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4月15日,星期三,天氣晴。
今天我和陳浩宇打了一架。
雖然媽媽經(jīng)常跟我說,能用腦袋解決的事就絕對不要用拳頭,但是我真的忍不了了,因為他竟然說我爸爸是太監(jiān)!
氣死我了!
他還扯了我的辮子,拽掉我一把頭發(fā),我一定要告訴爸爸,讓爸爸狠狠教訓(xùn)他!
*
看我不收拾這個臭東西!
最后一筆落定。
蔣湘猛地站起,用力合上自己那心愛的粉色印花筆記本——
結(jié)果“啪”一聲脆響,該嚇的人沒嚇到,倒驚得旁邊正奮筆疾書、歪歪扭扭抄拼音的同桌萬垚悚然一驚,匆忙抬眼看來。
“怎、怎么了?”
“不用你管?!?br/>
她小姐脾氣竄上心頭,也顧不上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只氣壓驟低的繃著張小臉,盯著前座陳浩宇的后腦勺看了半晌,狠一跺腳,索性開始扭頭收拾書包。
一旁的萬垚見狀,纖細(xì)的眉峰微蹙,立刻放下手中自動鉛筆。
頓了頓,還是開口勸道:“你不要去跟陳浩宇打架了。”
“……”
“他亂說話,別跟他計較?!?br/>
萬垚才七歲,已經(jīng)這樣少年老成,是蔣湘最討厭那種“死古板”。
說著,他又一邊伸手去拉她手腕,輕聲道:“而且你忘了,舒阿姨說過,她不在家的時候你也要乖。”
“整天說說說,就你是乖小孩?!?br/>
“你也是啊?!?br/>
“我才不是!”
聽他給自己戴高帽子,蔣湘的聲音一下拔高八個度。
說完,像是真要證明他錯得有多離譜似的,又忽的沖人亮出一口鋒利白牙。
那雙與父肖似無匹的桃花眼一彎。
下一秒倏然一變,作勢就要彎腰咬人。
還沒觸及,便嚇得萬垚立刻松手,一退三尺遠(yuǎn)——不為別的,手臂上之前那倆牙印還沒消呢,跟媽媽解釋起來太費勁了。
就這么一晃神。
等他回過勁來,蔣湘已經(jīng)趁機撈起書包,也不管這才下午第二節(jié)課,便光明正大地跑出教室門外,遠(yuǎn)遠(yuǎn)聽著,還能聽到她對著手機“吩咐”:“李叔,過來接我……對,我現(xiàn)在要回家,你跟爸爸說,好不好?”
萬垚:“……”
雖然舒阿姨和媽媽玩得好,兩個人都是千叮嚀萬囑咐,說是同校又同桌,千萬讓自己盯著點蔣湘這小調(diào)皮蛋(意思就是管著她別讓她亂來)。
但他和蔣湘一起長大,也是真從小到大,都拿這眾星捧月的小公主沒一點辦法。
甚至讓著讓著,早就習(xí)慣她的任性和蠻不講理,仗著冰雪聰明生得也好看,一向無法無天——這回也不例外。
萬垚目送那小豆丁一溜煙跑遠(yuǎn),認(rèn)命的嘆了口氣,跑去辦公室給她請了個假。
等再握起筆,眼前那些個語文作業(yè)卻暈暈乎乎一片花,半晌,還是放下,轉(zhuǎn)而起身走到前排又前排,停步于那趴在課桌上劃拉平板的小男孩身邊,拍了拍他肩膀。
“誒,怎么……”
“我跟你說。”
“哈?”
陳浩宇有些疑惑的抬頭。
似乎在他印象里,萬垚一直屬于班上與世無爭的沉默型乖學(xué)生,跟自己這種打小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沒啥交集,突然被人找上門,他還有點狀況外。
但見對方眼簾低垂,清瘦臉上,帶著些與七八歲男孩截然不同的老成平靜神情,一時也有些犯怵。
“怎么了?我、找我什么事?”
“明天蔣湘來上學(xué),你跟她道歉?!?br/>
“……我憑什么跟她道歉!”
原本還好好的。
但小孩子的自尊心,一向脆弱卻頑固,尤其是小男孩對上小女孩,本就是打打鬧鬧開玩笑,最拉不下面子。聽他那么語氣堅定的要求這要求那,陳浩宇的脾氣也跟著上來,登時撇撇嘴,嘀咕了句:“……你算老幾啊。”
算老幾?
