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風(fēng)雷州第四十八章橫刀劈散兒女情
    喬阿富胸口插著一支箭，身體依舊保持撞開威廉的姿勢，但手臂卻無力地垂了下來，眼的光彩也隨著鮮血的涌出而漸漸流逝。
    “喬……！”威廉在千鈞一之際被喬阿富和身撞開，幸運地逃過一劫。但喬阿富卻替威廉受了這箭，從射入的位置來看，已經(jīng)沒得救了。
    喬阿富并不是個好人，準(zhǔn)確說甚至是個小人。但他這些年來對和珅忠心耿耿，任勞任怨出了不少力氣。況且，與威廉合作的這些日里，雙方相處的還算愉快，工作之余，平日里各說些趣聞軼事，高興起來還會一同喝上幾杯。
    但威廉怎么都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充滿市儈，平時辦事小心謹(jǐn)慎，骨里還有些懦弱的國人，居然會在關(guān)鍵時刻用這種方式救自己一命。
    “喬……！你怎么樣了？”威廉抱著他的身體，悲憤欲決地呼喊道，而喬阿富這時候已經(jīng)再也說不出話了，嘴角帶著欣慰的笑容看著威廉，慢慢閉上了眼睛……。
    淚水模糊了威廉的雙眼，他雖然不知道喬阿富為什么會這么做，也不明白那欣慰的笑容究竟代表著什么含義。可在這時，這位單純的普魯士人被深深地被感動了，同時爆出日爾曼民族特有的堅韌和戰(zhàn)斗意志。
    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敵人還在進(jìn)攻，威廉把喬阿富的尸體輕輕地放在一邊，表情堅毅地繼續(xù)舉槍向敵方射擊。
    因為人員不足。除了僅存的一個鄉(xiāng)勇外，威廉改讓剩余地五人只管裝彈，連續(xù)不斷地把上好彈的槍遞給他們。被逼到絕境的威廉在報仇的怒火下?lián)]出從所未有的度，快而準(zhǔn)確的射擊，硬生生地又打退一次對方的沖鋒。
    劉麗川在制造局是心急如焚，整個制造局基本已經(jīng)落入小刀會之手，但作為制造局占領(lǐng)重點地兵工廠。卻始終沒能攻克。
    不僅是劉麗川，就連提出進(jìn)攻建議的陳玉成也沒想到。一個兵工廠在遭受突然打擊地情況下，居然如此難以攻下。戰(zhàn)斗從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個時辰過去了，眼見天邊漸漸開始白，第二天的太陽馬上就要升起，卻依舊沒能前進(jìn)一步。
    一扇門，一扇瞧著只要跨越幾步就能沖過去的大門，居然在遺下上百具尸體的情況下怎么都沖不破。看到這種結(jié)果。再加上陳阿林帶回來的壞消息，劉麗川已經(jīng)再也沒有耐心了，親自上陣組織起一支敢死隊，打算用人海戰(zhàn)術(shù)一舉把兵工廠的守衛(wèi)全部淹沒。
    在劉麗川為戰(zhàn)局暴跳如雷時，陳玉成卻皺起了眉頭。陳阿林的失敗，讓整個計劃最重要地一環(huán)沒能實現(xiàn)，而兵工廠的屢攻不下，更讓他憂心忡忡。
    善于把握戰(zhàn)局的陳玉成清楚。最好的良機已經(jīng)失去了。順利逃脫，并得到洋兵支援的和珅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向這里趕來，而在和珅到來前拿下抵抗頑強的兵工廠，估計也是不可能的事了。在這時候，陳玉成已經(jīng)暗暗在開始考慮著退路。
    的確如他所想地一般，很快就有人來報。和珅親自帶著幾百洋兵向制造局方向進(jìn)軍，試圖一舉把制造局奪回。
    小刀會的人不比太平天國的戰(zhàn)士，江湖出身的漢們打起仗來絲毫沒有分寸，在對陣官兵、鄉(xiāng)勇時還能依靠勇氣搏殺一番，一旦把對手換成洋兵，內(nèi)心的恐懼立即一覽無余，才一接陣就抱頭鼠竄。
    “大帥，情況不妙，我們還是撤吧。”陳玉成終于痛苦地說出了這句話。
    “撤？撤個鳥！老今天非把兵工廠拿下來不可！”劉麗川早就殺紅眼了，脫光了上衣拎著把鬼頭刀。其余幾個領(lǐng)也是如此。叫囂著要殺光兵工廠里的人為兄弟們報仇。
    “陳大哥，你想跑？”就連一旁地周秀英都露出了不悅的表情。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不是跑，是轉(zhuǎn)移。”陳玉成耐著性向她解釋道：“陳頭領(lǐng)沒能捉住于妖頭，現(xiàn)在兵工廠一時間又打不下來。于妖頭已經(jīng)得到了洋鬼的支持正向這里趕來，眼下只有暫避鋒芒，轉(zhuǎn)道松江等外圍才能以圖后事……。”
