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朋友的回復(fù)來了,“新文勢頭不錯,放松!差不多就行了。”
“懂。”鄧言心領(lǐng)神會給朋友回復(fù)。
曾經(jīng)有一份十萬冊印數(shù)的合同放在鄧言面前。
那時她仍然算萌萌的網(wǎng)文新人,雖然錯過一次出版機會,但又有新的機會,有出版社看中她的新文。然而,修改到第N次時,鄧言崩潰了,坦言告訴編輯:寧可不出版也不想再改。
好吧,比起上半冊已經(jīng)出版但人間蒸發(fā)的大神,鄧言的“有病”程度仍然不算什么。
一出一進,韓煜的信息差不多是同時來的,“不過,你不是別人,說說也好,至少有你記得她。幾時見面吃飯時說?”
行,愿意請、就敢吃。鄧言幾乎是賭氣地說。
“鐵板羊小排?烤雞軟骨、烤雞心?”韓煜客氣地問著她的意思,隨口點菜,“鵝肝吃嗎?龍蝦泡飯來一份。”至于他么,一大盆刺身,還不忘記刺鄧言兩句,“想明白了?覺得我不是人面獸心了?”看了看鄧言的臉部表情,“哦,沒有,還是老樣子,但有求于我。”
鄧言干笑兩聲。那什么,能屈能伸,才是處世的大智慧。
明人面前不打暗話,“周家……”韓煜打斷道,“拿東西來換。”
鄧言干巴巴眨眼,她有的東西韓煜哪樣沒有,除非他最早提過的那個墜子,可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朱翔了。
“換一樣行嗎?”墜子沒有機關(guān),想必周芹留下的首飾也不止這件。
“我只想要那個。”韓煜從刺身盆中挑出一小碟龍蝦,推到鄧言面前,“試試,活剝的藍(lán)色龍蝦。活了七年,蛻了三十多次殼,才長成現(xiàn)在的樣子,只有刺身的做法才不辜負(fù)它。”
鄧言,“……”社會你韓哥,請不要每次吃飯都弄得像沉默的羔羊好嗎?
她無言地接過刺身,淋了點醬油,加了點芥末,狠狠心,吃。
“你--是不是從小家庭管教很嚴(yán)?”
鄧言被芥末辣出兩泡淚,水汪汪地看著韓煜,“不是。”
韓煜盯著她看了一會,久到她以為他要揭掉她的外皮,他才收回目光,輕描淡寫地說,“泡飯來了。”龍蝦泡飯非常鮮美,但鄧言食不下咽,因為韓煜一直看著她,她非常不習(xí)慣在被審視的目光下吃東西。他還慈祥地問,“單身在外,家里不擔(dān)心?”
“……我們聊點別的?”
韓煜點頭,“比如?”鄧言剛要開口,手機有消息來,是其中一家公司的編輯,問她有什么要求。鄧言只有一個要求,不修文,其他一切好說。畢竟她馬上將衣食無憂,多一個點少一個點多兩千冊少兩千冊有什么要緊。
大概這種要求十分不求上進,對方毫不猶豫說可以。
鄧言收起手機,認(rèn)真回答韓煜剛才的問題,“比如周芹的家世,你們不是青梅竹馬么?”
“周家在本地有點小名氣,隨便出去打聽就知道。”韓煜狡猾地說。
鄧言直翻白眼,她又不是本地人,總不能跑到周家附近問鄰居,與其問陌生人,還不如問他。
“可我不能講別人家是非啊。”韓煜眼神無辜,“除非有好處,不然只有長舌婦才講閑話。”
但做人得言而有信……得,誰也不讓步,又繞回死胡同。
鄧言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另一家公司,他們愿意同時簽兩本。
什么?鄧言簡直不相信自己眼睛,真是要么不開張,開張就來倆?“能不修文嗎?”對方答應(yīng)得同樣很痛快。沒啥好說的了,連自家編輯也建議她選擇同時簽兩本。
“挺忙的啊你。”韓煜若有所思看著她。
鄧言笑瞇瞇,“哪里。”她退一步得了,“那你說說為什么非要那個墜子?又不是你送的。”
“但也不是朱翔送的,那墜子是周芹自己的。”
“你們—一會一個說法,哪個才是準(zhǔn)的?”
