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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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宜心中溫熱, 拉著她的手, 柔聲道謝。她話少但是嘴甜,幾句就把楊氏逗的歡顏。
楊氏睡的早, 又心疼琬宜乏累, 只坐在炕上聊了一會, 便就吹熄了燈讓她睡了。
偌大的屋子, 就只剩她一人。院子安靜,沒有鳥叫也沒有蟬叫, 細細聽, 只有細微的風聲。躺在暖融的被子里,琬宜望著棚頂發了一會的呆。
謝安并不很歡迎她,琬宜看的出來。她從未與這樣的男子打過交道,連討好都找不到方向, 想起他總是沉著的臉,心中瑟瑟。但想起楊氏臨走前一再寬慰她, 說絕不會讓謝安欺負她,琬宜又稍稍放下了些心。
琬宜想著, 謝安脾氣差,便就什么都聽著他的吧,順著他來, 總不會牽累到她的身上。她乖巧著, 不給他惹事, 不去主動招惹他讓他生氣,謝安再不講理,總不會太討厭她。
她太困了,眼簾愈來愈重,沒一會就睜不開。臨睡前,琬宜心中的最后一個念頭是,明早要早些起,學著幫著姨母燒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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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底還是沒起來。
睜開眼時,太陽已經露了頭,這屋子沒有窗簾,晨光透過窗紙灑在被面兒上,上面繡著的紅牡丹好像活了。琬宜懵懵懂懂坐起身,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手指去抓繡線,指尖剛碰到牡丹的花瓣,就聽見一陣猛烈的拍門聲。
她身子一顫,忽然想起來,這是在姨母的家里。姨母定是不會這樣粗暴敲門的,那外面的就是謝安了。
琬宜還有些怕他,緩過神來急忙下炕穿鞋,一絲不敢耽擱。
謝安靠在門邊,見屋里沒動靜,撇撇嘴,敲得更大聲,“哎,起了沒啊?”
琬宜邊系著腰帶邊揚聲答應,“就好了。”
他皺眉,不耐煩地催促,“快著些。”
琬宜便就再連聲應著,“就好了,就好了。”
她心里也有些煩亂。琬宜想著,你若是這般著急,為什么偏偏還非要在我門口等著,走了便就是了。可是她又不敢真的這么和謝安說,就只能咽回去,失落著眉眼忙東忙西,還要分心應付外面那匹暴躁的狼。
姑娘家梳頭凈臉,總是慢著些的,琬宜已經盡力地快,可謝安還是有些火。他按按額角,忽的抬腿把腳前的小石子踢得滾遠,轉了身又想去拍門,“喂,我說……”
“來了來了。”琬宜實在是怕了他,頭發匆匆挽了下便就拉了門。
陽光熱烈地灑下,屋里偏暗,琬宜一下子受不了,不由得瞇了瞇眼。等眼前的暈眩漸漸消失,她才恍然發覺謝安就在她眼前,很近的地方。背著手,臉色不好看,眼神有怪異。
入鼻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微微有些濃重的,說不好怎么形容,但卻有些好聞。
“嗯……”琬宜緊張起來,手指攪在一起,仰著腦袋看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可謝安沉著臉不出聲,就只能由她打破尷尬,“我起來了。”
這不廢話嗎。謝安扯扯嘴角,想要罵她兩句,但是到底沒罵出口。她拘謹地站著,像只小兔子,明顯的很怕責怪的樣子。身上衣裳有些松,似是一陣風就能吹得走。
總是這幅嬌弱弱的模樣,謝安心中莫名煩躁,在心里暗暗罵了句,女人真是麻煩。
謝安別開眼,手伸出來,指間夾著柄簪子遞給她,語氣不善,“我娘讓我遞給你的,先湊合著用,趕明兒再去買新的。”
很簡單的木簪,上面一些古樸的花紋。琬宜明白過來,他是因為這個才等了她這許久,怪不得急躁。她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也沒在意,雙手接過來,柔聲道謝。
她態度溫和有禮,一點對他蠻橫的不悅都沒有。謝安本欲離開,可瞧她溫順的樣子,心中的惡意又蠢蠢欲動。
他伸手揉揉脖頸,忽的開口,“以后別賴床那么晚,雞鵝都起了,全家等你一人兒?自己心里有點數,辦事前掂量掂量。”
這幾句話夾槍帶棒,琬宜聽在耳中,覺得脊背一陣發涼,恨不得鉆進地縫兒。
但謝安說的也不無道理,琬宜知是自己不妥善在先,也不辯駁。她局促地撩起耳邊發絲到耳后,輕聲道,“以后再不會了。”
稍帶些委屈的聲音,強作鎮定。聽在耳中,竟有些勾人。
謝安比她高太多,低頭的時候能看見她慢慢變紅的耳根。她規矩立著,長睫低垂,連呼吸都不能放的再輕。他手指捻了捻,頓然失去了欺負她的樂趣。
唇動了動,到底沒再說出再過分的話。謝安淡淡“嗯”了聲,又深深看她一眼,轉身即走。
那最后的眼神弄得琬宜渾身不自在,她摸了摸手臂,也趕緊轉身進屋,重新梳發。
再出門時,謝安已不見蹤影。楊氏念叨著說他不聽話,把飯菜一樣樣端上來,摸摸琬宜的手,又笑了,“他不在也好,我還怕他欺負你,你連飯都吃不好。”
回想起那時門口他黑眸里的凜冽,琬宜搓搓手臂,心里也松快了不少。她彎著眼,細心給楊氏盛上碗雞蛋羹,“姨母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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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日,琬宜幾乎沒見過謝安。
他確實早出晚歸,回來時大多星辰漫天,楊氏早就習慣,也不等他,只把晚飯留出一份溫在鍋里,讓他自己去弄。而早飯,謝安大多時是不吃的。
不需與他接觸,琬宜樂得輕松。那日早上他黑眸中鋒芒畢露,現在想起來,她還是覺得心驚。
農戶的生活每天都在重復著,平淡枯燥。每日早早起來,做好飯,喂雞喂鵝,打掃屋子,安頓下來便就是太陽高懸的時間了。
琬宜愛靜不愛動,謝家地方偏,連個左鄰右舍都沒有,倒是正巧對了她的心思。
楊氏不種地,但也在后院開了片小園子,都是些瓜果蔬菜,打理起來也不費時間。琬宜跟著她走動,學著澆水除草,沒事了就縫縫補補,試著燒些菜。有些乏累,卻也高興。
再見到謝安是在個陽光燦爛的早上。楊氏身子不太舒服,有些頭暈,早飯是琬宜做的。簡單的白粥小菜,切了臘肉,煎了盤蔥花雞蛋。她很努力去做,但賣相并不多好。
楊氏并不在意,還夸她幾句,可懶洋洋晃進廚房的謝安絲毫不留情面。
他腳勾著凳子到屁股底下,隨意坐下,拿著筷子往桌上戳了戳,抬眼時面上都是嫌棄,“粥稀得跟水似的,蛋糊了蔥花黑了,怎么吃啊。”
幾天未見,謝安一點沒變。依舊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白瞎了那張臉。
楊氏不滿,瞪他一眼,“不吃就下桌,誰請你了?”
