中隱約夾雜著一絲恨意,那是對老天爺的恨意,恨它為什么偏偏給了自己一副天生媚骨。
天生媚骨修煉資質一般,在打破枷鎖前,憑借裴琉焰的資質,化神期后每一次的渡劫,難度都不亞于登天。為了能消除對渡劫的畏懼,裴琉焰不得不承受著生不如死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割裂這些負面情緒。
男子皺眉:“繼續詛咒,可能會留下暗傷。”
裴琉焰嘴角硬扯出僵硬的笑容:“那又如何?”
等她成功渡完心魔劫,就立刻剖骨,重新移植一副仙骨。
男子有一瞬間被她的狠辣嚇到,忍不住道:“移植仙骨很危險,未必就能成功。”話說出口很久,沒有聽到回應,他看向屋子中間,裴琉焰垂著頭,像是沒有靈魂的木頭人,就在剛剛,她被拉入了心魔世界。
時光仿佛回溯,屋內燃著裴琉焰不喜歡的香料。
老嬤嬤遞過來一碗湯藥:“小姐,該喝藥了。”
萬年冰焰果。
嗅出了湯藥的用材,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后,她喝了下去。
萬年冰焰果不但能讓傷口迅速恢復,還能補充元氣,推動修為增長。裴琉焰疲憊地睜開眼,精神恢復了不少,一聲啼哭從屋內另一側傳來。
“抱來給我看看。”下意識的,她開口說出這句話。
老嬤嬤有些為難,雖然不知原因,但家主交待過盡量別讓她接觸孩子。
裴琉焰從這份猶豫中猜到了什么,本來只是一個可無可無的要求,但她似乎天生有反骨,變得格外堅持:“抱過來。”
老嬤嬤心軟了一下,之前她偷偷聽見孩子很快要被送往另一個家族,日后想見面估計都不容易。嘆了口氣,老嬤嬤關上房門,把空間單獨留給這對母子。
裴琉焰下床,光著腳走到搖籃旁,明明已經恢復的差不多,她卻一直捂著胸口。
“從我的身體里滾出去……”過黑的眼珠和慘白的皮膚,使得她更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女鬼。
裴琉焰清楚這里是心魔世界,更加清楚是九奴在影響自己,但她沒有辦法完全擺脫這種情緒控制。
殺了這個孩子,只要殺了這孩子就能完全扼殺母性。
定定看著搖籃里的嬰兒片刻,裴琉焰強忍著不適,別過頭用力一甩袖,瞬間一股龐大的真氣壓下來,搖籃灰飛煙滅。世界變得一片漆黑,再睜眼時,又是熟悉的熏香,熟悉的藥味。
老嬤嬤見裴琉焰一動不動,提醒道:“小姐,該喝藥了。”
裴琉焰接過碗一飲而盡,烏黑的眼珠一直盯著老嬤嬤,后者被她看得渾身發顫。
為什么自己還沒有脫離心魔世界?
一碗湯藥見底,裴琉焰的眼神越來越恐怖,這次老嬤嬤是被嚇得走出屋子,想要平復一下心情。
裴琉焰重新來到嬰兒床面前,猜測是因為剛剛動手時,自己別過了頭,那代表著一種逃避。
腦海中有另外一股意識影響著她,裴琉焰顫抖地伸出手,目光卻是格外堅定,眼看就要掐住嬰兒的脖頸,手指被輕輕握住。
這嬰兒父母都非常人,剛出生就有力氣,嬰兒沖著她笑,以為是在玩游戲。
裴琉焰也笑了,笑容不達眼底。
她用另外一只手掐住孩子的脖頸,小孩子純真的笑容化為痛苦,然而掐住細嫩脖子的手還在不停用力,弱小的身軀做著徒勞的掙扎。
“哇……”
喉嚨被卡住,想哭都只能擠出細碎的聲音。
因為九奴的影響,裴琉焰的力道忽大忽小,這無疑加劇了嬰兒的痛苦。
等到裴琉焰已經完全能壓制住干擾自己的意識時,她直勾勾盯著嬰兒的眼睛,眼看小孩子的眼皮就要無力地耷拉下來,門突然被推開。
“你在干什么?!”
隨著一聲厲喝,裴琉焰被一股大力摔砸在墻角,裴九星快步走到搖籃邊,檢查嬰兒的狀況。發現還有氣息,連忙命人送來靈果。
這孩子是補天的重要一環,可不能出問題。
裴九星將孩子帶走,很快,幾位長老趕來,裴琉焰被嚴加看管。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屋里屋外都是強大的氣息,可謂是銅墻鐵壁。裴琉焰靠坐在墻邊,死死蹙著眉頭,好不容易壓制住了九奴,為什么心魔世界在最后關頭力挽狂瀾?