萬垚輕挑下眉。
倒沒生氣,蒼白面皮紅嘴唇,依舊是個如玉如琢小書生,眼神卻輕飄飄一轉(zhuǎn),挪到陳浩宇放在桌邊的平板上。
《創(chuàng)世錄》的游戲界面還沒關(guān)。
畫面上活靈活現(xiàn)的獸族弓箭手正抓耳撓腮停在原地。
那人物等級低,裝備差,氪金也救不太起來,剛被一群野怪打得殘血。
小孩子的操作顯然跟不上大制作,只有挨打的份。
萬垚想了想,忽而輕松探手,把那平板拿到手里。
還沒等陳浩宇變臉,他兩手已然三下五除二,連操作都沒怎么被人看清,輕輕松松掃了波野怪。
撿完掉落的裝備,復(fù)才將平板塞回人手里。
陳浩宇看傻了。
“我的天!不是,你、你怎么這么厲害,你……”
“你跟她道歉,我可以教你玩游戲。”
萬垚話音淡淡。
想起蔣湘那氣沖沖離開的背影,太陽穴卻不由自主,跟著隱隱發(fā)痛起來。
話音一頓,又補充:“或者今晚我?guī)湍憔毜綕M級,你以后看見蔣湘……多擔(dān)待點。”
就別讓她不開心了。
只可惜陳浩宇個小屁孩,顯然沒有萬垚早熟,完全意會不到那點青梅竹馬間的小小微妙感。
唯獨興高采烈地連連點頭,恨不得直接一路跟著人回到座位繼續(xù)請教,又喋喋不休的問著:“你怎么這么厲害?你哪里學(xué)的?”
“……別坐蔣湘的座位?!?br/>
“哦哦、好。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哪學(xué)的呀,你是不是拜師了,我看你平時那么乖一個人,還以為你不會打游戲呢!”
萬垚:“天生的?!?br/>
“???”
“這游戲是我爸做的。”
“……”
*
萬垚這小子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內(nèi)里實在像極了他爸,從小就有了苗頭。
然而習(xí)慣受萬千寵愛長大的蔣湘小公主,對此卻還一無所知:在她心里,萬垚此時仍舊是個煩人精、嘮叨怪,讓她恨不得每天睡覺前都向圣誕老爺爺祈禱一遍,今年的愿望是不要再跟萬垚一個班,一張桌子,考試成績挨在一前一后——就連生日也在同一天。
能實現(xiàn)嗎?
“當(dāng)然不行,萬垚不是對你挺好的嗎?!?br/>
剛剛接受公主“諭旨”提前下班的蔣總,將西服外套掛上衣帽架,隨口回答了一句。
“可他真的很煩!”
“寶貝,那是因為他很關(guān)心你?!?br/>
“就像你每天煩媽媽一樣嗎?”
“……”
蔣成的臉色瞬間精彩紛呈。
只得在心里默念了一大堆“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好不容易,才平緩了心情,對寶貝女兒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慈父笑容。
“寶貝,不能這么類比,難道你想以后嫁給萬垚嗎?”
他那叫正常的夫妻恩愛好不好。
果不其然。
“絕對不要!”
蔣湘嚇得連連擺手。
想都不用想了!
跟萬垚結(jié)婚?那還不被“管”死,她絕對絕對不接受!
思及此,難得有了危機感的公主大人,連忙一下?lián)渖锨叭ィё“职执笸?,抬頭便釋放起星星眼,“爸爸,爸爸爸爸,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千萬不要讓我跟萬垚結(jié)婚好不好?!?br/>
“就是隨口一提,寶貝,想什么呢?!?br/>
蔣成登時笑起。
手從小女孩腰窩一撈,便將她抱到懷里,如她更小時,他也是這樣哄著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兒,片刻不敢撒手,“萬垚家里不差,但離我們還差得遠(yuǎn),爸爸找也得給你找一個——我想想,像你意晟弟弟那樣的。”
“才不要,鐘意晟太怕人了——我要柏河那種才行,爸爸!”
“柏河?”
蔣成愣了愣。
想了好半會兒,腦子里才隱約有了印象,“……你說你林柿阿姨家的小孩呀?”
“嗯嗯!”
蔣湘猛點頭。
兩手一握,抵在下巴尖尖,瞬間有了些少女懷春般羞怯,“我覺得他好帥?!?br/>
“你們小女孩就喜歡那種裝酷的?!?br/>
“才不是裝酷呢!柏河他從小就學(xué)拳擊了,可厲害,還會跆拳道,有安全感!”