    “別說了！”周秀英一臉怒色，握刀罵道：“分明是你聽到洋兵心生膽怯，想溜之大吉。本以為你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沒想到居然是個懦夫！我爹爹寧死不退是何等大丈夫氣概，劉叔叔等明知是刀山火海依舊拼死向前是多么豪情！這么多兄弟為了今日之事而死，難道我們不應(yīng)該為他們報仇嗎？”
    說著說著，周秀英滴下了眼淚，緊咬雙唇：“秀英本想你是可以托付之人，沒料到居然是個膽小鬼……。我周秀英算是瞎了眼，居然會認(rèn)你這種大哥……呸！”
    江湖兒女想什么說什么，陳玉成和周秀英年齡相仿，又都是孤身一人，幾日接觸下來早就對彼此各有好感，雙方的關(guān)系就只差一層窗戶紙了。但陳玉成怎么都沒料到，周秀英居然會在這種時候把心里話說出來，而且是用這種語氣，這種態(tài)度。讓他既高興，又煩惱。
    在場的眾人，除了陳玉成外，沒有一個有戰(zhàn)略眼光的。當(dāng)斷及斷，是一個良將應(yīng)有的素質(zhì)，在太平天國這么多年里，陳玉成能從一個童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絕不是泛泛之輩，羅大綱把他派到上海，看的也是這些。
    一時間陳玉成不知道怎么向周秀英好好解釋，要把話說明白可不是幾句能講清楚地，面對周秀英地責(zé)問，陳玉成尷尬非常，張了張嘴卻什么話都沒說出口。
    瞧著陳玉成啞口無言的樣，周秀英更是氣惱。跺著腳罵了幾句，扭頭再也不去理他。
    和珅帶著人從租界向制造局猛沖，一路上雖有叛軍攔截，但在訓(xùn)練有素地士兵進(jìn)攻下很快就把對方擊潰，沒用多少時間就攻到了制造局外圍。
    制造局附近人山人海，劉麗川、陳阿林等的人馬差不多都匯集在此。從兵工廠方向傳來的一陣陣槍響，表明叛軍未能占領(lǐng)。有人依舊在里面抵抗。
    聽到傳來的清晰槍聲，和珅不由得一喜。兵工廠是他的命根。什么都可以失，唯獨兵工廠絕對不能落到敵軍之手。而且在兵工廠里，還有一位他視之為國寶的軍械專家威廉，一廠一人，就是付出再大的代價都要把他們保下。
    槍聲還在響，就代表兵工廠和威廉都還在，可稀落地槍聲也代表著兵工廠眼前危機的局勢。如果不能盡快和快要陷落地兵工廠之間打通聯(lián)系，一切依舊會有不測。
    “華爾！別管其它，給我直攻兵工廠方向，把威廉和兵工廠奪回來！”和珅立即下令，讓華爾率隊猛沖，打破對方的包圍。
    華爾的確不負(fù)眾望，帶著一隊美國士兵只幾下就沖跨了對方的攔截，隨后根本不顧狼狽逃竄的對手。領(lǐng)兵直插前方。
    “大帥……洋……洋兵沖這邊來了！”華爾目的鮮明的突擊使劉麗川地手下一觸及潰，被劉麗川派在外圍防護(hù)的人狼狽為奸的逃了回來，同時大聲向劉麗川哭訴道。
    吃過洋兵苦頭的陳阿林已經(jīng)在調(diào)集人馬，做著準(zhǔn)備突圍的準(zhǔn)備了，而劉麗川卻不甘心地看著兵工廠大門，依舊想做最后一搏。趕在華爾之前拿下兵工廠，扭轉(zhuǎn)局面。
    “弟兄們！洋鬼不可怕！只要我們拿下兵工廠，完全可以和洋鬼回頭一拼！”劉麗川就像一個賭徒，殺紅眼的他什么都顧不上了，眼只有兵工廠一個地方。他決定孤注一擲，以奪取兵工廠的武器來和后面的洋兵對抗，然后再占領(lǐng)整個上海。
    陳玉成和陳阿林相對苦笑，搖了搖頭。既然劉麗川已經(jīng)這么決定，他們也無法阻攔，但他們都知道。兵工廠能支持這么久。哪里是劉麗川一個沖鋒就能攻下地？現(xiàn)在洋兵已到，再不撤退就會全軍覆沒。當(dāng)下陳阿林就做出了決斷，同時陳玉成的建議，從一邊打開缺口，進(jìn)行戰(zhàn)略轉(zhuǎn)移。
    劉麗川帶著幾百親信沖了上去，報仇心切的周秀英也按捺不住，追隨著劉麗川也往前沖。一直留意著周秀英的陳玉成連忙上前阻攔，勸說她馬上和自己一起轉(zhuǎn)移，留待機會再反撲上海。
    “滾開！”
    周秀英認(rèn)定陳玉成是貪生怕死之徒，秀目圓睜，握刀罵道。
    “秀英，白白送死不值得，暫避鋒芒不是貪生，而是做好卷土重來的準(zhǔn)備……。”
