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金達中這種一言不發就獻城的舉動,黃杰還真是被嚇到了。</br> 這揮軍進擊朝鮮,說白了也不過就是借著護僑的名義展示軍力,以便實實在在地把高麗綁上大宋的戰車,好一道對付金國。至于攻城略地的想法倒也不是沒有,也不過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把之前與高麗約定的兩塊駐軍飛地給拿下來,但這可并不包括拿下高麗人的西京。</br> 所以,在有這么一個預定好的大前提下,金達中冷不丁的跑來獻城的舉動,要說嚇著了人倒也是真的。不過黃杰倒也瞧出,岳飛等人臉上的期待倒也還有幾分真摯……坑爹的真摯,想想看要是黃杰真的來個順水推舟拿下了平壤城,也不說這事的首尾如何收拾,至少岳飛他們每人一份裂土開疆的功勞肯定是少不了的。</br> 可問題是,這事根本就不現實啊!</br> 再說大宋國內如今還沒有皇帝,若是叫黃杰這么一個監國長帝姬的駙馬,給弄出裂土開疆的大事來,這還不得鬧翻了天?</br> 也不說黃杰他們的心理如何翻騰,卻來說金達中這老兒,當他聽清黃杰的話語,竟然是真的只要僑民而對平壤城不屑一顧之后,當真是差點激動得快要尿了,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愈加嚴肅,躬身道:“天軍蒞臨,豈有御城而不入的道理,下臣恭請宋王入城……”</br> 見這老兒似乎沒完了,黃杰也是膩味了,他可不想被人帶到坑里去,便也急忙道:“金尚書,休要多言,汝且速速回城將我大宋使者及僑民送還再說!去休!”</br> 說完一擺手,直讓黃大龍揪著他衣領就往平壤城方向拽去,待黃大龍拖著跌跌撞撞的金達中來到棧橋之前的時候,卻有發現了一個尷尬的問題,那就是即便如今,大正門的殘垣廢墟上也沒見著一個高麗人,金達中想要回去的話,顯然還是得自己游水。</br> 黃大龍想了想,干脆搓指成哨猛然一吹,然后又對著本陣方向比劃了幾個手勢,也就見七八騎人馬迅速飛馳過來,一瞧倒也認出正是黃鐵頭、黃犁頭等十三太保的一幫人,黃大龍便也指著棧橋與眾人道:“設法將橋放下,才好出入!”</br> 幾人一看,倒也樂呵起來,也就聽得十七郎笑道:“大龍哥哥可是怕濕水?”</br> 說著便也見他三兩下解去甲胄,就要下水,也在這時就聽黃玉妞罵道:“十月近冬,你卻是好下水,也不怕凍出病來?”</br> 說完,但見黃玉妞伸手抽出自己和十七郎馬腹下的得勝鉤中掛著的戰矛榫接在一起,又拿了別人的戰矛也來做了榫接,很快就弄出了兩付長有一丈五六的簡易高蹺來,這平壤城前的護城河也就五丈有余的寬度,水深更是不足八尺,這般踩著高蹺自然輕輕松松過去。</br> 這劈開鎖鏈放下棧橋的細節也不多說,就說金達中屁顛屁顛的跑回城去,不過半刻時間便也領著一隊畏畏縮縮的高麗士兵前來清掃城墻廢墟,很快平整出一條道路之后,倒也當真送了秦檜等人出來。</br> 待到秦檜一行過了棧橋,又進入了宋軍的戰陣范圍之后,黃杰這也才領著眾將迎了上去,秦檜一見面就哈哈大笑,拱手與黃杰行禮道:“郡王以萬鈞雷霆,破其城而不入,此風此節,至今日起,恐成千古之佳話矣!”</br> 黃杰卻是翻翻白眼,捋著胡須慢條斯理答道:“若說本王不遠萬里,揮軍高麗,以雷霆萬鈞之勢,力護我大宋僑民僑之事算是一場佳話,本王倒也認了,這等破城小事,何足道哉?”</br> 秦檜聽來忙也力捧道:“好一個何足道哉!郡王氣魄,秦某佩服!”</br> 一番寒暄之后,秦檜倒也沒有喧賓奪主,忙也將一眾僑民讓了出來,好叫黃杰把他“萬里護僑”的大戲做全,但見得隨秦檜出來的僑民全數只有一百一十七人,其中六十九個大宋工匠和管理人員一個不少,而高麗雇工本來昨夜僅尋回了四十六人,不過剛剛在城門等候的時候,卻是正好又叫他們尋得了兩個被守軍押在城頭協防的雇工,這才得了一百一十七人之數。</br> 黃杰瞧他們一個個精神飽滿,面有得色,自然是好生與他們勉勵和打氣,更拋出了什么“犯我強宋者,雖遠必誅”的論調,畢竟這些可不是什么普通宋人,工匠和管理全都出自“黃州建設”,這可是黃杰的嫡系,而高麗雇工們更是趕上了好時候,被連屋帶烏一起給弄了出來。</br> 不過黃杰也不搞什么長篇大論,也不用什么“強調”、“指出”,與眾人好一番寒暄,好生安撫之后,便也準備下令撤軍回營,結束這場叫高麗人摸不著頭腦的戰事。</br> 然而卻在這時,突然就聽見破碎的大正門中傳來了一陣高麗鼓吹的樂器之聲,然后看見一群衣著五花八門,甚至還有女子的鼓吹樂隊戰戰兢兢的從廢墟里走了出來,隨后而來的還有同樣面目驚顫,但手中卻捧著各式食物、財物乃至酒壺甘漿等等諸物的高麗少女。</br> 不用說,都不用去瞧也能猜到搞出這些東西來的人肯定不是別人,就是金達中這老廝。</br> 一瞧這“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陣勢,除了感慨這金達中還真是有心之外,黃杰還真不好說什么,只能等了他領著隊伍來到近前,也不喝他獻上來的高麗米酒,便也喝問道:“高麗上將軍崔卓何在?”</br> 金達中能在緊急之中整出這些來,也算是使盡了渾身解數,卻不想黃杰竟不領情,卻來問他崔卓的去向,不得已只能訕訕答道:“乞稟宋王,罪臣崔氏已經從大同門泅水南逃了。”</br> 一提大同門,黃杰倒也知道此門乃是平壤城的南水門,門中的內河與城外的大同江相連,黃杰只是將三千神武軍派去封堵平壤城三面的正門,倒也并未把什么偏門水門全都封堵,所以叫他尋著空子跑了倒也不意外。</br> 隨即,黃杰便與金達中道:“汝與高麗王告知一聲,因爾國上將軍崔卓害我大宋僑民一事,與兩國邦交有損,即日起大宋與高麗暫停一切合作,友誼路的修建也將暫停。”</br> 金達中聽來驚訝,忙也道:“還請宋王息怒,且遣天軍入城再說!”</br> 黃杰卻是一笑,道:“入什么城?我軍本是來護僑民,如今僑民得了解救,自當回歸大宋才是!”</br> 言罷,便也下達軍令,全軍解陣開拔,往南浦發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