“……好吧好吧?!?br/>
“爸爸!你答應(yīng)了?”
“我可沒說這個。寶貝,我的意思是,最關(guān)鍵是你喜歡。”
蔣成一向是全家人里拿女兒最沒辦法的那個。
原本還想提醒她眼界放高,可一看女兒那副渾身心崇拜的模樣,瞬間又沒了脾氣,索性順著閨女的話往下說。
“只要你喜歡,爸爸怎么都得舍得?!?br/>
大不了就砸錢砸出一個金龜婿來唄?
他又不差錢。
就這樣,兩父女一如往常,跟好朋友似的嘮了好一會兒。
末了,直至橙子搖著尾巴湊上前來,蔣成將女兒放下地、和她“橙子哥哥”玩在一起,才又想起來問,“不過,你今天這么早回來,還把爸爸從公司喊回來,是出什么事了?”WwW.ΧLwEй.coΜ
“??!”
說實在的,其實不說還好。
他這么一說,倒是瞬間提醒了健忘的蔣湘小朋友一件大事,瞬間整個人都蹦起,扭過頭來,一臉嚴(yán)肅地看向自家老豆。
“寶貝?”
蔣成也有點被她那無比正經(jīng)的小表情嚇到。
原本堪堪斜倚在沙發(fā)上歪倒的身體跟著不由自主坐直,眉心微蹙。
似乎聯(lián)想到了某些不太好的記憶,片刻過后,他一下氣場大變,“出什么事了,你跟爸爸說,有誰欺負(fù)你了,讓他滾蛋?!?br/>
到底是老婆不在家,某人的措辭一下霸道起來。
但說實在的,就是阿沅在,怕是他也控制不了脾氣——一想到自家冰雪可愛天上有地下無的小公主,有可能在學(xué)校被人排擠,心都一下子揪緊,別說什么原則了,就是要他直接把人學(xué)校給鏟咯,怕也都做得出來(前提是不被老婆“開小灶”拉進(jìn)書房里開教育大會的話)。
而對面,蔣湘一張漂亮小臉緊皺起,也跟著沉默片刻。
半晌,還很貼心的扭頭給老爸去倒了杯水,遞到人面前。
只等蔣成滿臉不解地受了她敬的這杯茶,才滿臉控訴的,擠出一句:“爸爸,媽媽讓我做人要寬心,但我這次一定要告狀了——陳浩宇,他說你是太監(jiān)!”
“噗——”
意想不到的爆炸式發(fā)言。
一串水花從蔣成嘴里直線噴出。
他嗆得驚天動地,一邊扯過幾張紙手帕,給“不幸中招”寶貝女兒擦擦臉上水漬,卻又忍不住滿臉莫名其妙神情,邊嗆邊問著:“呃,咳,咳咳,你,咳咳咳,你,寶貝,什么?什么太監(jiān)?”
他是真搞不懂現(xiàn)在小孩的世界了。
太監(jiān)這詞語也是能隨便用的?
他們明不明白什么叫太監(jiān),難不成這么小的孩子,也能聊著聊著,聊到疑似少兒不宜畫面?
蔣湘看爸爸也是震驚不已,一下愈發(fā)憤慨,也不管自己臉上還濕噠噠,瞬間撲到爸爸腿上,大聲控訴著:“對!就是太監(jiān)!”
“今天陳浩宇跟我說,他媽媽生了一個妹妹,問我羨慕不羨慕,我說我不羨慕,因為爸爸你說過呀!說我們家不會有第二個孩子了,然后他就說,說媽媽原來能生我,說明媽媽是能生小朋友的,現(xiàn)在又不能生了,肯定是爸爸你有問題!”
“……”
“他說不能讓媽媽懷孕的爸爸都是‘太監(jiān)’!氣死我了,我還跟他打架了,爸爸你看,他把我辮子都揪亂了,你今天幫我扎的,明明可漂亮了(雖然沒有媽媽扎的好看,還強迫癥一樣一連梳了五遍)!他打我!”
“……打你?”
這話一出口。
蔣成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一時間,也顧不得自己是不是真被套上什么“太監(jiān)”的名頭,伸手就把女兒撈回面前,仔仔細(xì)細(xì),上上下下,小心把她臉蛋兒端詳了一遍。
“來,爸爸看看……哪個混小子竟然敢打你?”
竟然有人,敢在(他背著阿沅砸了兩百多萬建校費的)學(xué)校里欺負(fù)他女兒?
