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紀蒼穹的懷抱中，容湛漸漸止住了哭意。</br> 容湛心覺愧疚，他覺得剛知道真相、并發現了父親真面目的紀蒼穹如今正深陷痛苦中，可自己非但沒好好安慰紀蒼穹，還自顧自地哭鼻子。</br> “蒼穹哥，你的頭還會疼嗎？”容湛哽咽，心疼地伸手摸摸紀蒼穹的側額。</br> 紀蒼穹的額頭慘兮兮地包著厚厚的紗布，他伸手捂了一下，嘆氣：“還挺疼的。”</br> 容湛抿了抿唇，突然用手掌撐起半邊身子，整個人往前探，在紀蒼穹額頭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br> 紀蒼穹愣住。</br> 容湛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疼：“蒼穹哥，你住院的這些天，讓我陪護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想怎么使喚我都行。”</br> 紀蒼穹：“……”</br> 紀蒼穹：“想怎么使喚都行？”</br> 容湛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卻發現紀蒼穹說完這句話，神情變得有些不對勁。</br> 紀蒼穹臉頰緋紅，眼神飄忽，掩唇輕咳。</br> 容湛畢竟當了這么多年秘書，看了這么多年的眼色，心思自然極其細膩。</br> 他瞬間明白了自己話里的歧義，以及紀蒼穹想到了什么。</br> 怎么使喚都行？</br> 那是不是一些過分的、隱秘的、有關私欲的使喚，也行？</br> 容湛的臉頰登時漲紅，渾身燙得血都在沸。</br> 紀蒼穹瞧見容湛神情變了，知道容湛察覺了自己不齒的念頭，因為羞恥紀蒼穹的臉變得愈發通紅，慌亂想著說些什么來維護一下自己的形象。</br> 然而讓紀蒼穹沒想到的是，容湛低著頭攥住了自己的手。</br> 容湛小小聲說：“是的，蒼穹哥想怎么使喚我都可以，因為我喜歡蒼穹哥，所以蒼穹哥想做什么都可以。”</br> 紀蒼穹心一下就化了。</br> 紀蒼穹伸手將容湛抱進懷里，臉頰貼著他的額頭輕蹭，滿心感慨：這是誰家的小可愛這么軟這么乖啊！嘿，是他家的。</br> 紀蒼穹：“小湛，有件事，我現在說可能并不合適，但我還是想說，你從縱橫辭職并搬來和我住吧，好嗎？我擔心爸爸又對你做什么。”</br> “我已經遞交辭呈給人事了。”容湛回答，其實就算紀蒼穹不提，容湛也不會再去縱橫集團了，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br> “不過搬去和你一起住，會不會……會不會……”容湛臉紅得要滴出血，結結巴巴地說，“會不會打擾到你啊……”</br> 紀蒼穹連忙說：“怎么會！我巴不得你和我住一起！而且你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對你做任何出格的事的。”</br> 容湛怎么會不放心，每當紀蒼穹在他身旁時，他都心安如漂泊船只歸港。</br> “好。”容湛答應。</br> 紀蒼穹鄭重許諾：“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br> 容湛點點頭，緊緊地回抱住紀蒼穹。</br> 兩人無言依偎了一陣，病房門被敲響。</br> 容湛走下病床去開門。</br> 敲門的是放心不下外孫傷勢的老爺子。</br> 老爺子喊來醫生給紀蒼穹檢查，醫生查看了紀蒼穹的傷，又詢問了他的感覺后，給出了恢復得很快，不會有后遺癥的回答。</br> 老爺子松了口氣，吊了許多天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br> 紀蒼穹內疚：“外公，讓你擔心了。”</br> 老爺子：“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的頭是怎么變成這副模樣的？”</br> 紀蒼穹：“……我爸有跟你說什么嗎？”</br> 老爺子：“他說你是被高空墜物砸到了腦袋，還說他已經在查兇手是誰了。”</br> “是嗎……”紀蒼穹眼眸晦暗，輕聲，“爸爸是這么說的嗎？”</br> 談話到最后，紀蒼穹擔心老爺子年紀大，操心會傷身，最終還是沒把自己受傷的真相告訴老爺子。</br> 只是老爺子當年也是響當當的風云人物，怎么會察覺不到其中端倪，沒過幾天就決定重回縱橫集團董事會，并開始插手縱橫集團的事，一時間攪得集團風起云涌、暗流涌動。</br> 紀蒼穹不是愿意逃避的性情，即使迎面而來的是痛苦和殘忍，他也有應對的勇氣，所以在那天后，紀蒼穹打了很多個電話給紀蜚，想和紀蜚見一面，和他好好談一談。</br> 但讓紀蒼穹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所有電話都被紀蜚拒接了。</br> 紀蜚不愿見紀蒼穹。</br> 紀蒼穹困惑不解，不明白為什么曾經和藹可親的父親，竟會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br> 親人的背離讓紀蒼穹愁悶不已，甚至出現了抑郁的癥狀，有一段時間不但失眠還厭食，身體迅速地消瘦下去。</br> 幸好那段時間，容湛寸步不離地陪著他，這讓紀蒼穹或多或少感到了一點慰藉。</br> 出院的第十天，紀蒼穹接到了唐運的電話。</br> 唐運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叭叭：“臥槽兄弟你到底還記不記得你有個工作室啊！？你當甩手掌柜可以，但你不能人都甩沒了啊！”</br> 紀蒼穹呆滯：“啊對……”</br> 唐運：“啊對你個頭啊，你不會真的像傳聞中的那樣深陷溫柔鄉，樂不思蜀了吧？”</br> 紀蒼穹一頭霧水：“什么傳聞啊？”</br> 唐運：“之前有個男生打電話到工作室，說自己是你的男朋友，好家伙，不到五分鐘這事全工作室的人就都知道了，然后他們三天沒換過其他話題，所以你這是終于另尋真愛了？”</br> 紀蒼穹：“呸呸呸，什么另尋真愛，我可特么長情了，心意就沒變過。”</br> 唐運：“那上次把電話打進工作室的那個男生是誰啊？”</br> 紀蒼穹：“你等等，我問問，電話先別掛。”</br> 說著紀蒼穹壓住手機的通話筒，走進廚房找容湛。</br> 自從紀蒼穹表現出厭食的癥狀后，容湛三餐都親自下廚，天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br> 而此刻容湛正給燉得湯濃鮮香的排骨放鹽，見紀蒼穹走進來，疑惑地問：“蒼穹哥，怎么了嗎？”</br> 紀蒼穹：“小湛，你是不是給我的工作室打過電話？”</br> 容湛一怔，擔憂地問：“有打過，我給你造成麻煩了嗎？”</br> “沒有的事，就是……呃……”紀蒼穹斟酌言語，“你有說你是我的男朋友嗎？”</br> 容湛的臉刷的一下變得通紅。</br> 他低頭羞赧地抿著唇，片刻后小幅度地點了點頭。</br> 紀蒼穹胸膛滾燙耳垂發熱，他彎下腰，微笑著親了低著頭的容湛一下，然后將手機重新放在耳邊，看起來是回答唐運的話，實則是說給容湛聽：“那個男生就是我喜歡了很多年的人，現在他是我的男朋友了。”</br> 唐運：“……”</br> 唐運嚇得斷句都不會了：“臥槽那人不是你弟媳嗎好家伙紀蒼穹你怎么敢的啊你們豪門玩得也太花了我是普通人不能說不理解只能說妖魔鬼怪快離開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