……
外界現在已經是午夜。
斬月山的寂靜被轟轟的交手聲掩蓋,頂尖劍客和銀龍在空中纏斗,這已經是他們交手的第三個回合。
顧崖木來斬月山的目的很明確,他將心魔暫時借給了九奴,心魔能主動參與他人心魔劫,必要時候會成為九奴絕地反擊的王牌。
梵海尊者渡劫時,心魔遭受過重創,為了讓它更好地協助九奴,顧崖木需要盡可能激發一些自身的負面情緒。
長劍凌空,一向淡漠的竹墨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是不是有病?”
大晚上地跑過來,分不出生死的戰斗本身就毫無意義。顧崖木能重傷竹墨,卻殺不死他,竹墨更不必說,一直處在下風。
每輪戰斗就要告罄時,顧崖木就會收手:“去休息。”
竹墨調息片刻,顧崖木又冷聲道:“過來,打我。”
“……”
守在周圍的長老們和副掌門從一開始的緊張,陰謀論,到現在和竹墨的思想統一:這人有病。
偏偏還不能走,得防止顧崖木是故意讓他們放松警惕。
最后是副掌門李道子找到觀戰的杜圣蘭,頗為無奈說道:“宗主雖對你多有算計,但也傳授了你斬月劍法。”邊說嘆了口氣:“看在這份恩情上,能不能把這頭龍帶走?”
杜圣蘭搖頭:“達不成目的,他是不會走的。”
李道子防備地瞇起眼:“什么目的?”
先前路上顧崖木已經完整地說過一遍計劃,這些杜圣蘭自然不可能告知他們,沉吟兩秒道:“被侮辱。”李道子一愣。
杜圣蘭:“沒錯,請你們侮辱他。”
旁邊的刑堂長老聽不下去,以為是故意拿他們開涮,沒好氣道:“不如你來示范一下。”
杜圣蘭轉過身,遙望空中的銀龍:“不能一雪前恥,你這個仙成的有什么意義?”
銀龍微微仰頭,想到被鎮壓的歲月,渾身多縈繞出一些戾氣。
竹墨持劍浮在虛空,時刻保持著戰斗狀態。
沒有迎來想象中被激怒后的兇猛攻勢,銀龍強勁有力的尾巴直接砸斷半個山頭,居高臨下問:“你呢?就沒什么想說的?”
“……”不想再做一些無畏的交流,竹墨神情一厲,劍鋒掀起一股風暴,帶著駭然的威勢朝銀龍卷去。
第四個回合的戰斗,開始了。
……
心魔世界。
裴琉焰用盡了各種辦法,但始終困在這方天地走不出。
孩子被送去了杜家,她被視為一個不確定的風險,即將要前往禁地。渡心魔劫的關鍵就是嬰兒時期的杜圣蘭,如今孩子被送走,意味著突破點沒了。
裴琉焰不死心又做了很多無畏的嘗試,當她不再浪費精力壓制心魔時,腦海中傳來一陣笑聲。
九奴一邊笑,一邊咳嗽:“這一局你贏不了的。”
裴琉焰錯就錯在,她以為是和心魔一對一的戰斗,實際是和一群人。
顧崖木的心魔,顧崖木,杜圣蘭,竹墨……乃至斬月山能激發負面情緒的龍泉瀑布,都是參與者。
困在心魔世界越久,越不利于裴琉焰,她原本是占了優勢,如今受九奴的影響越來越大。開始擔心被送走的孩子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按時吃飯,甚至有一剎那,裴琉焰忘記了這里是心魔世界。
“這樣下去不行。”
裴琉焰狠狠閉眼,指甲陷進床板的縫隙,被木刺戳穿后不斷滲出血珠,這樣的疼痛都無法徹底刺激神智清醒。
如今只有兩條路,繼續困在這里尋找出路。以她現在的狀態,稍有不慎就會沉淪。另一種法子便是自盡,徹底從心魔世界脫離,代價自然是渡心魔劫失敗。
纖細的手指在微微顫抖,裴琉焰現在只要閉眼時間過長,腦海中就會出現小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臉,而自己差點親手扼殺了那張笑臉。
不曾有過的自責感和愧疚如潮水一樣涌來,任由這些情緒生長,只怕她還會誕生新的心魔。
裴琉焰不再遲疑,稍一用力,掰扯下一塊木板,鋒利的一頭對準自己,仰頭對著脖頸用力一劃。
對修士來說,這種死亡過程是緩慢的,丹田才是死穴。
裴琉焰放棄用真氣止血,企圖在生與死的過程中,最后一次嘗試找回自我。然而血液都快干涸的時候,她耳邊傳來的卻是嬰兒的啼哭。
終于,裴琉焰放棄最后一絲掙扎,咬了下牙直接自爆,離開了心魔世界。
……
“有好轉!”
