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夜色中,雷電似乎嫌棄額前的荷葉遮擋視線,又稍稍朝后仰了仰腦袋。雨水倒流,砸在他身后的地面,擴散出一圈圈漣漪。
狐貍本身就有好幾丈高,爪子都往后縮了一下,僵硬地立在一邊。
不夸張的說,它感覺自己一口氣就能把這個小紙片吹跑。
顧崖木眼一瞇,稍稍彎腰,半晌后吐出三個字:“杜圣蘭。”
雷電動了下,似是回應。
“杜圣蘭?你說這是杜圣蘭!”狐貍在一旁跳腳:“這怎么可能?”
沒去理會他的聒噪,顧崖木回想那日禁地的混亂,尤其是天雷失控后劈人的方向,主要針對四大家族。再看看眼前的這道雷,終于找到了一些聯系。
天雷在夜晚自帶發亮功能,天機道人一開始以為是個紙人,這會兒細看才確定是雷。
“還在五行中……”它喃喃念出卦象,一不留神爆了粗口:“他個龜孫子,原來是這意思!”
雨越下越大。
顧崖木的真實身份狐貍跟小童交代過,此刻他目瞪口呆看著一龍,一狐貍還有一個紙片雷差不多前后進門,朝里面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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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崖木一抬眼,猝不及防和幽深的瞳孔對上,小童雙手捂住嘴,表示絕對不亂說。
屋內要暖和不少。
杜圣蘭的聲音比從前顯得稚嫩一些,這還是他努力后的成果,才找到了昔日七八分的音色。
“怎么搞成了這幅鬼德行?”顧崖木的嘴一貫的陰損。
杜圣蘭視線在他和天機道人間徘徊,想來天生道體的事情已經暴露,他沒過多做贅述,直白說了兩個字:“奪舍。”
顧崖木眼皮一跳。
杜圣蘭補充強調:“我,奪舍天雷。”
外面轟然一道雷劈下,好像近在咫尺似的,天機道人忍不住打開窗戶看了眼,確定院子里的古木沒被劈焦。
顧崖木要比天機道人冷靜許多:“你在禁地說的功法,是奪舍功法。”
話語幾乎是篤定的。
杜圣蘭:“是。”
顧崖木一挑眉,這已經不是膽大包天所能形容的了。
天機道人在一旁倍感頭疼,今夜它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這不是一件好事。
“萬幸比較成功。”說話的功夫,頭上的葉片發出滋啦的聲音,灰燼灑了一地。
“抱歉。”杜圣蘭解釋:“下雨天我比較容易失控。”
天機道人覺得自己也要失控了,它都不敢離對方太近,擔心被滋滋的電流炸毛。
身上帶著一些濕寒之氣,杜圣蘭上桌倚在香爐旁,再沒有出現漏電現象:“我的運氣不錯,本以為還要通過天機道人來找你。”
他是看著顧崖木說得,顧崖木看不太清他的眼睛,但還是保持了四目相對的尊重。
“你的運氣是不錯。”
離開禁地后,顧崖木沒有用真身騰云駕霧,速度自然要慢上不少,再加上眼睜睜看杜圣蘭‘葬身雷海’,心緒奇怪的有些不平,同樣影響到了速度。
直到昨日他才決定找到天機道人,再次確認杜圣蘭的死活。
沒有在這件事上多說,顧崖木盯著還沒自己爪子大的小東西,嫌棄地一皺眉。
杜圣蘭被兩根指頭提溜起來,想到有求于人,忍了忍沒電他。
沒想到顧崖木蹬鼻子上臉,還上下掂量了一下,銀光一閃,一股微小的電流流經經脈,一直沖向大腦。
顧崖木猛地一松手。
杜圣蘭一臉莫名。
顧崖木不太自在地抿了下嘴,猜到對方現在是想要化形,敲了敲桌子:“坐下說話。”
杜圣蘭坐在椅子上,矮的看不見。
“……”
顧崖木按了按眉心,徹底意識到對方不是人的事實,重新把他提溜上桌。顧崖木從儲物戒中掏出一枚混雜萬年雪蓮制成的丹藥,小閃電湊過去一些,丹藥消失不見,但杜圣蘭周圍的氣息幾乎沒有變化。
顧崖木又掏出靈果,示意他繼續吃。
杜圣蘭明白是在禁地時做出的選擇迎來了回報。
先是暗示顧崖木自己已經知道他要奪舍,繼而以德報怨,讓對方先走,就連化雷后也沒有劈他。
哪怕是磐石,芯子也得軟那么一下。
不動聲色地低頭吃掉靈果,杜圣蘭氣息稍微得到一些提升。
顧崖木掌握規律,要吃純天然的,合成的增益不多。隨后他又分別拿出百年靈芝,千年靈芝,和萬年靈芝。
杜圣蘭一應吞下,沒有出現任何不適。
隨著萬年靈芝下肚,他驚訝地發現自己體內的那口‘大缸’回來了。
顧崖木則有了計較,他稍作提點:“你從前積累深厚,加上《幽蘭心法》的輔助,才可以肆無忌憚吞噬。”
他沒說太多,但杜圣蘭知道什么意思,在確定自身能發揮的實力前,凡事不可太過,包括吞吃這些靈植。