    華爾的軍隊已經(jīng)快到了，一陣陣地槍聲越來越近，現(xiàn)在再不撤退就沒機會了，陳玉成一急就去拉周秀英的手。
    刷的一刀，周秀英眉頭皺，居然舉刀就砍，幸虧陳玉成躲的快，要不然手臂已然落地。在陳玉成一臉驚愕之，周秀英頭也不回地從他身邊猛沖而過。
    “老弟，唉……走吧……。”陳阿林心情復(fù)雜地看著劉麗川、周秀英等沖去的方向，走上前來，拍了拍陳玉成的肩膀。
    陳玉成滿腔熱情，卻被周秀英這無情的一刀斬得煙消云散。心頭有百般滋味翻滾，酸甜苦辣什么都有，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望著剛才周秀英舉刀向他砍下的地方，一動都不動。
    “陳老弟！”陳阿林知道陳玉成的心情不好，可眼前情況危急，也顧不得許多了，大聲在他耳邊吼道。
    陳玉成全身一震，回頭向陳阿林望去，臉上痛苦的神情一瞬而逝，終于表情堅毅地點點頭，隨后立即帶領(lǐng)一千多人向另一頭突圍而去。
    陳玉成和陳阿林地突圍還算順利，由于華爾的主要目地是在兵工廠，所以并沒過多阻攔陳玉成他們，兩軍隔著一段距離相互相插而過。
    沖出制造局后，陳玉成他們直向松江方向飛奔。沒想到剛跑出幾條街，就又遇上了一大隊洋兵。
    “陳老弟，怎么辦？”瞧著浩浩蕩蕩，人數(shù)比華爾率領(lǐng)的洋兵還多的這隊人，不光是陳阿林，就連陳玉成也傻眼了。誰都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在這里設(shè)下埋伏。
    沖也死，退也死，進(jìn)退兩難，陳玉成這下什么計謀都使不出了，只能依靠強攻打出一條路來。
    可奇怪的是，正當(dāng)陳玉成與陳阿林打算下令強攻對方，奪路而逃的時候，對面那隊洋兵卻做出了誰都意料不到的舉動。
    就像是根本沒瞧在他們一般，那些洋兵先是停住了腳步，隨后緩緩后退，主動讓開了街口。
    “洋鬼們在搞什么花樣？”陳玉成等面面相覷，猜測著對方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們是故意再設(shè)圈套，yin*自己？可瞧著情況又不像啊，眼看著那些洋兵主動讓開街口后繼續(xù)后撤，直到幾百米外后才慢慢停了下來。
    這個距離，洋槍已經(jīng)基本沒有什么威力了，而讓開的街口一覽無余，根本就沒任何埋伏。吃不準(zhǔn)洋人究竟為什么這么做的陳玉成，也來不及去仔細(xì)考慮究竟，當(dāng)下招呼大家趁此機會迅通過，同時讓后軍留意洋兵動作，免得對方起突然襲擊。
    可直到陳玉成他們安然撤走后，那隊洋兵什么都沒干，仿佛配合默契地讓出道路，故意送他們離開一般，這奇怪的做法，讓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公使先生，他們走了。”還是那位阻攔和珅進(jìn)租界的上尉，等陳玉成他們跑遠(yuǎn)后，大步來到軍隊后列，向隨軍同行的包令匯報道。
    “魯克上尉，你做的很好。”包令手拿著副白手套，面帶微笑地點點頭，輕揮道：“現(xiàn)在，請下令援助那位國尊敬的相閣下去吧。”
    “遵命，公使先生……。”魯克上尉行禮，轉(zhuǎn)身，整支隊伍終于繼續(xù)動了起來，慢慢地向制造局方向行軍。
    “包令先生，這么做合適么？萬一……”布爾布隆的身從包令后面轉(zhuǎn)了出來，有些猶豫地輕聲問道。
    包令微笑著：“布爾布隆先生，別忘記我們是明人。既然上海防備協(xié)議只限于我們維持上海的穩(wěn)定，那么在上海之外的叛亂就和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何況，我們這些士兵都是高貴的人種，犯不著為那些黃皮膚猴白白流血犧牲。能這樣妥善處理，難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嘿嘿……。”布爾布隆會意地點點頭，同時向包令擠擠眼。
    制造局依舊在戰(zhàn)斗，包令這邊卻風(fēng)平浪靜，英、法士兵混合的隊伍排著整理的行列，敲著戰(zhàn)鼓，鳴著風(fēng)笛，在節(jié)拍下，仿佛郊游一般慢慢向和珅這邊前進(jìn)。而在隊后的包令卻瞇著眼，回頭望向陳玉成離去的方向，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