幾乎是裴琉焰自爆的同時,陰柔男子目光一動,院內九奴身上的創口正在飛速愈合。
空中原本凄厲慘叫的冥鳥啄下一片片羽毛,盡數落在九奴身上,使她周身虛實道則不斷顯化。
道韻讓毒蛇察覺到一絲威脅,鉆到了主人的袖子里,陰柔男子嘆道:“九奴變得更強了。”
琴已斷,頭發散亂,因為心魔世界不斷被鎮壓產生的痛苦之色,使得九奴神情中還殘留著虛弱,但誰都能感覺到,她的氣息在瘋狂暴增,顯然在剛剛那場隔空的交鋒中,九奴得到了不少好處。
“我那該死的心魔啊……”九奴爬起來,不斷咳嗽:“竟然想要噬主。”
在場之人無話可說。
九奴身上最不能讓人理解的一點是,從任何角度看,裴琉焰的存在都在她之前,她卻能堅定不移地把對方當做心魔。
確定她已經無礙,陰犬離開了院子,陰柔男子也繼續進行他的毒道考核,幾名來應聘導師的修士,還在外面等著。
杜圣蘭和顧崖木回來時,天已經快要亮了。
幼生期的心魔倒在琴上,是真的累趴下了。顧崖木把它撿起來塞回心口,說:“這東西挺好用的。”
幸好沒直接斬了,以后可以讓它長長久久地當打手。
無比疲憊的心魔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有下輩子,一定要投個好胎。
做人多好,做心魔太累了。
杜圣蘭微笑地跟九奴說恭喜,對方明顯是變強許多。
九奴心情頗為不錯:“我那心魔這次可是栽了個大跟頭。”
渡心魔劫失敗,本體必將遭受重創,原本雙方間裴琉焰穩勝九奴一籌,現在情況反了過來。
“更糟糕的是她在心魔世界積累了不少負面情緒,有一半概率成就新的心魔。”
裴琉焰那邊的威脅減少,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少了件需要擔心的事情,杜圣蘭準備閉關三日,穩固一下境界。
他找到人面樹冠,表示自己需要個靜一點的環境。
常年扎根在冥都,人面樹冠對這里的一切都無比熟悉,很順利地就找到一處可以免受施工和應聘者打擾的地方。
杜圣蘭進入樹洞,閉眼進入冥想狀態,開始了為期三日的閉關。兩個時辰后。
“小師弟。”樹洞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杜圣蘭倏地睜開眼,他清醒的瞬間,人面樹冠直接就把門打開了。來人只說了三個字:“跟我走。”
飛雪道君看上去很趕時間,還一并叫上了顧崖木,之后直接飛身朝界壁而去。
杜圣蘭:“要去上界?”
飛雪道君頷首:“具體的一會兒羅剎會給你解釋。”
仙界界壁口那些惱人的梵門弟子不見了,不遠處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羅剎道君渾身上下都有一種無可比擬的霸道,哪怕他站在那里不動,也會讓覺得是一頭兇獸,會隨時來找人拼命。
在他旁邊還有一人,渾身卷在一個巨大的黑布當中,只露出半張臉,顯得十分滑稽。
“小師弟好。”他的聲音雌雄難辨,杜圣蘭猜測此人就是那個一直沒見過的四師兄,今日一見,他總算明白飛雪道君為何說笑笑不知是男是女。
笑笑不是來接杜圣蘭的,而是飛雪道君。飛雪道君情況特殊,每次下界都會取出體內的力氣寄存在一處,為了防止上界后被人截殺,需要旁人護送去取回力氣。
他們走后,羅剎道君似笑非笑望著杜圣蘭:“又見面了。”
杜圣蘭有些尷尬,第一次去偷雷劫時,為了逃命,他在大庭廣眾下喊著‘羅剎兄’,一副跟對方很熟的樣子。
好在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羅剎道君停止了這個話題,他其實對顧崖木更感興趣:“從古至今,能證道的龍不多。”
龍族生來強大,可惜越到后面,所需要修行的時光越漫長。
顧崖木并未多說,事實上主要原因是龍族出生率極低,有的在蛋殼里歷經千年不止才能孵化,這個過程中遭遇三災九難死的不少。
路上,杜圣蘭發現仙界行走的修士明顯少了很多,很是好奇,不過他開口時首先問起梵海尊者的情況。
“我被法身攔住了去路,趕過去時梵海已經離開。之后羅剎門和梵門爆發了一場戰斗,各有傷亡。”短短的兩句話,卻能讓人想象到其中的腥風血雨。
杜圣蘭正猜測急著接自己上界會不會和此相關時,羅剎道君已經提前給出否定答案。
“雷池有變,出現了一個準帝級的傀儡。”
準帝級?
