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半,他停住了,大概是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br> 他沒說的是,醫院正好有出國進修的機會。</br> 而馮倩的情況,這些日子經過醫療團隊商討研究,還有他跟國外學者溝通交流之后,一致認為去瑞士治療是最好的辦法。</br> 他能一邊進修深造,一邊陪馮倩康復,也是一舉兩得。</br> 只是,就算他進修完畢,若馮倩的治療還沒結束,他也不大可能回來,所以歸期未定。</br> 今天一早來找她,本意是想好好告別一下,沒想到剛驅車到達小區附近,就碰巧遇到她的車外出。</br> 沒有猶豫,他轉頭尾隨而上。</br> 這會兒,她人就在身邊坐著,他才覺得心定神安,可想到過幾天兩人就要分別,濃濃的不舍又像墨汁滴進了清泉,暈染一片。</br> 費雪不發一語,可心底里,還是忍不住猝然一痛。</br> 痛他要離開,痛自己從此以后連恨都沒了著落,痛他終于做出了選擇——與自己無關。</br> 他們就像兩條相交線,因緣際會有過短暫交集,最終發現不過是一場錯誤,又回歸了各自的軌道,越走越遠。</br> 不知該說什么,她任由淚水泛濫。</br> 卓易霖看著她這副模樣,心好似被硫酸浸泡著,情不自禁地,伸手將她僵硬的身子溫柔地扳過來。</br> “對不起,小雪……”他低沉的語調滿布痛楚與愧疚,手指輕輕刮去她臉上的淚。</br> 費雪沒再抗拒。</br> 如果今天是最后一次見面,那便放縱一回吧。</br> “卓易霖,你……你愛過我嗎?”她抬眸,盈盈明珠般的眼眸被淚水浸泡著,我見猶憐。</br> 男人眼眸一震,心都碎了。</br> 兩兩相望,千言萬語如鯁在喉,他情難自控,一把將費雪緊緊摟入懷中。</br> 行動勝過言語。</br> 他當然愛過,且一直愛著,所以才會這么痛苦,這么煎熬。</br> “小雪……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遍一遍道歉,每說一次對不起,便重重吻在她的頸間,發間。</br> 除此外,不敢再放縱。</br> 費雪哭到不能自己……</br> “小雪,你一定要幸福,別因為一時意氣而對自己的人生不負責……”</br> 費雪悲痛過度,無論他說什么,在她的世界里都是嗡嗡一片,聽不真切。</br> 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深愛的男人懷里哭,也是最后一次。</br> 就用這場淚水的狂歡,徹底結束這段無望的感情吧。</br> ————</br> 卓易霖信守承諾,那天后來,他開車護送著費雪的車安全回家后,便掉頭離開。</br> 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再也沒有聯系過。</br> 大概一周后,千語在微信上跟她說:「我哥出國了。」</br> 她看了眼,也沒回復。</br> 這一個星期,她沒上班,也沒怎么出門,就窩在家里,整個人封閉了一樣。</br> 費媽媽擔心極了,又不敢問女兒到底是怎么了,便讓兒子在外打聽了一圈。</br> 得知卓易霖出國了,她才明白女兒一蹶不振的原因。</br> 總不能一直這樣頹廢下去,為了個男人,不值得。</br> 于是,費媽媽給女兒報了個私人訂制旅行,想著讓她出去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在波瀾壯闊的自然美景中療愈情傷。</br> 費雪去了。</br> 她知道,家人很為她擔心,出去走走看看,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很多,比愛情更值得人陶醉的。</br> 她在登上飛機前,把卓易霖的電話、微信全都刪了。</br> 既然要斷,就不能再給自己留任何念想。</br> 在祖國西南y省落地,看著熱情明媚的異域風情,費雪陰霾多日的心情的確瞬間好轉。</br> 私人導游是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叫婷婷,婷婷雖然年輕,但經驗豐富,活潑大膽敢挑戰,兩人挺投緣的。</br> 費雪每天玩得不亦樂乎,朋友圈九宮格全部占滿。</br> 千語看著閨蜜爽朗燦爛的笑容,心情半喜半憂。</br> 封墨言也有費雪的微信,被費大小姐刷屏幾天后,臨睡前見妻子還在看費雪的朋友圈,掀開被子坐上床,將妻子抱住:“怎么了,也想去玩兒?要么等我把工作安排一下,帶你去放松幾天?”</br> 千語嘆息了聲,把手機放下,“那邊確實挺美的,可惜不適合小孩子。”</br> “出去玩兒帶什么孩子?那不是換個地方帶娃嗎?更累。”</br> 千語壞笑著瞥他一眼,“我們又二人世界?覺得對娃很不友好啊~”</br> 婚后的封先生,無疑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完美無可挑剔,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么叫“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br> “哎……我看著費費那么開心,不知為何,心情卻有點復雜。”