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些分析,黃大郎倒也馬上冷靜下來。</br> 當初自從逃回來之后,黃大郎對這事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而且他也覺得當初審那王貴年后就對萬家滅門一事結了案也太過草率,加上這什么邀請無為軍來剿匪滅賊的事情又是雷聲大不見下雨,這浪里子們養好傷后要上門尋仇也是題中應有。</br> 回頭一想,好像如今舅父府中加派看護的弓手并沒有撤走,和自家老倌稱兄道弟的馬快班頭馬大叔也是隔三差五會去舅父的府上點卯,想來舅父他們早就料到了賊人尋仇的事情,布置還是妥當的。</br> 當即黃大郎便點頭道:“全聽大兄安排,俺也不閑坐著,這就去給舅父告知一聲,盧魚兒且隨俺去吧!”</br> 當即黃大郎便領著盧魚兒就走,孫家兄弟則分頭行事,孫立去叫了孫七娘帶著孩子們和看家的賈婆婆去姚家,孫新也去孫家叫人。雖然孫家跟來黃州安置的家眷里多是老人和孩子,但多數都是練過武的,叫來也算是一份戰力。</br> 黃大郎帶著盧魚兒很快就找著舅父姚政將這事說了,姚政卻是不慌不忙的先讓盧魚兒下去歇息,又讓家里的下人分頭去尋老倌和二娘,要他們各自報個平安,還讓人去知會了衙門的馬快和捕快的班頭,然后這才問黃大郎道:“杰兒,當日你師兄救你脫困時,可曾想到對方會來尋仇?”</br> 黃大郎愕然不語,姚政卻笑道:“舅父權當你師兄是想到了,所以你那師兄行事還有你請的教習,以及教授收留的乞兒們習武之事,舅父雖然看在眼里,卻都不做聲,你可明白其中道理?”</br> 黃大郎沒想到自家舅父的城府也深,忙叉手行禮道:“孩兒半知半解,還望舅父明示。”</br> 姚政伸手一抹短須,道:“好!舅父瞧得明白,你那師兄還有你家的兩位教習,看起來都該是綠林中人。正所謂綠林事綠林了,所以你師兄他們在綠林中怎般行事,只要不被官府拿了活的,也沒有苦主上衙門求告,舅父便不聞不問。”</br> 隨后,姚政卻是伸手一拍桌案道:“不過,若是江上的賊寇敢來黃州行事,便是自尋死路,自有官差拿他,國法治他。”</br> “綠林事綠林了!”黃大郎心中苦笑一聲,他當然聽明白了舅父的話,可他卻不能告訴舅父師兄公孫正已經出去往遼國刺殺那完顏阿骨打去了,如今叫他如何去了這綠林事?</br> 見黃大郎滿臉苦笑,還道他沒有全明白,姚政便笑道:“杰兒也不需擔心,舅父今日便給你交個底兒,如今黃州城里其實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你道趙提刑為何幾次推遲動身,不肯押解王貴年赴東京所謂何事?不過就是此案未盡全功而已!所以這黃花蕩的賊人只要敢來,必然都要落網。”</br> 隨后姚政卻壓低聲音道:“但這黃州城里雖然有天羅地網,至于城外,便是趙提刑也是鞭長莫及,杰兒不妨與你師兄知會一聲,讓他大膽行事就是。”</br> “孩兒明白了!”黃大郎答應一聲,看來姚政這是會錯了意,認為黃大郎是來通報此事討要一個官方態度的,而此時黃大郎也不好告知舅父自家師兄不在黃州。</br> 告退之后,出來就看見孫七娘和孫立已經領了孩子們過來,孫新也帶著四老三少過來,四位老人都是頭花白的老漢,一個缺了右手三根手指、一個是獨眼,另外兩個看起來都有些跛,倒是三個少年眼眉都依稀有孫家兄弟的樣子,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身體強健,幾人身上除了佩刀長棍外,還每人背了兩副角弓和箭匣。</br> 黃大郎從姚政的書房出來,見了人群正要說話,孫立卻是打斷道:“大郎,令尊令堂都使人來報了平安,余下的事俺們回屋再說!”</br> 說完孫立就讓三個少年跟著孫七娘在姚府遮護,又請了賈婆婆帶了盧魚兒去弄些吃食休息,這才請了四個老人一道回了黃家的堂屋。</br> 進了堂屋,孫立直讓黃大郎坐了主位,這才將四個老人介紹道:“少東家,這幾位是俺族里的族叔,分別是七叔孫常、九叔孫德、十二叔孫貴和十七叔孫元。”</br> 黃大郎不敢怠慢,忙起身對四老行了晚輩禮,也記下了獨眼老人是九叔孫德、缺了手指的是十七叔,跛足的兩位分別是七叔孫常和十二叔孫貴,也現四個老人身上的傷勢瞧上去都是戰傷才對。</br> 七叔孫常叉手回了一禮,笑道:“小郎君既是長房哥兒倆的少東家,也就是俺們這些老漢的少東家。承蒙少東家瞧得起,許了這黃州城給俺們安身養老,俺們都是廝殺漢出身,但有差遣死不旋踵也就是了。”</br> 孫家的事情黃大郎大致也是知道,早年孫家祖上在西軍里也算是軍中大族,族中子弟多任職軍中,后來因為犯了軍法全族都被留徙去了瓊州(海南島),前些年借著官家因為黃河水清的祥瑞大赦天下這才脫了瓊州,一路輾轉北上想要再到秦州投了西軍。</br> 這黃河水清的祥瑞也是怪了,次出現在大觀元年(11o7年)“乾寧軍、同州黃河清。”第二次是大觀二年(11o8年)“同州黃河清。”。第三次是大觀三年(11o9年),“陜州、同州黃河清。”</br> 當然黃大郎也不會對人說,這三次黃河水清他跟著師尊朱桃椎都恰逢其會的親自見證了。</br> 話說回頭,這孫七叔代表老人們表了態,黃大郎便也謝了,孫立倒是問:“大郎,主薄大人的意思是?”</br> “綠林事綠林了!”黃大郎應了一聲,卻是為難道:“俺舅父也交了底,審理萬家滅門案的趙提刑在黃州城里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逮住幾個黃花蕩的浪里子好結案,城里的遮護不需擔心。可俺想著盧二叔叔也算是因為俺落了難,如今盧魚兒又尋上了門來,俺不能棄了盧二叔叔不管。”</br> 孫家兄弟互相瞧看一眼,孫新便開口道:“大郎有心了,聽聞這七當家杜仲的水寨里有百十號人,想要救人還需萬全打算。”</br> 倒是一旁的九叔拍了桌子道:“打算個鬼,百十個土雞瓦狗而已,俺們直接打上門去救人也就是了,要什么萬全打算?”</br> “老九!”七叔喝了一聲,眼中卻用贊許眼光瞧了瞧孫新道:“二郎說的不錯,的確還要萬全打算才是,能在江上豎旗行走的浪里子,自然該是有些本事的。”</br> 黃大郎想了想,以拳擊掌道:“盧二叔叔一定要救,還請大兄代為打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