幽蘭大帝后,仙界目前最強的實力就是道君,杜圣蘭詫異:“那豈不是比師兄都強大?”
“好在它不能外出,鎮守著小世界,這也是我讓你來的原因。”羅剎道君正色道:“傀儡現身后,隱藏在雷池的一方小世界被解封了。”
眾所周知,小世界內必有機緣。
杜圣蘭有自知之明,縱使他已經邁入渡劫期,和一群仙人爭機緣,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有境界限制,還是年齡限制?”
誰知羅剎道君卻搖了搖頭:“都沒有,不過在那方世界,死了并不會真死,僅僅被淘汰而已。”
杜圣蘭一怔:“傀儡說的?”
“是傀儡說的,但不用懷疑,”羅剎道君偏過頭看他,“因為這是師尊的傀儡。”
杜圣蘭神情驀地一變。
傳言雷池是幽蘭大帝失蹤前最后來過的地方,真君以上的仙君前來,雷池都會發出怒吼,這也是梵海尊者會選在此處渡劫的原因。
一個池子能判定來人實力本就是奇事,現在想來,很可能在于雷池下藏著準帝級的傀儡。
“師尊消失時,小世界也跟著不見了。有人詢問過傀儡機緣是什么,它只是指了指天。”
才補完天,杜圣蘭第一時間想到天道碎片,而才參加過仙宴的仙人,很多也想到了同一處。
杜圣蘭問:“師尊的傀儡,會給我們開后門嗎?”
羅剎道君失笑:“如果我能命令它,梵門現在已經被踏平了。”
這個小世界似乎就是為了某種考核而打造,傀儡一視同仁地機械執行原主人留下的命令。
雷池離這里還有很遠,但是一抬頭就可以看見奪目的亮光,傀儡考核的消息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仙界,得知試煉考核死了也沒事,除了閉關的修士,正有無數道身影往那里趕。
這種盛況要比之前的仙宴大上千百倍。
杜圣蘭低聲對顧崖木道:“以我的經驗,這種聚眾活動最后準沒好事。”
若不是考慮到和天道碎片有關,他真不一定會參加。
顧崖木點頭:“我也覺得。”
前方就是雷池光芒延伸最遠的地方,羅剎道君停步道:“考核從這里便開始了,第一關比的是速度,我已經過了這一關,稍后你盡全力發揮即可。”
杜圣蘭一步踏入光圈,耳邊立刻傳來一道機械的聲音:“速度考核開始,僅取第一次成績。”
修士的視力穿透不了光圈,極致的光亮和黑暗一樣,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當然同樣感知不到身邊經過的都是哪些氣息,這樣的情況下,誰也不會耽誤時間,去肆意攻擊陌生人。
杜圣蘭直接化作一道閃電,朝著光芒最亮的地方竄去。
因為他太亮了,即便在光芒中也很突出,有人下意識地抬頭望過去時,只看到半截閃電的尾巴。
速度絕對是杜圣蘭最擅長的領域,待他接近出口,一鼓作氣沖出去時,全程僅僅用了半炷香的時間。前方就是雷池,杜圣蘭看到了不遠處的顧崖木,兩人先前一起出發,看來對方是先自己一步抵達。
其實論速度,他們間已經不相上下。但杜圣蘭到底沒有成仙,仙界靈壓對他仍舊有影響。
在他之后出來的男子剛露出一個頭,就被一股大力打了回去。
“超時。”雷池中站著的傀儡異常高大,即便收斂過威壓,照舊令人感覺到不適。
杜圣蘭環視一圈,發現周圍已經站著不少仙人,梵海尊者也在,看自己的目光有不加掩飾的殺意。
杜圣蘭挑了挑眉:“竟然沒直接沖上來殺人。”
顧崖木:“傀儡應該禁止廝殺。”
他下巴微微抬了下,給杜圣蘭指了個方向。千米開外的地方,杜青光平靜地站在那里。
杜圣蘭雙目一瞇,對方身上有兩塊天道碎片,必須得想辦法拿到。
越來越多強大的氣息降臨,有人來時,周身還席卷著無盡火焰,分外囂張。羅剎門只有羅剎道君和杜圣蘭來,梵門來得人也不是很多,不少仙人猜測這是防止參加考核時,另一方趁機發動宗門大戰。
“一千。”一名胖子鉆進來后,傀儡口中吐出一個數字,撤去了光芒。隨后它布下結界,阻止之后人的到來。
這意味著本次小世界考核,只有速度達標的前一千人才有資格參與。
