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滄海走出餐館，見莊瓊華站在人行道路邊，已經快十一點，街道安靜無人，就連過路的車輛都很少。</br> 莊瓊華等紀滄海走到面前，從挎包里拿出一個U盤，她將U盤舉到紀滄海眼前：“拿到了，紀蜚強迫Omega并引誘其進入發情期的證據。”</br> 紀滄海點點頭，問：“容湛怎么樣了？”</br> 莊瓊華將U盤攥進手心：“你真的變了。”</br> 紀滄海淡淡說：“人都是會變的。”</br> 莊瓊華：“容湛沒出事，紀蒼穹進了醫院，聽說下午的時候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雖然還沒有醒。”</br> “什么？”紀滄海蹙眉，“脫離生命危險？”</br> 莊瓊華點點頭：“他被紀蜚用煙灰缸砸破了腦袋。”</br> 紀滄海不悅地揉揉眉心：“你用了多少毫升的藥？”</br> 莊瓊華：“五十。”</br> 紀滄海語氣變得冰冷：“我應該說過用十毫升足夠了，只要讓紀蜚忍不住對容湛下手就行，沒必要讓他失去理智變得狂躁。”</br> 莊瓊華連忙說：“雖然紀蒼穹受傷了，但他受傷的事，他的外公已經知道了，紀蜚一向忌憚老爺子手里擁有的縱橫集團的股份，只要我們把這個視頻發給老爺子，老爺子一定會和紀蜚鬧翻的，到時候紀蜚就坐不穩縱橫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了。”</br> 紀滄海反問：“和老爺子鬧翻后，你覺得紀蜚會把這筆債算在誰頭上？你知道氣瘋了的紀蜚會做什么事嗎？我以為我這么多年畏懼的是紀蜚手里的錢嗎？”</br> 莊瓊華一愣。</br> 紀滄海略顯煩躁地嘆氣：“五十毫升的用藥量一定會讓紀蜚察覺出端倪的。”</br> 莊瓊華：“我都收拾整理好了，沒有留下線索。”</br> 紀滄海：“不是留下線索的問題，紀蜚身為Alpha，突然陷入易感期需要Omega的安撫，他不一定會想到是被人下·藥，可如果不但突然陷入易感期還變得理智全無，甚至失手傷了自己的兒子，紀蜚一定會懷疑有人在搞鬼的。”</br> 莊瓊華：“那我們立刻把這個U盤交給警察，這可是紀蜚犯法的證據！”</br> 紀滄海：“這件事，量刑最高一年，其中還有緩刑的時間，對紀蜚來說，只不過是挫了他的銳氣，我們既然動了手，就一定要讓紀蜚一輩子都翻不了身，否則等紀蜚恢復過來，一定會狠狠報復我們的。”</br> 莊瓊華終于露出了驚慌失措的神情，她不安地問：“這……這怎么辦？”</br> 見莊瓊華感到驚恐害怕，紀滄海的臉色反倒稍微緩和了些：“我讓你買的藥屬于灰色產品，一直有嚴格的采購保密記錄，紀蜚短時間應該找不出頭緒，你一定要抓緊拿到我當初告訴你的第二個證據。”</br> 莊瓊華：“我知道，拿毒品控制人……”</br> 紀滄海：“噓。”</br> 莊瓊華連忙住口。</br> 紀滄海：“接下來的幾日，務必小心謹慎，別被紀蜚察覺出端倪。”</br> 莊瓊華：“我知道了。”</br> “還有……”紀滄海猶豫了下，繼續說，“如果我哥醒了，請告訴我一聲。”</br> 莊瓊華抬眸看著他，她說：“我收回之前覺得你不夠干脆利落的話，這個世界，還是多點溫柔比較好。”</br> 她收好U盤，戴上口罩，朝紀滄海點點頭，轉身快步離開，不一會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br> 紀滄海長長地吐口氣，收拾好心情，回到餐館里。</br> 紀滄海踏進好再來餐館，一眼看見凌云帆伸長脖子往外瞧，一副十分在意的樣子。</br> 一見自己回來，凌云帆立刻扭開臉，用手肘捅捅身旁的程廚，假裝和他說話，掩飾剛才望眼欲穿的模樣。</br> 廚哥：“啊？戳我干啥？”</br> 凌云帆：“感應加熱器由電磁鐵和通過電磁鐵傳遞高頻交流電的電子振蕩器組成。”</br> 廚哥：“啊？？？什么玩意兒？”</br> 紀滄海走到他們面前，對著凌云帆微笑：“我回來了。”</br> “嗯，我在和廚哥聊天呢。”凌云帆說。</br> 謝邀，在聊天，沒偷看，沒在意你為什么和一個漂亮的女性Omega單獨談事，真的一點也不在意。</br> 凌云帆假裝不在意，其實在意得要命，他這副別扭的模樣，悉數落進紀滄海眼里。</br> 紀滄海表面神情不變，內心卻沸反盈天。</br> 好可愛啊。</br> 他的云帆，好可愛，可愛得讓人想發瘋。</br> 想摟住他的腰，把他抱進懷里，貼在他耳邊問他是不是吃醋了。</br> 他一定會紅著臉，嘟嘟囔囔地回答：“誰吃醋了，我是那么小肚雞腸的人嗎？我就是想知道她是誰而已。”</br> 事實應該也是如此，他的云帆，的確沒到吃醋的程度。</br> 但這樣，紀滄海反而會更想發瘋。</br> 想親吻他的云帆，輕咬云帆的側頸，扒光云帆的衣服，溫柔地進入云帆的身體。</br> 一邊慢慢地進入一邊可憐兮兮地對凌云帆說：“帆哥，我和Omega獨處，你竟然不吃醋嗎？帆哥，多在乎我一點吧，多愛我一點吧。”</br> -</br> “想什么呢？半天不說話。”凌云帆的聲音喚紀滄海回神。</br> 紀滄海彎眸淺笑：“沒什么。”</br> 凌云帆瞧他一眼，站起身：“那我們回家吧。”