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長皺眉道：“這個信上沒有提及。我回信問問。不過，據(jù)我所知，西人很少直接上岸交易。來我們南昌的西人，基本是從西北陸路而來，海上西人零星貨物上岸或有，大批量的貨物。”陸山長搖搖頭：“來不了，都是委托當?shù)睾Ｉ藤I賣。你的商隊貨物，也沒法直接賣給西人，多半只能賣給當?shù)睾Ｉ獭Ｒ仓挥兴麄儾拍艹缘孟拢駝t你慢慢賣，那就費時了。”
    秦楓道：“我有個想法，我選個地方建造碼頭，市場。以后我的商隊全部在這里銷售，福建那邊派人過來登記。我直接按照銷售兩成交銀。海商，不管來自哪里，都可以直接到我這里來交易，他們給我的市場交一部分費用，再交一些稅收。如此做大，福建收入直線上升，我進貨，出貨也很便利！我和西人海商，也少了當?shù)睾Ｉ藤嵵虚g差價，如何？”
    陸山長看著秦楓道：“算學可以這么算，不過你對福建，海商知道多少？”
    “知道一些，海商有錢有人，基礎(chǔ)厚實，大華的商人在海上干不過當?shù)睾Ｉ蹋圆荒芟潞Ｅc西人交易。西人船堅炮利，但是在陸地的力量比不過海商，所以上不了岸。海商兩邊鉆營，兩頭獲利，所以勢力越來越大。“秦楓迎著陸山長的眼睛道：”如一定要當?shù)睾Ｉ淘谥虚g，這生意我也能做，無非就是利潤少些。但我想知道，福建官府對海商的態(tài)度。”
    陸山長沉吟片刻，緩緩道：”海商，在海上亦商亦寇，船炮犀利。在當?shù)馗且缓舭賾?yīng)，根深蒂固，福建臨海普通人家，或多或少，都靠著海商吃飯。福建廂軍，都是當?shù)厝私M成，地方基礎(chǔ)官吏，也都是當?shù)睾篱T大戶出身。只有一方主政，是朝廷派遣，異地任職。你說，他們會是什么態(tài)度？“
    海商，亦商亦寇。經(jīng)常糾結(jié)東瀛浪人，武士，打劫大華。所謂海上倭寇，一大半，甚至背后金主都是海商。統(tǒng)稱倭寇。
    明朝中期，朝廷還算有點錢。面對海上倭寇，以抗倭將軍戚繼光為例，戚家軍抗倭積極，作戰(zhàn)勇猛。狠狠打擊了倭寇，沿海暫時平靜了一段時間。
    但戚繼光組建戚家軍是成軍于浙江義烏，由義烏的農(nóng)民和礦工組成。也不敢在當?shù)爻绍姟?br/>     由此證明，沿海當?shù)貛姴豢捎茫數(shù)厝艘嗖豢捎谩?br/>     軍民皆不可用，那官府還有什么制寇能力？沒有這份能力，又怎么治理地方？
    官府若是調(diào)集其他地區(qū)重兵來剿，海商一聲呼嘯，出海而遁。重兵要吃要喝要餉，待一陣就得離開。海商結(jié)束海上環(huán)島游，又上岸，再找地方官秋后算賬。
    幾次三番下來，官府越打越窮。海商越打越富。所以福建沿海基本就是海商的天下，官府只能治理靠近內(nèi)陸的城市。
    靠近內(nèi)陸的城市居民，倒是對倭寇深惡痛絕，因為他們是被打劫的對象。
    所以明朝歷史，比如揚州，曾經(jīng)軍民一心抗擊倭寇。義烏更是直接建戚家軍，一舉殲滅無數(shù)倭寇。
    大華如今等同明朝末年，沒有銀子，無兵可調(diào)。也就沒有戚繼光，沒有俞大猷。
    倭寇殺人放火搶東西，沒有政治目的，并沒有喊出造反，推翻現(xiàn)任皇帝。所以在政治上也不是優(yōu)先打擊對象！中央朝廷也就無心收拾管理，畢竟其他更多地方還有更多麻煩事。
    結(jié)果大華東南沿海一帶，就是海商天下，官府根本無力掌控。
    哪一個地方大員，喜歡自己地區(qū)有一片法外之地？有一片自己無法掌握之地？面子里子都不會受。不是不想管，實是管不了。
    然后，海商錢多，有武裝實力。銀錢開路，武力威懾。他們大肆勾結(jié)內(nèi)陸城市高官，將海上商品運到內(nèi)陸城市銷售。在內(nèi)陸城市上貨運到海上。買賣做得極大。這就是在大華商人和海上西人之間做中間商。
    人是壞人，但這樣做事，對城市稅收，就業(yè)，經(jīng)濟，也就好處。所以當?shù)毓俑簿椭挥新犞沃灰銊e在內(nèi)陸生事，滿百抽三交稅。我不管你海商身份，也不干涉你貨物販賣。
    海商殺人放火，海上千里做寇。最終也是為了銀子。所以為了能在內(nèi)陸城市交易，買賣。在內(nèi)陸城市行事，就會規(guī)矩些，正常商貿(mào)。海商與內(nèi)陸官府也就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這種默契。