一想到那畫面,蔣總本總瞬間氣得七竅生煙。
天知道蔣湘剛出生的時候身體多不好,只能在保溫箱里養(yǎng)著護(hù)著,小小一團(tuán)。
剛開始那兩年,幾乎沒兩天就要去一趟醫(yī)院,蔣成心疼老婆也心疼女兒,半夜送去醫(yī)院的事一次沒讓老婆做過,次次都是親力親為,后來索性直接養(yǎng)了一個醫(yī)療團(tuán)隊專門看顧,這才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看她逐漸與健康的小孩無異,平平安安的長大。
不說別的,對這個寶貝女兒,他是真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這樣竟然還有人敢當(dāng)著他眼皮子底下欺負(fù)他女兒?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說到底,蔣湘其實也知道爸爸有多疼她。
所以矯情的事哭哭就算了,小公主也享受完被珍視的待遇,她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可不是這個,當(dāng)即心大的一擺手,“沒事,爸爸,我也打他了!”
“……?”
“我最生氣的還是他說爸爸你是太監(jiān)!氣死我了——對了,爸爸爸爸,我知道你和媽媽是不想我吃弟弟妹妹的醋才不生小孩子了,對不對?但我已經(jīng)大了,我不生氣,你讓媽媽也給我生個妹妹好不好?弟弟也可以!”
說著,蔣湘忍不住小手握拳,嘀咕著:“等我也有弟弟妹妹了,我要抱著去學(xué)校,告訴陳浩宇,我們家的小孩都可好看了,氣死他這個丑八怪!”
“……”
知道女兒好在沒大礙,蔣成的心好不容易才放下。
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聽她又是這么篤定的想要個弟弟妹妹陪伴,他心里一時之間,也說不上是什么想法,表情變得略顯復(fù)雜。
“爸爸?”
蔣湘有些疑惑,歪了歪腦袋看他。
從小到大,她都是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
排場第一,說什么是什么,在家里除了媽媽,誰也管不住她——最溺愛她的人就是爸爸了。
怎么這會兒反倒不說話了?
至于蔣成,確實是實在不知道怎么對孩子解釋某些問題,一直沉默了許久。
末了。
似才下定某種決心,抬眼定定看她,說了句:“不可以?!?br/>
“不可以?”
“對,我們家不會有第二個小孩了?!?br/>
“……”
蔣成滿臉凝重:
“寶貝,你媽咪生你的時候很辛苦,你知不知道?她本來就身體不好,懷孕也是個意外,當(dāng)時爸爸都沒有想到,聽醫(yī)生說了情況之后,也想過放棄,因為不想讓你媽咪承受風(fēng)險——但其實,最后是她堅持沒有放棄你,反而頂著很大的壓力,要把你生下來,你要感謝媽媽,不能因為你想要一個弟弟妹妹,就去讓媽媽為你辛苦,你懂嗎?”
懷孕的過程有多苦,蔣成是有切身體會的:吃不下飯和暴飲暴食可能在同一天里發(fā)生,身體不舒服,腿也腫,臉也腫,做什么都不方便,甚至到最后,連上廁所都需要人扶著才安全。不僅如此,情緒病也嚴(yán)重,脾氣控制不住,經(jīng)常焦慮到不停掉頭發(fā),半夜說不清理由就哭……
那段時間,他幾乎是天天在家工作,就是為了方便陪在老婆身邊,怕有什么意外,連月嫂都提前請了四個。
說句實在話,在那之前,他其實對于有一個孩子這件事沒什么實感,只是出于一種對家庭完整的盼望,想做父親的期待罷了。
也因此,在經(jīng)歷了那一切之后,他才真正體會到,一個女人要下定決心當(dāng)母親,是多么偉大且多么艱難的事。
譬如阿沅。
生蔣湘的時候,幾乎是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趟。
大出血碰上并發(fā)癥,窮盡蔣家手里能調(diào)動的所有醫(yī)療資源,最后才在病床上救回她一命。
——即便如此,她依舊為此昏迷了三天。
而蔣成一個人躲在洗手間,聽到她脫離危險,個大男人,也忍不住偷偷哭了整整兩個多小時,連孩子都沒來得及看,陪她做完月子,直接就去把自己給“辦”了。
呃,不是古代那種辦。
但是,也不能給蔣湘多一個弟弟妹妹——那種辦。
他該怎么和一個七歲的小孩解釋“結(jié)扎”這種現(xiàn)代科技?
