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重來一次，顧伯父娶了我母親，但是他們本就家世懸殊，如他們所說，我母親性子溫柔淡泊，那時的顧伯父也不像如今手握重權，他們在一起，也未必會幸福，更或者，我不會遇到你們。”
    顧蘇葉握著江暖的手一緊。
    “所以，你不必覺得對不起，無論是顧伯父還是我母親，除了血緣，我們甚至比陌生人還陌生，所以對他們，我也說不上愛或者恨，至少現在，我過得很好，這就夠了。”
    顧蘇葉出發去B市的時候，江暖遞給了他一個盒子。
    “這個，當是晚輩給長輩的賀禮，無關其他。”
    顧蘇葉看著手里包裝雅致的禮盒，狹長的鳳眼微微挑起。
    “大概，我今年的賀禮，又要被嫌棄了。”
    江暖抿了抿唇，“這個，就以你的名義送吧。”
    雖然她并沒有什么別的意思，但若是白薇知道，恐怕又會生出一些沒必要的后果。
    顧蘇葉明白江暖的意思，點了點頭。
    將禮盒放在車后座，抱了抱江暖。
    “姐，我會再來看你。”
    而后轉頭看一邊的盛延燁，“姐夫，我姐就交給你照顧了！”
    盛延燁淡淡的點了點頭，半摟著江暖。
    顧蘇葉撇了撇嘴，真是小氣吧啦，他姐不就這段時間多陪了他一會兒嗎？！
    他低頭看著旁邊的盛瑾煜，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
    “大外甥，等過一陣舅舅再來看你哈，今年生日給你做個專屬的機器人？”
    盛瑾煜原本還因為被捏臉而有些不爽的神色立刻緩和了一些。
    雖然市面上的那些給小孩子玩的機器人玩具他不感興趣，但是這個白菜舅舅，別的不說，這方面倒是值得肯定的。
    嗯，今年的生日禮物預定，可以期待一下。
    難得盛瑾煜沒有反抗，顧蘇葉好一頓蹂L，才算和江暖幾人告別離開。
    江暖牽著盛瑾煜的小手，“今天怎么過來了？我們今天也就回本宅去了。”
    盛瑾煜看了看時間，“今天要去看太姥姥。”
    還有，很久沒見江暖，想和她一起。
    江暖點了點頭，“那我們這會兒就直接過去吧。”
    她轉頭看盛延燁。
    “你呢？”
    今天是休息日，盛延燁不用去公司。
    原本想著顧蘇葉今天回B市，可以好好陪陪江暖，沒成想走了個小舅子，還有個兒子。
    “去看外婆。”
    于是一家三口，就目標一致的往圣普陀療養院去了。
    今天的天氣其實算不上好，雖然沒有下雨，但是天也是陰沉沉的，很是有些悶熱，黑云壓頂，偶爾有沉悶的雷聲，卻遲遲不見雨下下來，連帶著人的心情都有些壓抑。
    三人剛走到走廊，就看見有護工急急忙忙的跑進跑出。
    江暖一愣，“這是怎么了？”
    “快，叫趙醫生過來，601房的病人快要不行了！”
    601病房，那不正是外婆隔壁的病房嗎？
    江暖記得，那是個體格還算健碩的老太太，平日里說話嗓門也大，中氣很足，怎么會這么突然……
    盛延燁看了她一眼，“別擔心。”
    生老病死，再正常不過，但是道理都懂，有朝一日真的看著身邊親近之人在死亡邊緣掙扎，那種痛苦悲傷的情緒，誰也抑制不了。
    走廊上有經過的護士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多大波瀾，做醫護工作，特別這里還大多是些老人。
    天氣熱了，天氣冷了，亦或者只是一個響雷，一道閃電，就隨時可能有一個人去世。
    他們原本也會傷心難過，覺得一個上一秒還在和你笑著說話的人，下一秒就不在了，實在是難以接受。
    但是時間長了，他們已經麻木了，生命有時候，實在是太脆弱不過。
    有照顧嚴清妍的護工見著江暖，上來打招呼。
    “江小姐，今天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
    江暖微微笑了笑，“今天正好得空，就早過來了，我外婆還好嗎？”
    那護工沖盛延燁和盛瑾煜打了聲招呼，而后也跟著江暖往前面走，揚了揚自己手里的東西。
    “我也這會兒過去呢，早上我去查房的時候，老太太精神頭看著還不錯，到底是搞學問的，看的那些個書我有些都看不懂，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F大出來的！”
    江暖失笑。
    幾人走到門口，那護工想起什么，開門的時候隨口說了句。
    “今兒上午有個中年女人來過，我聽小楊說，似乎是老太太的女兒，我接受老太太后，都沒見她來看過，是你大姨？”
    江暖手心一緊，外婆的女兒，除了她不知生死的生母，就只有蔣沁了。
    然后不待她想明白是誰，就聽到旁邊護工的驚叫聲。
    “嚴老太太……喂，602房，暈厥，意識微弱……剛發現，對，早上查房并無異常……”
    江暖站在門口，看著護工拿著呼叫機說著情況，看著趕來的一群醫生護士將外婆從病床上轉移到手術室，只是機械的由著盛延燁半摟著她行走。
    站在手術室外不知道多久，江暖總算是找回一點理智，她轉頭看著盛延燁。
    “阿燁，外婆不會有事的，是不是？”
    盛延燁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抿了抿唇，伸手將她摟的更緊。
    但是他此刻卻沒有跟她說，會沒事的，一定會好的。
    他們都清楚，嚴清妍的年紀已經大了，體質本來也就算不上多好。
    老人的生命，就像快要燃盡的蠟燭，還能亮多久，誰也說不準。
    盛瑾煜站在一邊，看著手術室那有些刺目的紅燈，緊緊的拽著江暖的衣角。
    老人不喜歡照相，他之前都和嚴清妍說好了，今天會過來，為她做一幅畫。
    天色徹底暗下來的時候，走廊的燈亮起來，伴隨著外面轟隆隆的雷雨聲，手術室的燈也終于暗下來。
    江暖甚至還沒來得及將口中的‘我外婆怎么樣了’問出口，就在看到醫生遺憾的臉色時，眼淚掉下來。
    “節哀。”
    江暖低頭看著被一塊白布蓋住的人，伸出手掀開。
    面前是一張蒼老卻熟悉的臉，是這個老人，一直用自己孱弱的身軀保護自己，在她被江家和蔣沁設計逼瘋的時候，耗盡全部積蓄將自己送出國。
    而現在，當她終于有能力讓她過上好點的生活時，連最后一面都沒來得及見到，她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