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黃杰所見的奇夢中，老種最大的人生悲劇和喜劇，同樣都是死得剛剛好。</br>　　悲的是解圍京師立下奇功之后，雖然因為力主抗金，深得朝野愛戴，但卻敗于政治斗爭被解除兵權致仕，郁郁而終；喜的是，最終還是沒讓他瞧見國亡家破、涂炭生靈的北宋絕唱，所以這還不算是死的剛剛好，怎么又能算呢？</br>　　只是如今，黃杰對種師道的去留深感憂慮，更多是出自于對自己推動歷史的車輪出現偏斜而揮之不去的恐懼。他雖然篤定的認為，當初自己出來搞事，讓北宋沒有亡于那可悲的靖康二年是百分百的正確，但卻不知道這偏斜歷史的最終去處，又是否比之更善。</br>　　所以，他是真心希望種師道能夠繼續老當益壯下去，活過八十、活過九十……甚至活到一百歲，可天能不能逐人所愿，也就難說了。</br>　　便說乾道二年的十一月十六，黃杰于白翎島上錦繡殿中升起帥旗議事，議得自然是西夏與金國來朝。只是召來的三軍統帥等人聽聞了此事之后，都是面面相窺，不知道這等事情如何要與他們來議。</br>　　倒也沒錯，這不論是西夏來聯絡大宋攻金，還是金國放還一位王子到底有何圖謀，都應該是朝堂之上的各種大相公、小相公、老相公負責討論的問題，與他們這些只管殺伐征戰的大頭兵有什么關系？</br>　　再說了，就算強要他們來議，又能議出個什么？</br>　　西夏來人聯盟，好啊！聯盟就聯盟啊！可他們的決定要算數？金國人放還王子，更是千好萬好，可這就難道不去打金國了？</br>　　黃杰將兩個消息并種師道的議事手札宣讀完畢，自然也就從眾人的表情里瞧出了端倪，不由也是暗自一笑，便問岳飛道：“岳將軍，此事你如何看？”</br>　　兩人雖為師兄弟，但在正式的場合還是要以官名相稱，按理說岳飛如今的正式官職不過是御車軍的檢校指揮使（臨時指揮），之前倒是按著岳指揮使的稱呼來叫，只是黃杰在留下了尹信和他的降魔軍之后，便也照著高麗人的款式給大伙都升了官兒，因此岳飛也就得了個檢校御車軍將軍的虛職，稱一聲岳將軍倒也實至名歸。</br>　　不然，手下只有一百多個降魔軍士兵的尹信都特么能叫降魔將軍，岳飛他們都領兵五千了都還混不上一個將軍的名號，有道理講么？</br>　　“這……末將不知副帥意下如何，亦不知道從何說起。”便也說岳飛被黃杰一問，明顯面色有些愕然，張口便來了句套話。</br>　　這幾年他跟著黃杰的時候雖然不多，但也畢竟是二十六、七歲的人了，再把黃杰當師兄的同時，也自然而然的把他當成上官來對待，因此自然不敢口沒遮攔的亂說，發言自然慎之又慎。</br>　　黃杰聽來面色惱火，便也瞪了他一眼，又轉頭來瞧神武軍指揮問道：“趙將軍以為如何如何？”</br>　　趙朔可以說是黃杰軍中最沒存在感的一個，不過這人貴就貴在有自知之明，既從沒想過非要融入黃杰與岳飛還有御車軍的這個小圈子你，也恰好到處的把神武軍擺在了一個馬腿與馬屁股之間的位子上，對黃杰決定的大事絕不置喙，對他份內要承擔的小事也按著黃杰喜歡的方式，所以最近這一端相處得還算可以。</br>　　打平壤時，神武軍不但把堵門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來了平壤更是下足了力氣配合搞建設，因此如今算著搭話的順位，他居然也就落了岳飛一位，卻比敢戰士部隊的楊可世還高了一位。</br>　　于是趙朔也不發憷，便道：“黨項人向來首鼠兩端，且朝秦暮楚！末將以為，此事非有議之必要，若是由著末將的性子來，直接亂棍將那黨項使者打出去了事。”</br>　　趙朔這話說的粗野，卻意外獲得了眾多將領的支持，甚至竟有人憋不足當場喝彩，直看得負責維持軍紀的種萱很是瞪眼來瞧。</br>　　不過趙朔這般打開了話匣子后，處在第三順位的楊可世也自然不用黃杰來催，便接話道：“雖然我朝與西夏是敵非友，若是當真將其使者拒之門外，卻也不妥。至于說夏宋聯盟討金，末將也是不敢茍同之，遠得不說，海上之盟就在眼前。”</br>　　楊可世如此一說，大家倒也深以為然，當年一個“海上之盟”，搞了一個“聯金滅遼”，結果卻是捅破了天，不但真把遼給滅了，還差點把大宋自己給搭進去，都說吃一塹則應該長一智，哪能如此的不長記性，再來一個什么聯夏滅金？</br>　　要真是能把金國給滅了，倒也還是好事，可萬一又把自己搭進去怎么辦？</br>　　再說了，此時的大宋可遠非以往的大宋，以往的大宋也就這樣了，不值得再提什么，如今的大宋可是有黃杰、有御車軍，還有雷神火炮，還需要什么跟西夏人聯盟？早晚他喵的把金國滅了之后，說不定還要把西夏也給他喵的滅了！</br>　　于是，在趙朔和楊可世兩人幾乎一邊倒的引領之下，眾人紛紛發言都表示了絕不給西夏人好臉子，更不該搞什么聯盟的想法。黃杰耐著性子聽了差不多一刻多時辰，愣是沒有一個站出說什么：啊！其實跟西夏人聯盟搞金國這事，也是可以研究一下的，雖然肯定不能搞什么與虎謀皮的事兒，但可以跟西夏人假裝聯盟，然后相辦法慫恿他們去搞女真人啊！又或者借著聯盟的名義跟西夏人勾兌一下購買戰馬啊！</br>　　總之，黃杰等了半天，當真是沒有一個人提出此點，都他么跟西夏人欠了他們錢不還一樣，一副不共戴天的樣子。</br>　　這一下，黃杰就納悶了，這讓他這么往下聊天啊？</br>　　不得已，黃杰這能咳嗽一聲，打斷了眾人的群情激奮，便也道：“如此……此事便議到此處，卻來議一議這金國放還王子一事。眾將以為，金國或許放還哪位王子，又當有何圖謀？”</br>　　黃杰這話一問出口，錦繡殿的大殿之中頓時就鴉雀無聲起來，眾人當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誰敢就這事亂放議論？</br>　　這不論叫誰來瞧，那金國就算隨便放個大宋王子回來，不論放誰回來都明顯不是好事啊！</br>　　所以這放還王子一事，還真是個喜憂參半的事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