杜圣蘭猜測羅剎道君對小世界應該還是有一些了解,不然不會匆匆讓飛雪道君下界去接他。
傀儡從雷池走出,渾身包裹的電流讓眾人下意識后退,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它有多強大。哪怕全盛時期的梵海尊者,都要靠著祭祀祝福才能下雷池無損。
傀儡一揮手,一千個木牌飛出,準確地落入在場每一名修士手中。
“各位在小世界能發揮幾成實力,由我判斷。”
傀儡首先看向此關前四人,叫他們站到自己面前。
這四人按抵達順序分別是:顧崖木,杜圣蘭,梵海,杜青光。
羅剎道君實力強悍,速度并非他擅長的領域,只能排在第六。
杜圣蘭等人身上散發的氣息在高階仙君看來不值一提,心中難免有幾分不服氣,不過有人卻很能理解,感嘆道:“除了梵海尊者,都是亡命之徒啊。”
杜青光重傷后,偽裝被梵海尊者識破,目前是梵門的重點追殺對象,在上界也有了些名氣。
傀儡首先面對顧崖木進行掐算,看得不少仙人心驚,一個傀儡竟會推衍之術,這就有點逆天了。
“悟性甲上,道心甲等。”
話音落下,顧崖木的木牌上出現一個‘九’,意味著他在小世界能使用自身九成的實力。
到了杜圣蘭,他有些緊張,然而傀儡看都沒看他一眼,木牌上直接出現一個‘十’。
“……”幸福來得太突然,杜圣蘭認真道:“這位兄臺,您真是慧眼識英雄。”
渾身包裹火焰的仙君看不下去,忍不住質問:“是不是太草率了點?”毣趣閱
說好的公平對待呢?
傀儡保持一貫的冷漠:“他連仙都不是,突破了我能判斷的底線。”
一言出,四下嘩然。
震驚!
羅剎門到處發邀請函,要在下月舉辦成仙宴,結果杜圣蘭竟然不是仙。一時間,眾多玩味的視線聚焦在羅剎道君身上,梵海尊者更是道:“論招搖撞騙,羅剎門一向很有一套。”
收了羅剎門邀請函的不少,經他一強調,眾仙君頓時有種被愚弄的感覺。
羅剎道君鎮定自若:“成仙宴在下月。”
仿佛篤定了杜圣蘭會在月內飛升。
梵海尊者勾了下嘴角:“拭目以待。”
他沒有多說,傀儡已經開始對他進行推演:“悟性乙等,道心乙等。”
周圍陷入一片死寂。
這個評價比剛剛聽到杜圣蘭未曾成仙時,帶來的震撼更大。唯獨梵海尊者本人不意外,天道碎片被奪,他本源受損,往常利用天道碎片得來的成績都將大打折扣。
出乎意料的是,他木牌上出現的數字竟然達到了‘七’。
“你引來天道意志喚醒了我,會有額外增幅。”
杜圣蘭心下一動,梵海尊者來雷池渡劫,溝通過天地意志,聽上去似乎無意間喚醒了傀儡,這不免讓他更加懷疑最后一個天道碎片就在小世界當中。
梵海尊者考慮得卻是另一方面,憑借自己和羅剎門的關系,這傀儡但凡有點偏幫,都不會給出好處,證明這次考核確實是公平的。
輪到杜青光,傀儡推衍的時間略長一點:“悟性甲上,道心乙下。”
這次驚呆的人里包括梵海尊者。道心和善惡無關,只有強大都和弱小,一個輕描淡寫自爆法身的人,怎么可能道心才是乙下?
杜青光微微皺眉,問:“為何是乙下?”
傀儡的判斷是基于它從別人身上看到的因果線,此刻它伸手一抹,密密麻麻的長線出現在眾人眼中,其中一根指頭上共計纏繞著十根紅線。
“你有過十位妻子,耽于美色之人,美色就是你道心的薄弱點。”
話音剛落,當著所有人的面,那根手指上肉眼可見地又長出一根紅線。
……
下界,山莊。
裴琉焰虛弱地躺在地上,就在剛剛,她又割裂出一個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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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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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