    天長日久，海商勢力日益做大。明朝歷史上，盤踞臺灣島上，最大的海商就是鄭成功，最后做成民族英雄，民間尊稱國姓爺。其實，當初鄭成功收復(fù)臺灣，趕走荷蘭人。本意是為自己，打下一個基地。依靠這個基地海貿(mào)，最后建立一支強大的水軍。結(jié)果此舉成就了自己千年盛名。
    陸山長說完這前因后果，秦楓微微思忖一番：“那就在沿海，給我一個地方。我呆得下去，福建官府派人來收稅。我待不下去，就回到城里，接受海商盤剝。成與不成，讓我試試，如何？“
    陸山長眼里一絲異彩，年輕人，就是敢想敢干。自己兒子按察使一聽此事，也表現(xiàn)積極，直接找到福建巡撫，布政使，坐在一起協(xié)商，商貿(mào)交易越大，銀子收入就越多。手里有銀子，才能辦事，手下才會有人！自己兒子管理司法，手下也是一大幫人馬，沒銀子，就沒威信。官做的越大，需要花銷的地方就越多！銀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所以站在福建官府立場，都不用去問，人家一定會答應(yīng)，沿海本來就是管不著的地方。你秦楓想去建個碼頭，建個市場，原本就不需要我官府同意。你之所以要我點頭，無非就是你的貨物要經(jīng)過我的地盤。這就是個機會，既是你的，也是我的。凌渡電子書
    我這里一點頭，你要是成了，我收銀子就是成倍增加！要是不成，無非就是回到起點，按照我們最初的協(xié)議來。
    不過，就怕年輕人沖動，思慮不周。
    陸山長輕聲道：“你在海邊建立碼頭，設(shè)市場。就算內(nèi)陸城市與海上直接建立了聯(lián)系。縱然各路海商互有恩怨，你這一下，倒是把他們逼在一起來對付你。你想清楚，民團再驍勇，雙拳也難敵四手。“
    “那我雙手就手持利刃！”
    “就算你陸地擋得住海商海盜，但若是海商在你碼頭海域建立防線，西人船只到不了你的市場，你沒有買賣對象，這生意如何去做？”
    大華海商，數(shù)目繁多，派系無數(shù)，平時都是各自為陣。利益當頭，也會聯(lián)合干一票。分贓不均，也會互相火拼！
    他們與西人之間，也是能做生意，能火拼！還要互相搶占島嶼，港口。船行海上，如陸軍遠征。島嶼，港口就是后勤補給處。島嶼港口越多，你的基礎(chǔ)就越厚實。再厲害的海盜，總不能一輩子飄在海上吧？！
    海商又視野廣闊，船上都是配置當世最犀利的火炮，火槍！節(jié)約銀子的，配置差一點的，早都被打翻喂魚了。所以武力值也高！
    海上只有優(yōu)勝劣汰。勝者王，敗者亡。
    現(xiàn)在還活著，能在海上行走的海商，都非泛泛之輩。
    秦楓貿(mào)貿(mào)然去建立市場，就是在危害他們所有人的利益，所以想都不用想，他們定會聯(lián)合在一起，對付秦楓。
    一旦大華海商聯(lián)合在一起，封鎖秦楓港口的海上航路，又是主場優(yōu)勢，西人海商都不敢掠其鋒芒！
    西人海商，南洋海商，東瀛海商若真進不來秦楓的港口，如何交易？
    都不用打，你這市場沒有買家賣家，自己都覺得無趣，只能灰溜溜撤走，有意思嗎？
    沒意思！秦楓道：“那我就買船！福建船廠，南直隸船廠，浙江船廠，只有要銀子，要多少船就有多少！”
    陸山長眉頭一皺，這犟拐拐！耐心道：“船還得有人駕啊！”
    “招募！沿海當?shù)厝苏l不會駕船？他們幫海商，還不是為錢？海商給十兩，我給二十兩！海商給二十兩，我給五十兩！我連海商的水手一并挖來！要不不打仗，大家直接比誰出的銀子多！我秦楓其他方面不敢說，出手給銀子，絕對比海商大方！”
    陸山長臉皮子一哆嗦，用銀子瓦解敵人內(nèi)部，好像也是個法子。
    有古言為證：二桃殺三士！有錢能使鬼推磨！銀能招安亂匪兵！
    原本陸山長都準備好再問：你有船有人，還得要有槍有炮啊！
    陸山長生生把這問，吞回肚子里去，因為他都猜得到秦楓的答案：用銀子買啊！海商買十門炮，我買二十門。海商買二十門，我買五十門。要不不打仗，大家直接比誰買的炮多......
    跟土豪犟，才沒意思。
    陸山長憋著一口氣，心口有點悶。端起酒杯，自個兒呡一口，賭氣道：“行！我就這么跟他們談，我現(xiàn)在可以推測，他們巴不得你去跟海商斗！我也看看你，到底有多少銀子，這么，這么有信心！”
    陸山長端起面前的茶水，潤潤喉，消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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