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雪也沒反應。</br> 實在是太困,睡得很沉。</br> 直到把她轉身要放到床上時,她突然感應到什么,身子一震猛地醒來,驚叫了聲,下意識緊緊抱住男人的脖頸。</br> 卓易霖知道她做噩夢嚇到了,連忙安撫:“是我是我,別怕,沒事的?!?lt;/br> 費雪睜開眼,扭頭朝下看了看,心有余悸:“你干什么?我以為又地震了,要墜下深淵?!?lt;/br> “抱你到床上睡?!弊恳琢厝崧暯忉專瑫r彎腰將她放下。</br> 費雪的心緩緩落定,摸著身下的床鋪,好奇:“哪兒來的床鋪?”</br> “我的?!?lt;/br> 費雪一聽,立刻要起身,被他連忙壓住。</br> “快睡吧,再折騰天都要亮了。我也很困,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嗯?”他語調嘶啞,眼眸猩紅,眉眼間的疲倦令人心疼。</br> 費雪躺下來,可柔柔地問:“那你怎么辦?”</br> 他轉頭朝墻邊下頜一點,“我還有張折疊椅?!?lt;/br> 費雪順著他的動作看到了靠在墻邊的軍綠色椅子,又要起身,“那我睡折疊椅啊,我身材小一些,你睡……”</br> “噓……”卓易霖再次按住她,語調都帶著點祈求了,“聽話,快睡好不好?”</br> 里面的孩子不安地翻身,顯然是被他們說話吵到了。</br> 費雪不好再推拒,只能躺下,又用眼神示意他快去打開折疊椅,也早點睡。</br> 卓易霖點點頭,轉身把椅子拎過來,就擺在她的行軍床邊。</br> 兩人都和衣而眠。</br> “快睡吧,我陪著你,不會有事的?!?lt;/br> 這話讓費雪心頭一暖,嘴角勾起淺淺笑意。</br> 原來他忙到這么晚還要過來找自己,是擔心她夜里害怕睡不踏實。</br> 的確有。</br> 從地震發生到現在,每天都還時不時地晃幾下。</br> 她從最開始的驚恐不安到現在慢慢適應,雖沒有那么害怕了,可夜里睡覺總還是不踏實。</br> 卓易霖躺好,見她看著自己微微勾唇,他也溫潤一笑,然后薄唇輕啟,低聲道:“閉上眼睛,快睡……”</br> 女孩兒應聲闔眼。</br> 男人伸手,輕輕地幫她把毛毯拉起一些,蓋好。</br> 有了卓易霖陪伴,費雪這次睡得很踏實。</br> 可她不知,卓易霖睡下兩個多小時,外面突然傳來動靜。</br> 一處廢墟又發現了幸存者,救援隊趕去增援,需要醫護前往。</br> 卓易霖二話不說,趕緊收拾急救箱跟著救援隊火速出發。</br> 早上,費雪被周圍聲音吵醒。</br> 睜開眼,旁邊行軍椅上已經沒了人,她恍恍惚惚地坐起身,竟完全不知卓醫生何時離開的。</br> 交通干線恢復,救災物資源源不斷地送進來,災區人民終于不再為食物和飲用水發愁。</br> 費雪跟著志愿者奔波了一早上,運送物資,往個個安置點發放,同時留意卓易霖的身影。</br> 可一直忙到快中午,都沒見到他。</br> 雖跟人打聽過,知道他跟救援隊一起出發去救人了,但遲遲不見他回來,還是讓她心里不安。</br> 吃過午飯,她終于能坐下休憩片刻,剛落座,突然整個大地又搖晃起來。</br> “又震了!又震了!注意避險!”有人大聲呼喊提醒,費雪本能地起身,跟著人群朝外面空曠地帶跑去。</br> “這都幾天了,怎么還有余震?。 庇型獾貋淼闹驹刚?,不解地嘀咕。</br> 當地人說:“幾天算什么,有的大地震,余震持續幾個月呢!”</br> “哎,太可怕了……”</br> 費雪也覺得,太可怕了,心跳好一會兒都沒能平復。</br> 而卓易霖遲遲未歸,讓她心里更加不安。</br> 也不知剛才的余震,有沒有給他們救援工作造成什么影響。</br> 心里想法未落,不遠處,救援隊休息的地方,突然吹哨集合隊伍。</br> 很快,消息傳來。</br> 說剛剛的余震導致受損建筑物二次坍塌,有救援人員被困,集合隊伍要去增援的。</br> 費雪一聽,方寸大亂,心中突生不好預感。</br> 該不會就是卓易霖去救援的那個地方吧?</br> 跟身旁的志愿者打了招呼,她趕緊去追救援隊。</br> 負責人自然不同意,她一再請求后,人家終于同意帶著她一同前往。</br> 坍塌建筑物是一棟三層民居,位于半山坡,被困者在一個三角穩定區域,而余震導致二次坍塌,使得那一塊三角區域越發狹窄,原本進入施救的救援人員,也因為二次坍塌被困在里面。</br> 費雪跟著救援隊趕到時,看到廢墟上方掛著一個吊瓶。</br> 吊瓶的另一端,通往廢墟下面的一個小小空洞。</br> 兩名醫護守在吊瓶旁,剩下的救援人員跟大型器械,還在想辦法扒開廢墟。</br> 費雪看了一圈,沒見到卓易霖,心頭更急。</br> “同志,請問卓醫生呢?我聽說他跟你們在一起的?!?lt;/br> 消防員忙碌著,聞言問了句:“你也是醫護?”</br> “不是……我是卓醫生的朋友?!?lt;/br> 消防員這才扭頭看了她一眼,滿是污垢的臉龐劃過難色,扭頭朝廢墟一點:“卓醫生下去救人時,被困了,我們正在想辦法解救?!?lt;/br> 費雪腦子一嗡,看向那片廢墟,手腳冰涼,心跳如雷。