“自己判斷。”服務(wù)員送甜品,韓煜精心挑了會,替鄧言選了巧克力和海鹽焦糖口味的馬卡龍,顏色是明黃色和亮綠色。“不過作為一個比你年長許多的人,我有個建議:墜子給我,別管這攤爛事,好好當(dāng)你的作家。”在鄧言譴責(zé)的目光下,他補充道,“我想你已經(jīng)猜到,周芹說的那個想殺的人確實是我,雖然我們是和平分手,是她提出的,但她還是會傷心。”
“不是我不愛她,是我滿足不了她,她樣樣都好,就是情緒起伏太大,有時候……”說到這里,韓煜停下來,搖了搖頭,“算了,不提了。是我沒辦法給她足夠的愛。”
“你愛上了別人?”
“除了男女之愛,不能有別的?”韓煜笑道,“我不是不愛她,只是沒那么愛她。”他問服務(wù)員要了支筆,看向鄧言,“有紙嗎?”鄧言手忙腳亂掏出本子,讓人絕望的是她忘了換本子,所以韓煜翻開時也看到了大綱。比蔣律師好得多,他鎮(zhèn)定地在上面寫下人名和一個手機號碼,“這是周家以前的保姆,前陣子我找過她問了點事,你可以去找她。”
“你……真厲害,記得住這么長數(shù)字。”鄧言胡亂拍馬屁。
韓煜意味深長看著她笑道,“我有錢是因為我經(jīng)常動腦子。”
深夜鄧言寫完當(dāng)天的更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奇怪,今天她怎么覺得韓煜沒以前可惡,而朱翔,居然悄無聲息,難道他找到了新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忘記周芹。還有,官君。
唉怎么勸都有交淺言深的味道。
不想了。
鄧言打開舊文,雖說一口咬定修文的不干,但她是有良心的作者,多多少少還是要修改,就是不想反復(fù)改個沒完,改到最后她自己都不想看了。
關(guān)于讀者口味鄧言可以吐槽十分鐘,而出版社的編輯口味呢,她覺得可以吐槽兩小時。要有時代氣息,要狗血,她真心弄不來!
鄧言看了幾分鐘舊文,決定先刷一會群,看看同道中人都在干什么。嗯,有呼喚吃宵夜的,不過距離她三十公里,所以不用考慮了;有組團拼字的,作為一個慢手,她也不用想了;有位秀入賬單的大大,等鄧言點完后面有幾個零,圖恰巧撤回,那可絕對是金字塔的尖。
好氣啊,自己做不到。能夠?qū)懗龆偃f字與極品斗其樂無窮,也是一種本領(lǐng)。
不知道他們從哪里找到的素材,鄧言見過的活的最大的極品,也就是官君爸再婚的老婆和帶著孩子在殯儀館大鬧的情人,但幾分鐘后那倆就被官君的姑姑給壓下去了。可見只要有所求的極品,總還是有顧忌。
都吃五谷雜糧,誰沒點毛病,鄧言還覺得自己有病呢。
不想了,還是修文。從第一章開始看起,鄧言只記得大概情節(jié),具體細(xì)節(jié)全忘了,這次再看就察覺出當(dāng)時的不足。也不是說都不行,起碼文字順暢,可如果是她看小說,也喜歡挑情節(jié)緊張、風(fēng)趣幽默的。
“鉤子”下得不深,沒有一口氣讀完的沖動。
下一篇一定得試試鉤胃口的寫法。
鄧言長嘆一口氣,關(guān)了文檔,“不忍回望來時路”,印成實體要是沒人買真是丟臉。
朋友的回復(fù)是第二天早上八點來的,“乖,那是出版社的事,少想。”
能不想嗎?鄧言嚎叫一聲,拉起薄被蓋住臉。作為基本每個月要買幾本實體書的人,她在書店見多了過季打折的,扔在一旁成一堆,封面積滿灰塵。
什么時候是盡頭,能夠把一千零一個腦洞寫到精彩刺激啊!