</br> 紀滄海：“好。”</br> 跟餐館里其他人說過再見后，凌云帆和紀滄海離開餐館，乘坐公交車回家。</br> 末班車空蕩無人，兩人并肩坐在公交車后排座位上，剛坐下，紀滄海突然側過頭親了凌云帆一下。</br> “你！”凌云帆嚇一跳，臉頰發燙，低聲責怪，“這是公共場合。”</br> 紀滄海笑道：“這公交車上除了我們，只有司機。”</br> 凌云帆：“那也是公共場合！”</br> 紀滄海笑了笑，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說：“她是我后媽。”</br> 凌云帆先是一愣，隨后立刻反應過來紀滄海說的人是誰。</br> “什么？”凌云帆震驚，“可她看起來和我們的年紀差不多啊。”</br> 紀滄海：“確實差不多，只比我大幾個月。”</br> 凌云帆：“……”</br> 凌云帆很想罵一句某某人老畜生。</br> 但這個某某人再怎么說也是紀滄海的父親，凌云帆罵不出口。</br> 凌云帆：“她為什么來找你，出什么事了嗎？”</br> 紀滄海：“是出了點事，不過一下子說不清，以后我再慢慢告訴你。”</br> 凌云帆：“好，對了，我的學分攢得差不多了，畢業應該不成問題了，我打算去學校的秋招上面試幾個公司。”</br> 新環境意味著認識新的人，會結交新的朋友，而工作也會讓兩人相處的時間變少。</br> 紀滄海：“……是嗎。”</br> 凌云帆觀察紀滄海的神色。</br> 紀滄海將煩躁不安的心情掩蓋得很好，只是微微笑著。</br> “其實我……”凌云帆猶豫了下，開口，“我想去你哥的工作室上班，之前實習的時候，我就很喜歡那的工作環境，覺得能學到許多東西。”</br> “啊。”紀滄海微怔，然后輕聲說，“我哥他可能……短時間顧不上工作室了。”</br> 的確如此，念融工作室有十來天的時間聯系不上紀蒼穹，幸好唐運可靠，替紀蒼穹決斷了所有事情。</br> 紀蒼穹其實在被砸暈后的第二天就醒了過來，但因為頭被砸傷，造成了腦震蕩，他的意識并不清楚，在病床上昏昏沉沉躺了許久。</br> 直到第六天，紀蒼穹才不覺得眩暈頭疼，思維清晰了一些。</br> 聽說外孫清醒了，老爺子顧不上年紀大，匆匆趕來醫院：“小穹啊，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和外公說，外公給你做主。”</br> 紀蒼穹搖搖頭，開口第一句是：“外公，容湛在哪？”</br> 老爺子于是喊人去找容湛。</br> 因為不知容湛和紀蒼穹的關系，老爺子沒有允許容湛進病房看護，但容湛也沒離遠，除了睡覺的時間，時時刻刻都在住院大樓外守著。</br> 等容湛來到病房后，老爺子以為紀蒼穹會告訴自己那天發生的事，但紀蒼穹只是說：“外公，我想和容湛單獨聊聊。”</br> 老爺子沒追問，點點頭帶人離開病房，一時間病房里只剩容湛和紀蒼穹兩人，安靜得能聽見醫療儀器運作時發出的滴滴聲。</br> 容湛原本就是一副身材纖細的模樣，不過六天，越發蒼白消瘦，他走到病床邊，半蹲下來，握住紀蒼穹的手，一開口淚就跟著落了下來：“蒼穹哥，太好了，你沒事，太好了嗚嗚。”</br> 紀蒼穹輕聲：“小湛，我都知道了。”</br> 容湛身子一僵。</br> 紀蒼穹：“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和小海為什么那么做，以及我爸……”他哽咽了一下，半天吸不進氣，說不出話，“我爸，他都干了什么事，我都知道了……”</br> “你說的沒錯。”紀蒼穹說著說著，眼眶發紅，因摧心剖肝而泣不成聲，他斷斷續續地說，“真相確實讓人覺得很痛苦……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他是我爸爸啊……他是我家人啊，我身體里流著他的血啊……”</br> 容湛第一次見紀蒼穹這么崩潰。</br> 在他的印象里，紀蒼穹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何時像這樣慘白如幽靈，脆弱如薄紙。</br> 痛苦的紀蒼穹讓容湛的心臟如同被帶刺鐵鞭狠狠抽打般疼。</br> “蒼穹哥……”容湛淚落在紀蒼穹手背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br> 紀蒼穹：“你為什么道歉啊？你明明是受害者啊。”</br> 容湛哭得抽噎：“如果我不是Omega，可能就不會……不會發生這么多讓你感到痛苦的事了……”</br> 紀蒼穹輕拽容湛，讓他躺在病床上，然后伸手摟緊他。</br> “不是的，這和你是不是Omega沒關系，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要道歉。”紀蒼穹抱緊容湛，親吻他的側額。</br> 一時間，竟不知是容湛在安慰紀蒼穹，還是紀蒼穹在安慰容湛。</br> 又或者，是兩個鮮血淋漓的身軀依偎著互相治愈彼此，他們皆想讓對方知道，在這布滿荊棘的殘忍真相里，是藏著幸福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