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易霖剛跟朋友打完電話，拜托完醫院的事，落下手機便發現微信上收到馮茹的消息。</br> 現在不管馮茹說什么，他只要看到這個名字，心理上便莫名感到壓力。</br> 費雪不在，他也不用掩飾心底的矛盾為難了，清俊的臉龐神色淡淡，猶豫遲疑片刻后，才點開馮茹的微信界面。</br> 下一秒，神色猝然僵住，眼眸緊緊盯著屏幕。</br> 沒想到馮茹發來一段30多秒的視頻，他看著視頻中央的播放標志，手指像是僵住了，突然沒有點開的勇氣。</br> 可視頻定在那里，即便不點開，也能清楚地看到拍的是誰。</br> 馮倩……</br> 她真的醒來了。</br> 睜著眼睛，雖然看起來沒有多少生氣，可的的確確蘇醒了。</br> 昏迷了這么多年還能蘇醒，堪稱醫學奇跡。</br> 心跳惶惶，他不知自己在恐懼什么。</br> 救命恩人昏迷多年終于醒來，他不應該狂喜激動嗎？可他在慌什么？抗拒什么？</br> 眼眸定定地注視著屏幕，好一會兒，直到瞳孔干涉本能地眨了眨，他才回過神來，沉沉緩了口氣。</br> 視頻下是一條語音。</br> 指尖微動，他索性先聽語音，于是點開。</br> “易霖哥，我姐還記得你，她有話跟你說，可我聽不懂，你快回來吧！只有你能幫我姐！”</br> 馮茹激動喜悅的聲音傳來，隔著屏幕，也能感覺到她過于興奮的心情。</br> 原來視頻錄的是馮倩想跟自己說的話？</br> 像是面對一件極困難的事，他定了定神，手指又轉回那個視頻。</br> 點開。</br> 視頻中，蘇醒的馮倩由于十多年的昏迷，語言功能明顯退化。</br> 她很努力地發聲，想表達心中所想，可嘴巴完全不聽使喚，就像啞巴著急時啰哩吧嗦的混亂場面，根本聽不清說的什么。</br> 卓易霖怔怔地看著，腦海里情不自禁地回想他記憶中馮倩年少時的模樣。</br> 很自信、很大方的一個女孩，也很勤快，很懂事。</br> 鄰居鄉親都對她贊不絕口，夸馮家有個好女兒，不光讀書好，還勤快能干，體恤父母，又樂觀開朗，簡直就是人見人愛。</br> 可那么一個人見人愛的優秀女孩兒，如今連想完整地說句話都做不到。</br> 卓易霖把視頻看了好幾遍，見她著急又激動的模樣，心頭又涌過歉意。</br> 她醒來是好事，自己不該有這種奇怪狹隘的想法。</br> 于是，他靜下心來又仔細聽了一遍。</br> 這次，依稀聽出她在喊“咦……林”？</br> 再結合馮茹的語音，他明白馮倩是在喊自己——昏迷了十幾年，她醒來竟還記得自己？</br> 卓易霖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緒，反復斟酌后，用文字回復：我盡快處理完國內的事，盡快返回。</br> ————</br> 費雪晚上沒來他這邊。</br> 他隱隱擔憂，知道小雪多多少少還是被這個消息刺激到了。</br> 托人帶了口信，說有重要事找她。</br> 稍晚一些時候，費雪還是來了。</br> “找我做什么？”</br> 卓易霖看向她，溫柔地問：“不高興了？”</br> “沒有啊……”</br> “都這么明顯了，還否認？”</br> 費雪抿著嘴，神色淡淡，眼眸都不肯看他。</br> “我們明天回去吧。”</br> 冷不丁的一句話，讓費雪臉上終于有了反應。</br> “明天？這么快？”她心說：一聽救命恩人醒了，這么著急回去？</br> 卓易霖解釋：“這邊救援工作進行的差不多了，剩下就是災后重建，我們也幫不上什么。留在這里，反而給人家添麻煩。”</br> “回就回唄。”費雪淡淡接一句。</br> 卓易霖心里七上八下，可有些話早晚都得說。</br> 兩人間沉默了片刻，他又啟聲：“小雪，回去后，我去你家一趟，正式拜訪叔叔阿姨吧。”</br> 費雪又抬眸看向他，“干嘛？我們什么關系都不是，你拜訪什么？”</br> “還說我們什么關系都不是？”</br> “本來就不是……”</br> 卓易霖不跟她辯解這個，反而笑了笑，“不管你認不認，我心里是認定了。我還要去瑞士一段時間，那邊的進修課程還沒結束，既然馮家姐妹在那邊，那見面是不可避免的。”</br> “……”費雪不接話，可心里悶悶的，很不舒服。</br> 但她又不能無理取鬧。</br> “走之前，我去見見你父母，也算是把我們的關系正式確定下來。”這樣，彼此心里都能踏實些。</br> 費雪心里很亂，低著頭干愣了會兒，丟下一句：“隨便你。”</br> 她借口累了困了，交代卓易霖早些休息，自己也轉身走了。</br> 卓易霖連夜買好了機票，也托人找好了車，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啟程離開。</br> 費雪出來這么多時日，又經歷了地震的驚嚇，也的確想家了。</br> 所以，卓易霖喊她走時，她也沒扭捏，跟志愿者朋友和孩子們道別后，便鉆進那輛越野吉普車里。</br> “司機會直接把我們送到機場，機票我都買好了，下午我們就能回到江城。”</br> 卓易霖轉頭看著她，一慣溫潤的語調不緊不慢，語氣帶著點刻意討她歡心的意味兒。</br> “嗯……”費雪點點頭，側著臉看向窗外。</br> 地震發生前，這里很美，山清水秀，熱帶風情——可如今再看，入目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救援人員，軍用帳篷。</br> 心頭不勝噓吁，她忽而嘆息了下。</br> 卓易霖轉頭，以為她還在跟自己生悶氣，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過來細細查看：“手指還疼嗎？有沒有換藥？”</br> “還好……換過了。”</br> 她雖然回應自己，可語氣態度都跟生小氣似的。</br> 卓易霖知道為什么，但無法完全開解。</br> 沉默好一會兒，他突然心生一計，“小雪，要么……你跟我一起去瑞士吧。”</br> 費雪倏地轉頭，看向他。</br> “我跟你一起去？”</br> “嗯……”見她終于肯搭理自己了，卓易霖臉色也和緩不少，“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也不舍得分開。你把工作暫放一放，跟我一起去瑞士，如果覺得在那邊沒什么事做，可以申請個學校繼續讀書。這樣，我們不用分開，你還能順便深造，以后回來再進公司做事，也會更加游刃有余。”</br> 費雪有點心動，但很快，她腦子就清醒了，“不用了吧……我不想去國外，人生地不熟的，不習慣。”</br> 其實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她一旦去了瑞士，就很可能會跟馮家姐妹相識甚至相處，到時候人家怎么想？</br> 覺得她是來炫耀的？示威的？又或是盯梢的？查崗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快更新</br>第633章 回家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