天機道人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地里。
再別說了,什么《幽蘭心法》,他真的不想再知道更多。
杜圣蘭留意到它的樣子,覺得好笑。
狐貍直言:“知道太多現世的秘密,對我沒好處。”
一般人的隱秘,它無所謂,但杜圣蘭這種可以說是氣運之子又無比倒霉的存在,知道太多有害無益。
顧崖木繼續投喂,一揮袖子桌上擺滿了奇珍異果,讓杜圣蘭依次咬一口。
狐貍眼珠瞪得滾圓,想不明白為什么杜圣蘭已經沒了惡龍圖謀的道體,卻還能得到幾分照顧。
隨著杜圣蘭東一口西一口啃著,顧崖木大概清楚了每種天材地寶對他增益效果的多少,他想了想,說道:“去自由城。”
還有一次竹杠沒有敲。
臨走前,顧崖木叫來門口小童,這小童是天機道人當世唯一活下來的徒孫,也是狐貍所化。一大一小兩只狐貍被迫舉著爪子立誓,保證不會泄露今晚之事。
“別挪窩。”
顧崖木人已經消失不見,留下的三個字還在屋中遲遲沒有散開。
狐貍一屁股坐在地上,愁眉苦臉,讓自己別挪窩,不就是暗示短時間內他還會再來?
顧慮到杜圣蘭如今狀態,顧崖木沒有貿然用空間轉移,否則一個不好對方就會粉身碎骨。現在是黑夜,天暗得深沉,顧崖木索性變回原形,龍身沖向萬丈高的天空。
自由城離這里太遠,僅靠獸車不知道要走多久。
許久未騰云駕霧,杜圣蘭分離出兩股電流想要抓住鱗片,無奈鱗片太過鋒利,一失手被風呼嚕嚕地吹走。
顧崖木無奈,回頭把他找回來。
“沒用。”
杜圣蘭自認為已經有很大的進步,先前如果在高空中以這個速度飛,他還會損失能量。現在總算摸索出一些門路,可以流暢地使用一小部分電流布置結界。
“我抓不住鱗片。”
顧崖木聞言目中閃過沉思,活物放進儲物戒肯定不行,總不能拿個繩子把他綁在身上,這半天空也沒地方找繩子。
杜圣蘭:“要不我抓你的龍角?”
方便掌舵。
銀龍冷冷道:“你想騎在我頭上?”
杜圣蘭退而求其次:“尾巴讓我抓一下也行。”
“……”
真要讓對方抓著尾巴,恐怕這小破紙片雷被甩沒了都不知道。
杜圣蘭還在思考有沒有其他方法,突然被一股氣流推得踉蹌前翻,掙扎保持平衡間,抓到了堅固的‘扶手’。
再一回神,發現自己正緊緊握著龍角。
“僅此一次。”顧崖木的聲音比夜色還涼。
銀龍重新穿梭在云層間,杜圣蘭握著堅硬的龍角,下方是壯麗山河,這一瞬間竟有種凌駕眾生的錯覺,忍不住‘嚯’了一聲。
龍的速度可以和傳說中的鯤鵬媲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色亮起來前,已經能遠遠看到自由城。
顧崖木提前在山澗降落。
想當初他們就是在這附近設下陷阱伏擊絕殺殿殿主,如今故地重游,別有一番滋味。
顧崖木已經戴上青面獠牙的面具,他勢必要撕裂空間才能直接見到自由城主。杜圣蘭受不了空間傳送的苦,藏在一棵桃樹上,周圍被布下陣法。
杜圣蘭認為是多此一舉。
這里日常很少有人來,除非躲避追殺,誰會來一個靈氣貧瘠的地方修煉。此處風景不錯,他還準備四處走走逛逛。
可惜顧崖木壓根沒給他說話的時間,從布下結界到離開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
杜圣蘭坐在桃樹枝上,他很輕,枝丫都沒有向下壓的弧度。這個季節早就沒有桃花可賞,倒正好趕上了桃樹結果。biqubu.net
絕殺殿殿主死在這附近,有一部分靈氣重新回到天地間。
周圍的植物受此影響,都在提前開花結果,而且果實十分飽滿。桃子的香甜味道飄過來,杜圣蘭摘下一個,一口咬下去。
不錯。
他滿意的不僅僅是桃子皮薄水多,而是對電流控制愈發爐火純青,吃汁水這么多的果實,都沒有出現一點導電現象。
杜圣蘭美滋滋啃著桃子時,顧崖木已經來到了自由城主面前。
上次單獨脫逃后,自由城主便一直心中不安,擔心招來絕殺殿的報復。后聽軍師的提議惡意哄抬杜圣蘭市價,可還沒等他抓到杜圣蘭抵價,幽蘭禁地突然開啟,沒多久便傳來杜圣蘭隕落的消息。
因為心情煩悶,他最近一半時間耗在姬妾身上,試圖轉移注意力。
今天剛準備繼續招來舞姬時,一道血紅長袍的身影毫無預兆出現在殿內。
自由城主臉皮抖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熱情迎上去:“絕殺殿殿主真身降臨,真是讓我這里蓬蓽生輝。”
顧崖木模仿絕殺殿主的聲音,身上跟著散發出一些戾氣,當場挑破他的偽裝:“當日決定屠龍時,也沒見你這么慌張。”
自由城主喉頭一動,他奶奶的,你連龍都宰了,尸體現在還在黑水商會售賣,能不怕嗎?