他手摸過鼻梁,被罵的沒了聲。琬宜沒說話,只是笑著,又去拿了個碗給他盛粥。她不生氣,把碗輕輕放他面前,手注意著沒碰他的袖口。
謝安瞥她一眼,也沒再胡攪蠻纏,低頭唏哩呼嚕吃飯。
他本就是個蠻人,也沒讀過幾天書,學不會細嚼慢咽那一套,吃的又快又多。琬宜動作秀氣,只看自己碗里,細嚼慢咽,不東張西望。
兩人相鄰而坐,對比鮮明。
謝安不管那些,依舊我行我素,咽下口中的,伸了筷子去夾蛋。琬宜正巧也伸手,兩人筷尖差點對上。謝安沒有退后的意思,琬宜手腕偏了下,落到旁邊的盤子里,不去和他搶。
筷子烏黑,她手上皮膚纖白,兩者對比,更顯溫柔。謝安手上一停,歪頭看她。
她送了半勺粥進口里,又慢條斯理去弄夾到碗里的肉。那塊沒切開,她怕一口吃不下,就用筷子壓著一邊,用勺子去磨,把臘肉切碎。
碎發留在了頰邊一小縷,干干凈凈的臉蛋,溫柔妥帖,倒像是個大家閨秀。謝安掀了眼皮,夾了筷子蛋塞嘴里,一口喝完剩下的粥,手抹抹嘴,嘟囔一句,“矯情。”
琬宜動作一頓,沒說話。楊氏立起眼睛,桌子下踹他一腳,“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謝安皺眉,“我怎么了。”
“煩你。”楊氏掃他一眼,“你閉嘴。”
謝安臉上明顯不高興,也沒敢言語。看他吃癟,琬宜微微抿唇,笑了下。沒出聲,卻被謝安逮了個正著。他筷子在空碗里劃了劃,一手撐著顴骨,暗暗斜眼看她,心中冷笑。
小丫頭片子,膽兒倒挺大。
飯吃到一半,外面的鵝叫起來,粗啞的聲音,炫耀一樣。謝安抿了抿唇,看向楊氏,“許是下蛋了。”
“嗯。”楊氏應了聲,起身,“我去撿一下,免得給孵了。”臨走前,她轉過頭看了謝安一眼,警告意味十足。謝安裝作沒看見,手指勾著茶杯的把轉到自己眼前,指節敲著桌面。
楊氏腳步聲漸遠,桌子被敲擊的聲音就大了。屋里就剩他們兩個人,挨得很近,琬宜心里一陣發毛,說一句“我飽了,去洗碗。”便就想要下桌。
“急什么。”謝安眼皮半抬,懶散看她,“待會一起洗也不遲。”
琬宜停下,一時摸不準他是什么意思,但不想留在這,又開口,“我瞧見姨母有件衣裳脫了線,我去幫著縫一縫。”
謝安看出她的意圖,嗤笑一聲,背靠在椅背上,轉了半個身子,長腿交叉疊著。他今天穿的還是黑褲子,褲腿收緊扎進黑靴子里,攔住琬宜身前的路。
就只是雙腿而已,卻也和它的主人一樣盛氣凌人。琬宜吸了口氣,心中有些惱火,強自壓下。她提起裙擺,想要繞開謝安,可剛走了一半,就聽見旁邊男子的聲音,“我渴了。”
琬宜側過身,纖指指向桌面,“茶壺在那里。”
謝安懶洋洋打個哈欠,腿翹的更高,手扶在眼前,“看不見啊。”
琬宜蹙著眉,耐著性子把壺提到他眼前,挨著杯子放下。
“唔,原是在這里啊。”謝安挑眉。
姑娘應了聲,轉身欲走,又聽見后面男子開口,“可是,我不想自己倒啊。”
“……”琬宜想,幸得她脾氣好,才沒被氣的當場哭出來。
琬宜不明所以,溫聲答,“喜歡的。”
謝安點頭,眼中笑意再濃些,“那你喜歡鐲子嗎?”
他袖子抖了抖,里面東西露出半截。琬宜瞧見,心下一驚,明白了七八分,恍然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