蔣成自詡不是個保守人物,但跟滿臉懵懂的小女孩解釋自己的“功能問題”也有些詞窮。
果不其然,解釋到最后,蔣湘直接臉一垮,替他做了個“完美”總結(jié):“所以,爸爸,你真的變成了太監(jiān)嗎?”
“我說了不是,寶貝,那叫‘結(jié)扎’?!?br/>
“可是你都沒法讓媽媽懷小寶寶了,還不是太監(jiān)嗎?”
“……”
蔣湘弱小的心靈隨著父親的一時語塞而崩潰了。
畢竟,聯(lián)想起電視機里那些晃著浮塵聲音尖細(xì)的男人,再看看面前俊如天人的爸爸,無論男女老少,從七歲小孩到七十歲師奶,誰能不為他……為他惋惜呢!
“不是,寶貝,你聽爸爸給你解釋,是這樣的,我和你媽媽——”
蔣湘:“嗚啊——我的爸爸是太監(jiān)了!嗚嗚嗚,我要告訴奶奶,還有爺爺,還有顧雁阿姨,還有——”
蔣成無奈:“你告訴他們也沒用,爸爸早就說過這些了?!?br/>
行吧。
蔣湘的世界崩塌得更徹底了。
萬萬沒想到,媽媽出差一個禮拜,竟然被她發(fā)現(xiàn)了這么大的秘密!
一想到爸爸在自己面前形象英偉,但是在媽媽面前很、很有可能那樣,她只覺得世界都變灰暗——難怪,都只看過爸爸嘮叨媽媽,親親媽媽,跟媽媽backhug依依不舍“撒嬌”,難怪……
小蔣湘滿臉沉痛。
而蔣成滿頭黑線,心里早已把那個無端端提出這種該死話題的小子解決了一萬遍(別指望女兒奴會自己發(fā)現(xiàn)其實是某小公主自曝“家丑”,不存在的)。
幾乎同時。
也就在兩父女相對無言,各自凝噎間。
不遠(yuǎn)處,一樓大門突然“咔噠”一聲響,門鎖在“眾目睽睽”下轉(zhuǎn)了個圈。
緊接著被人推開,一個熟悉的米色行李箱先進(jìn)門,隨之而來映入眼簾,是鵝黃色短衫同a字裙、褪不去肉感的小腿,是——
“媽媽!”
“阿沅?”
兩父女循聲望去,異口同聲。
舒沅還沒來得及應(yīng)其中任何一個。
蔣成手里先一空,回過神來,小女兒已然委委屈屈,大喊著“媽媽”,飛撲進(jìn)妻子懷里。
毛茸茸的腦袋亂蹭,本就凌亂的頭發(fā),愈發(fā)呈現(xiàn)出一股子狂亂之美。
“……”
舒沅有些小責(zé)怪的瞪了蔣成一眼。
平白被老婆責(zé)難的蔣總,只得委委屈屈攤了手,剛要開口,結(jié)果又被女兒搶先一步領(lǐng)走話茬。
“媽媽,我好想你?!?br/>
“知道了,知道了,媽媽就是知道寶貝想媽媽了,所以才早點回來了呀?”
蔣成起身幫妻子拉進(jìn)行李箱,順手帶上大門。
舒沅則負(fù)責(zé)抱著女兒輕哄——事實上,她和蔣成雖然都疼女兒,甚至蔣成大多數(shù)時候,都比她表現(xiàn)得更外放、更明顯一點,不過有句“老話”怎么說來著?“得不到的永遠(yuǎn)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正因為她的表現(xiàn)一向內(nèi)斂,蔣湘反而最愛惜她的丁點“寵愛”,最渴望得到媽媽認(rèn)可。
也因此,在哄孩子這件事上,舒沅總能更加得心應(yīng)手。
這次同樣如此,在她懷里悶悶哭了會兒,蔣湘很快平靜下來。
舒沅把人領(lǐng)到沙發(fā)邊,順帶把窩在一旁的橙子叫過來,一并坐在自家老公身邊。
都“安頓”好,這才捧著女兒小臉,問了句:“這是怎么了?誰惹得小公主生氣了?”
蔣湘扁扁嘴,于是把前因后果又重復(fù)說了一遍。
只是這次自覺理虧,對陳浩宇的控訴“強度”自然弱了不少,提到爸爸的“難言之隱”,這小聰明鬼,更忍不住頻頻打量媽媽臉上神色——
就這樣。
一邊說,一邊眼睜睜看著憋不住的笑意開始在舒沅臉上急速蔓延,到最后,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倒在自家老公懷里,肩膀一動一動,只得拿蔣成襯衫擦拭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
“阿沅!”