</br> 怎么會這么巧?</br> 剛好就是卓易霖?</br> 消防員繼續解釋:“廢墟下面的幸存者,生命垂危,這里救援太難了,我們一時半會兒沒法把人救出來。卓醫生自動請纓,想著鉆進去盡可能先搶救傷者。進去還算順利,起碼葡萄糖打上了,可卓易霖要出來時,遇到余震,又塌了……”</br> 費雪依然石化著,失去反應,只覺得臉上一涼,她本以為又下雨了,抬手一抹,才發現是自己的眼淚。</br> “那……他現在怎么樣?你們快去救他啊……”回過神來,費雪說話都帶哭腔了,心慌的耳邊一陣一陣嗡鳴。</br> “在救了。那邊構造復雜,得小心再小心,否則再塌下去更危險!”</br> 費雪不知該說什么了,連忙轉身跑到救援人員那邊,“卓易霖!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卓易霖!”</br> 被困在廢墟下的卓易霖,后背被橫梁壓著,動彈不得。</br> 但他躲閃及時,也是運氣好,那根橫梁并沒有完完全全壓實,否則他這會兒人就沒了。</br> 聽到外面熟悉的聲音,他一驚昂起頭來,努力看向光線射進來的地方,艱難出聲:“小雪!我在!我沒事……”</br> “卓易霖!”費雪聽到他的回應,喜極而泣,“他沒事,他沒事!”</br> 救援人員說:“他是沒事啊,只是被困住了出不來。”</br> “那你們不早說!”害她以為人沒了,一瞬間心都死了。</br> “……”</br> 費雪小心翼翼到達卓易霖被困的地方,趴在地上努力往下看,借著光線能依稀瞧到里面的男人。</br> 她又哭又笑,“卓易霖,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br> 卓易霖昂著頭,也看到她了。</br> 他一臉的土灰,臉色都看不清,但微微一笑,滿口白牙露出來。</br> “我沒事……就是被壓住了,不敢動?!彼卤緛頉]有壓實的,萬一自己隨便亂動,突然整個塌下來,那就完蛋。</br> 便只好一動不動地躺著,等消防員從外面挪開廢墟重物。</br> “那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疼不疼啊?”她一邊問,一邊狂落淚。</br> “沒事,不怎么疼,我命大,橫梁剛好落到我身上就卡住了?!?lt;/br> 費雪以為他是寬慰自己,淚水落得更兇。</br> 救援人員一刻未停,器械用不了,全都徒手來扒。</br> “你堅持住,大家都在努力,很快就會救你上來的!”費雪叮囑了句,轉過身,抹了把眼淚,振作起來,也加入了救援隊。</br> 她一雙手本就傷痕累累,這會兒又不要命地扒土,很快,指尖又滲出血來,紗布也都散開松落。</br> “小姑娘,你這手不想要了?有我們在就行了。”</br> “我沒事……快點,快點。”</br> “小姑娘,聽你口音,不是我們這里的人吧?”</br> “我來旅游的?!?lt;/br> “那你怎么還不回去???你家里人擔心壞了吧?!?lt;/br> “沒事,我跟他們說了的,留下來做志愿者。”</br> “真厲害,感謝你!”</br> 費雪才不要別人感謝,她只想把卓易霖救出來,別讓他出事。</br>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榆木疙瘩開竅,老天爺不會這么狠心,再來個生死考驗吧。</br> 救援行動從午后進行到傍晚,終于,在天快黑時,扒到了廢墟最底層。</br> 被困群眾是個女孩兒,費雪見她衣不蔽體,連忙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女孩兒身上。</br> 女孩兒傷勢嚴重,又餓了幾天幾夜,已經到生命極限,一救出來便被送上救護車,送往大醫院搶救。</br> 目送著女孩兒離去,費雪的精神有些恍惚。</br> 也不知她能不能撐過來,這么年輕的生命……</br> 身后有動靜,她猛地回過神來,連忙轉身,就見卓易霖也被抬出來了。</br> “卓易霖!”費雪驚喜地喊了聲,連忙奔過去。</br> 地上崎嶇不平,她不小心絆了跤,都沒來得及喊疼,爬起來又跑。</br> 卓易霖清醒著,見她摔倒,差點從擔架上翻下來。</br> “你小心點!”</br> 費雪充耳未聞,跑過去一把將他抱?。骸白恳琢?!你嚇死人了!你要是有個好歹,叫我怎么辦?。 ?lt;/br> 擔架停在那里,她抱著平躺的男人,又是哭又是抱怨又是拍打,渾然未覺多少人看著他們。</br> 更不知,還有媒體工作者在一旁悄然拍下了照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快更新</br>第629章 二次被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