顧崖木一句廢話都沒有,扔過去一張單子。
自由城主打開一看,上面全是奇珍異果,真要湊齊了,得搬空自由城半個寶庫。不過他給身為一城之主,到底是有幾分見識。
這些東西雖然罕見,但比起法器,就要好很多。畢竟再好的靈植也不能多吃,以他如今的修為,用這些東西的機會不多。
自由城主不動聲色收起收起單子,末了問:“只要這上面的東西,前怨一筆勾銷?”
顧崖木頷首。
自由城主叫來管事人,很快配齊東西交到顧崖木手中。
顧崖木神識一掃儲物戒,直接離開。
確定人走了,自由城主招來軍師,將這單子交給他。
軍師分析:“絕殺殿寶物繁多,沒必要單獨來找我們,除非是急需。要這些肯定是給人吃的,會不會是什么練功秘方?”
自由城主:“我也是這樣想,有這張方子也不虧。”
軍師:“他能隨便撂給我們,肯定是有把握我們找不到這方子的用途,不如私下聯系大家族,借他們之手找到這方子的正確使用辦法。”
“與虎謀皮。”自由城主先是呵斥一聲,很快又道:“可以先提供一半,等有了眉目得到切實好處,再給出另一半。”
……
自由城外,顧崖木一回來就看見杜圣蘭在吃桃子,身下已經有幾個桃核。
杜圣蘭擦擦嘴:“敲完竹杠了?”
顧崖木分好儲物戒的靈材,并用七種顏色的紙包好:“今天正好是月初,你按順序從赤色的開始吃,每天一包,七天后再從頭吃。”
杜圣蘭沒想到他是去給自己安排食譜,一時間還有些感動。
“多謝。”
顧崖木面上沒多少變化,他向來是恩怨分明,對方在禁地不確定能否奪舍成功時,首先提出讓自己先走,他確實欠了一份因。
杜圣蘭跳下樹,搓了搓手,一臉期待道:“對了,我在禁地時,看你用了留影石。”
顧崖木點頭。
找天機道人耽誤了些時間,留影石的內容還沒來得及公布。
“你想要賣?”
杜圣蘭:“當然。”
喜歡看熱鬧的大有人在,不愁買家。
顧崖木:“可以賣兩種,刪節過的和完整的,有利于炒價格。”
杜圣蘭搖頭,很難想象當初這龍做原始財富積累時,用了多少陰損的招,他抿了抿嘴:“這樣有點對不起無辜消費者。不如分成幾部分,每個人被劈的畫面單獨售賣,這樣其他被劈的人肯定會拼命收購自己的部分,然后大肆宣傳其他人的。而且……”
利索地爬到顧崖木肩上,杜圣蘭低低說了幾句話,不時還用手比劃。顧崖木看了眼薄如紙片的小閃電,心想他越來越不干人事了。
幽蘭禁地再次封閉,其中還伴有血月出現,謎題至今未被揭開。
絕殺殿忽然表示掌握了禁地相關的留影石,不出所料引起了軒然大波。
血月當空,除四大家族外,別人并不知道是誰得到了幽蘭尊者的傳承,對于這個傳承和機緣的獲得者,他們都想從留影石中能發現眉目。
絕殺殿一共發行了五款留影石,黑水商會本想以高價買來,再以拍賣的形式賣出,絕殺殿卻拒絕了這筆生意,正常朝市場投放。
以為是獸潮事件前后的相關記錄,考慮到有可能從中發現杜圣蘭渡劫失敗的原因,發行當日,明面上嗤之以鼻的四大家族,悄悄派人來到黑市。
“八十靈石,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絕殺殿的殺手雖然都是面癱冷臉,不過絕殺樓負責接單的管事卻是很會做生意,吆喝做得很到位。
為了掩人耳目,被派來的人俱是行色匆匆,撂下靈石迅速離開。
成功得到留影石的幾大家族家主,迫不及待開始研究其中內容,看到一半陸續傻眼……他們上當了!
這五款留影石可以總結為:《何不鳴因何不能人道》、《杜青光衣衫破爛始終》、《竹墨激情跳舞》、《裴九星發型被毀全過程》、《杜北望,墨虬一雷雙劈》。
氣性最大的裴九星當場一巴掌拍碎桌子,枯草般的頭發被震得亂飛:“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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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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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