看她笑成這樣,蔣成也難得有點“羞”。
甚至對這主動投懷送抱都不自在起來,忍不住連連輕咳提醒,“女兒看著呢?!?br/>
“我知道,哈,哈哈哈,你別急……哈哈哈哈,老公,你等我笑會兒,”舒沅掐著腰,笑得肩膀直顫,“我真長見識了,哈哈哈,太監(jiān),現(xiàn)在的小孩兒哪這么多想法的,笑死我了?!?br/>
兩人一個苦瓜臉,一個花枝亂顫,看得旁邊蔣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到最后,還是舒沅終于整理好情緒,失笑間,細(xì)致耐心地,和寶貝女兒解釋了一遍所謂“原理”。
蔣湘聽得似懂非懂。
不過好在,有一件事還算基本可以確定了:那就是,爸爸不是“太監(jiān)”。
“因為爸爸可以做太監(jiān)不能做的事,對嗎?”
“……”
蔣成的臉色黑得已經(jīng)能刮鍋灰。
舒沅見狀,又開始忍不住笑,整個人歪倒在他懷里,連連點頭,“對,你爸爸能做的事比太監(jiān)多多了?!?br/>
“比如咧?”
“這個比如吧,就不能給你——唔,蔣成!”
察覺到嘴唇相貼的柔軟觸感,舒沅嚇得愣在原地。
反應(yīng)過來,瞬間猛地一抹嘴,下意識推開自家老公肩膀。
“蔣成!你女兒還在旁邊,”她鬧了個大紅臉,恨不得直接原地鯊了他得了,“多大了你,能不能別這么老不正經(jīng)。”
“一雪前恥”的某人:“不能。”
就是個啵啵而已。
他比這不要臉的事多了去了,哼。
蔣成在心里叉腰。
偏偏,還沒來得及得意夠五分鐘,一旁的蔣湘又突然蹦出來一句:“哦!我懂了,就是……太監(jiān)不能啵啵別人,但是爸爸可以,爸爸只是不能讓媽媽生弟弟妹妹,還不算太監(jiān),比太監(jiān)好一些,對不對?”
“只比太監(jiān)好一些”的蔣總:“……”
看在你是親女兒的份上——
舒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蔣成:“……”
行吧。
心酸的事就說到這里,什么“晚上本來想大展雄風(fēng)結(jié)果被女兒童稚眼神和繼續(xù)請教的求知欲打斷”之類的,類似的“慘劇”,就給蔣總留一點面子,這里暫且不說了。
畢竟,這只是蔣湘小朋友精彩的學(xué)校日志里,再普通不過的一頁。
……嗯,普通。
*
2026年4月16日,星期四,天氣小雨。
今天我去找陳浩宇解釋,我爸爸絕對不是太監(jiān)!
因為太監(jiān)不能啵啵,也不會像我爸爸那么帥那么厲害,而且太監(jiān)沒有女人哦!才不會像爸爸,天天黏著媽媽睡覺。唉,爸爸什么都好,但是就是,每次媽媽出國宣傳完新書回家睡,他都不讓我跟媽媽睡,想好多辦法也要把我叫走,想獨占媽媽,哼!還以為我不知道他的想法嗎,他就是想媽媽只給他一個人念故事哄他睡!……啊,我好像偏題了。
算了算了,我不想改了。老師你看著批吧。
對了還有,今天還發(fā)生了更恐怖的一件事,我要寫一下!
那就是,我發(fā)現(xiàn)陳浩宇變成了萬垚的小弟,萬垚說,以后他再也不會跟我對著干了。
我還發(fā)現(xiàn),萬垚好像變得可愛了一點。
如果他能不那么嘮叨,像謝柏河那么酷哥就好了。
爸爸說得對,女孩子都喜歡酷哥。
就像爸爸如果少長張嘴,一定天下無敵,沒有女孩子不愛他——不過他長嘴了,就只有媽媽能忍受爸爸了。(聽別人說,外面都說我爸嚇人,也不愛說話,到底怎么傳的?都是假的。)
唉,反正,如果以后不能嫁給謝柏河,至少要嫁給跟爸爸一樣帥的人吧。
希望能有一個人,像爸爸喜歡媽媽那樣喜歡我就好了。
那樣,我一定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嘿嘿。,,網(wǎng)址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