</br> “什么意思?”</br> “她跟我哥啊……有緣無分,太虐了。”</br> “既然有緣無分,那就說明命中沒有,有什么虐的?虐的是有緣有分還不能相守。”</br> 千語轉頭盯著他,目光怪怪的。</br> 封先生一撇臉,“怎么了?實話就是這么難聽的。”</br> 千語覺得跟他沒法說,畢竟那兩人一個是自己兄長,一個是自己閨蜜,她的感受肯定跟旁人不一樣。</br> 非要丈夫共情,也是強人所難。</br> “算了,睡覺吧。”</br> 看出妻子不悅,封墨言也不知哪里錯了,只好鬧她,吻下來寵溺地問:“那去不去?去的話我讓人安排。”</br> “去哪兒?”</br> “找你閨蜜啊?”</br> “你來真的?”</br> “看你最近工作挺辛苦的,下班回來還得操心一群娃——不如當甩手掌柜出去放松放松,反正天又不會塌。”</br> 這倒是實話。</br> 可問題是公司那么多事,她哪能說走就走,“我考慮考慮……就算要去,也得把手頭工作安排下。”</br> “好。”</br> 可惜,沒等到他們安排好工作出行,突如其來的噩耗撕裂了無數人的心。</br> y省某州突發6.8級地震,多地均有不同程度震感。</br> 消息傳來,千語握著手機石化了好一會兒,等回過神來,第一時間撥打費雪的電話——無法接通。</br> 恐懼山崩地裂般襲來,整個人如墜冰窖。</br> 費媽媽他們看到新聞,也是晴天霹靂如遭雷擊。</br> 費媽媽聯系不上女兒,瞬間方寸大亂,哭著自責地拍打自己。</br> 費雪失聯了。</br>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讓她去那兒旅游,她也不會遇到地震……都怪我啊……”費媽媽傷心欲絕,一想著女兒可能在地震中喪生,悲痛得暈死過去。</br> 網上鋪天蓋地的報道,應急救援在第一時間響應,各地消防隊員以最快的速度趕赴震區開展救援。</br> 千語去了費家,安慰費媽媽,跟他們一起想辦法。</br> 封墨言跟卓岳欒的人脈關系都很廣,大家用盡各種手段,終于打聽到費雪最后的消息——她跟私人向導婷婷徒步進山,前往另一景點,之后就沒消息了。</br> 而因為地震,那條進山的路已經消失不見,不少游客現在都處于失聯狀態,救援人員正爭分奪秒地疏通道路,尋找失聯人員。</br> 千語很想過去找費雪,封墨言攔著不許。</br> “千千,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那邊到現在還余震不斷,非常危險。我們不是專業的救援人員,去了后不但沒法找人,反而添亂。我跟爸已經托了很多人留意消息,一找到費雪馬上就會跟我們聯系的。”</br> 千語紅著眼眶,心情無法平復。</br> 費雪對她來說,已經不是朋友而已,她就是親姐妹,是一家人。</br> “你說……她那么聰明,會不會想到辦法自救?我都不敢想萬一她真的……”</br> 封墨言緊緊抱著她,柔聲安撫,“她會沒事的,你都說了她那么聰明,知道危險來臨肯定會想辦法自救的。”</br> 夜里,千語睡不著。</br> 拿過手機看了看,凌晨三點。</br> 想到費雪依然沒有消息,她的心就惴惴不安。</br> 握著手機好一會兒,她想到國內跟瑞士那邊的時差,估摸著兄長這會兒應該有空。</br> 「哥,在忙嗎?」</br> 卓易霖回復很快:「剛跟教授開完會,才回到家。現在國內是凌晨三點吧,你怎么還沒睡?」</br> 千語:「哥,費費出事了。」</br> 打出這句話時,淚水又模糊了眼眶。</br> 下一秒,手機鈴聲響起。</br> 千語連忙抹去眼淚,按了靜音后,輕悄悄地起身離開臥室,才接通來電:“喂,哥……”</br> 遠在瑞士的卓易霖,聽妹妹的聲音沙啞,急忙問道:“小清,你怎么了?小雪出什么事了?”</br> 千語振作了幾分,哽咽道:“y省的地震新聞你看到了嗎?”</br> “嗯,知道。”</br> “你出國后大概一周,費費去那邊旅行散心,發生地震時,她還在那邊,從地震發生到現在,兩天了,人還沒聯系上……封墨言跟爸動了很多關系在尋找,費揚昨天也啟程過去了,到現在也沒有消息傳回來……”說著說著,淚水再次洶涌而出,喉嚨被酸澀的液體堵塞。</br> 那邊,卓易霖沉默未語。</br> 千語:“哥……你在聽嗎?”</br> “哥……”</br> “我在……”卓易霖的聲音再次傳來,顫抖得好似站在冰天雪地,“小清,我在訂票……我馬上回國。”</br> 千語大吃一驚,“哥,你——”</br> “我直接去s省,我是外科醫生,可以進到救援最前線。”更有利于找人。</br> 千語心頭大喜,握著手機原地顫抖:“好,哥,你一定要找到小雪。”</br> 掛了電話,卓易霖不顧已是深夜,跟外籍教授聯系說明情況,吩咐馮茹照顧好馮倩,留了朋友的聯系方式給她——馬不停蹄趕往機場。</br> 他經歷過地震,那一幕縱然時隔近二十年,可每每回憶依然痛徹心扉。</br> 那時他年幼,無力去救父母,一場災難,留下他孑然一身。</br> 如今,他煉就了一身足以跟死神拼搏廝殺的本領。</br> 這一次,他必須要救下他愛的人。</br> 必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快更新</br>第619章 噩耗襲來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