鄧言在床上發(fā)了會呆,才想起她約了周家以前的保姆見面,所以才會在這個點被鬧鐘叫醒。
“第一要自戀;第二,請參照第一條執(zhí)行。”
“好像說得很對,但哪里又有點不對,這話是你照別人的版換了個臉吧。”
擠在早高峰的地鐵里,鄧言強忍不適跟朋友斗嘴。
“今天沒上班?感覺你挺閑的。”
“不,想到你即將出書在即,粉紅有望,我決定拿出誠意多聊三分錢流量。”
“還粉紅……”不黑成墨黑就得拜神了。
嗯,扯太多的壞處是:鄧言坐過了站,只好又往回坐了一站。
周家以前的保姆姓孫,住的地方是老小區(qū),方便熱鬧。鄧言在小水果店買了一大盒草莓加一袋蘋果,作為這個時間點難得出現(xiàn)的年輕人,接受了一路的“審視”。
孫阿姨六十多歲,小房子四十多平方,隔成兩間,收拾得挺清爽。
“韓總給我打過電話,說芹芹把遺產(chǎn)都給了你。”孫阿姨給鄧言拿了瓶飲料,“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喝這個。你是不認(rèn)識芹芹,不知道為什么給你?”
好透徹的阿姨。以鄧言的年紀(jì)可以叫她阿婆,但孫阿姨不光房間干凈,整個人從頭到腳也齊整,看上去像五十出頭。鄧言嘴乖地還是叫阿姨。按理孫阿姨一手帶大周芹,比親媽相處的時間還多,周芹可以把錢留給她養(yǎng)老。
“我照顧她是每個月有錢拿,又不是義務(wù)勞動。她給你是因為喜歡你,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分,給就收好,反正她父母也不缺這筆錢。”
孫阿姨在周芹出生后到周家當(dāng)保姆。那會周芹父母感情破裂,人前可以裝,人后瞞不過保姆的眼睛。兩人為了一點小事經(jīng)常吵到不可開交,具體怎么到這步,孫阿姨不清楚。但誰都不愿意帶孩子,周母還會半夜去嬰兒房看看,但看著就哭,小嬰兒被吵醒了大哭大鬧。次數(shù)一多,周母也懶得來。再后來兩人離婚,周芹被判給周母,那天晚上周母喝醉后打了周芹,罵了許多難聽的話,要她滾。不過以后再沒提過這些話,母女很不親近,又不住在一起,每年只有春節(jié)才見面。
“跟看仇人似的。”孫阿姨感慨道,“父母子女之間也講緣分,芹芹的家長會都是我去開的,老師以為我是奶奶,還跟我說不要包辦父母應(yīng)盡的責(zé)任。”
周芹讀大學(xué)后沒住在家里,孫阿姨每天閑得發(fā)悶辭了工,每個月有固定的退休工資,手頭又有一筆積蓄,在老年大學(xué)學(xué)畫畫,每周上兩天課。
孫阿姨講話快,又夾著一些本地方言,鄧言灌了兩耳朵周芹的生活習(xí)慣,走的時候暈頭轉(zhuǎn)向。
在陽臺上看著鄧言出了小區(qū),孫阿姨給韓煜回了個電話,“該說的都說給她聽了。傳言的那些沒講,雖說人已經(jīng)去了,但我一把年紀(jì)的人不能亂講。”
“小姑娘很討人喜歡。我在廚房切水果時,偶然一回頭,還當(dāng)是芹芹回來了。仔細(xì)一想,五七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