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陳東此人的事跡,黃杰倒也清楚,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在汴梁。</br> 須得知道這當初趙桓搞封禪的點子便是由他出的,按理說不是應該早就飛黃騰達了,如何會還在呆在汴梁繼續擔當太學生們的頭頭?</br> 瞧著吳敏似乎對付不了陳東和他領著的太學生,黃杰自然當仁不讓,便也帶著吳敏拍馬上前,路上倒也問了問有關陳東之事,沒想到吳敏竟也知之甚詳。</br> 這首先如今的陳東倒也果真不是太學生了,因他為朝廷進言有功(攛掇趙桓封禪),因此被特敕同進士出身并補迪功郎(九品),掛職禮部判事秘書正(臨時性文員),倒也能穿一身鸚哥綠出來晃蕩。</br> 雖說一早由他提議趙桓御駕親征、巡幸九邊,但這兩年卻不知道為何,陳東這廝卻是屢屢在一些事上與趙桓作對,使得圣眷漸失,以至于這次趙桓前往泰山封禪,愣是沒有把他帶上。</br> 而有關于他與趙桓作對之事,吳敏竟也知道幾件,比如說一早趙桓使計欲誆騙趙佶返京并安置在龍德宮中之時,陳東便也上書反對,稱此事不妥,日后傳出難免損害趙桓聲譽,因此建議讓道君皇帝還住艮岳華陽宮,結果惹得趙桓惱怒。</br> 然后又是趙桓因為發現了萬國來朝在他政治聲譽上的好處,不斷拖延封禪的時間等著西南諸邦國使者來朝,陳東便也建言說什么恐怕夜長夢多,建議趙桓什么“封禪之期,吉在春夏”,結果再次惹得趙桓不快。</br> 甚至聽吳敏說來,陳東對趙桓重用白時中和王黼這等前朝老臣(趙佶朝)也很是不滿,曾多次上書舉薦他人來接任白王二人的職務,這樣的舉動自然也引發了趙桓的不滿,因此種種最近一年多來他很是不受待見,幾乎就等于是被安置在禮部養老了。</br> 而今日他不在南薰門后面參加朝臣迎奉太上皇后還朝的典禮,卻憋著壞領著太學生們跑這來上什么書,顯然又是要搞事情了。</br> 很快,黃杰便與吳敏策馬來到車駕之前,便也來瞧御道邊上跪地請愿上書的太學生們,莫約也有近百人之多,而那看著已經有四十來歲的陳東身穿著九品鸚哥綠官服卻并未跪在首位,反倒是跪在一個看上去三十余歲的太學生身后。</br> 黃杰上得前來,也不說話,先是仔細看了看以正襟危坐之勢跪坐在地的陳東,瞧他面目略有些顯老,頜下的胡須也有一尺來長,倒也記得曾經從青禾處瞧見過這陳東的履歷,知道他生于元祐元年(1086年),算起來如今該也是四十三、四歲的年紀了。</br> 黃杰本來威勢就是極大,加上剛剛還陣斬了一位當朝宰相,硬生生降服的數萬禁軍,因此如今身上散發的氣勢宛若狂風洪流一般,只是策馬立在御道之上,一個人就好似千軍萬馬一般,當即壓服了御道兩邊數萬的吃瓜群眾,便是原本一臉雄赳赳氣昂昂的太學生們,也在抬頭認清了黃杰和他身后親衛扛著的上柱國、車騎并淮南郡王的認旗后,全都不自在的緊張了起來。</br> 也不過十數息的時,整個御街兩邊方圓數百步的人眾全都被黃杰當街而立所散發的氣勢給震住,全都默然不言安靜了下來。</br> 待到差不多快要達到鴉雀無聲的境界之時,黃杰這才咳嗽一聲,朗聲道:“本王黃杰,奉旨護衛太上皇后御駕返京!爾等何人,何故當街阻攔御駕,意欲何為?”</br> 黃杰的聲音說起來倒也中正平和,并未帶有什么攻擊性和威赫,但跪在首位的那青年太學生在聽聞了之后卻是渾身一抖,竟然不敢回話,還下意識的扭頭回望了一眼身穿鸚哥綠的陳東。</br> 黃杰看來好笑,當即冷哼一聲,便伸手戟指陳東道:“階下何人,既身著朝廷官服,為何方才不曾見爾迎奉太上皇后返京,卻在此處?來人吶!與本王拿下此人,驗明正身!”</br> 聽得黃杰冷喝,自然左右上前就把陳東給拿了,而這一刻別說陳東,現場的所有人都是傻了眼,根本就想不明白事情為何如此這般變化。</br> 奉命上前拿人的正是黃鐵頭和十七郎,當即就見兩人將陳東一扣一壓,便順勢將他壓伏在地,跟著十七郎就從他懷中摸出了一方銅印,便也呈給黃杰。</br> 黃杰接來一看,便也沉聲喝道:“禮部判事秘書正陳東,汝何故在此?”</br> 陳東一時也是懵逼,聽得喝問后竟也被嚇呆了,竟是結結巴巴道:“下……下官,是是是……是欲在此,勸阻眾太學生上書之事。”</br> 黃杰自然瞧出了陳東一時口不擇言,當即冷哼一聲道:“哼!阻攔御駕,乃是對太上皇后大大不敬,便說是形同謀反也不為過。汝身為禮部官員,不守朝廷禮數,已是大大失職,更遑論卻在此處與太學生等為伍,來人吶!與本王先將此人拿下,送大理寺審驗待罪!”</br> 當即就使了眼色與十七郎和黃鐵頭,二人見機自然懂事,當即提了陳東要走,而陳東也一時間突然醒過神來,張嘴就欲爭辯,可叫黃鐵頭在他喉間一抹,便是咿咿呃呃說不出話來了。</br> 隨后黃杰又是一指目瞪口呆的太學生們,喝道:“汝等既身為大宋之太學生,當也知朝廷禮法禮數,太上皇后位尊而遠朝堂,如有政事朝見,自有朝廷處置,豈能因此驚擾太上皇后御駕?”</br>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陳東的被捕驚著了這群太學生,聽得黃杰呵斥一個個竟然都是渾身抖索,并無一人敢言,就是那領頭的青年也是滿頭大汗渾身哆嗦,也不知道他們在怕些什么。</br> 黃杰一看就怎么震住了場子,自己也感到意外,想了想干脆使人將那領頭青年手上捧著的上書取了,便呵斥眾太學生立即退出御道不可在阻攔車駕。</br> 然而也在這時,太學生中突然有一人梗著脖子站立起來,用驚驚顫顫的聲音大聲問道:“敢問大將軍,為何不見官家返京?”</br> 黃杰扭頭看了他一眼,便也答道:“本王僅是奉命自黃州護送太上皇后返京,豈能知道陛下行止?”</br> 言畢,便也喝令驅散人群,隊伍起行就往宣德門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