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將抱著的那摞文件放回自己的辦公室,然后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領(lǐng)帶和衣袖,確定自己沒有不得體的地方后,他深呼吸兩下,輕拍臉頰鼓勵自己,然后往停車場走去。</br> 他乘坐電梯到負二層停車場,門一開,紀蒼穹站在電梯門前。</br> 紀蒼穹解釋:“我怕你不知道我的車停在哪個位置,所以在這等你。”</br> “嗯嗯。”容湛心顫,點點頭。</br> 紀蒼穹笑道:“走吧,我知道一家還不錯的餐廳,我?guī)闳ァ!?lt;/br> -</br> 紀蒼穹開車,將容湛帶進一家裝潢華麗高檔的餐廳,要了一個雙人小包廂,點了許多容湛愛吃的菜。</br> 容湛擔憂:“會不會點多了?”</br> 紀蒼穹隨和地朗聲笑道:“沒事,吃不完就打包,我明天中午熱一熱繼續(xù)吃,節(jié)約糧食我光榮!”</br> “嗯。”被紀蒼穹的笑容感染,容湛忍不住勾起嘴角。</br> 他感到不可思議,只要跟紀蒼穹在一起,他的心臟都會躍動如奔跑的小鹿,但大部分時間里其實他感到平和,好像世界萬物都變得柔軟,傷害他的尖刺不復(fù)存在。</br> “怎么了?”紀蒼穹摸摸臉頰,疑惑開口,“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br> “啊?”容湛回過神來,“沒有啊,為什么這么問?”</br> 紀蒼穹:“你一直盯著我看。”</br> 容湛:“……”</br> 渾身血液瞬間涌上容湛臉頰,他連忙低下頭,如同煮熟的蝦般紅著臉身子蜷縮。</br> 他磕磕巴巴地說:“對不起,我……我……發(fā)呆了……不是故意,故意盯著你的……”</br> 紀蒼穹:“……”</br> 紀蒼穹:“小湛,我這個人一直比較自信,所以如果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但是你是不是喜……”</br> 他的話被輕輕敲門聲打斷:“里面的客人您們好,上菜啦。”</br> 紀蒼穹扶額。</br> 容湛問:“蒼穹哥,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br> 紀蒼穹尷尬地干笑:“沒什么,等等再說,先吃飯吧,吃飯要緊。”</br> 紀蒼穹菜點得太多,兩人果然沒吃完,紀蒼穹拜托服務(wù)員幫忙把剩菜全打包好,拎著一個大袋子回到了車上。</br> 他把菜放到后備箱,拿東西將其抵在角落,防止等等開車時裝菜的盒子會抖開。</br> 然后他回到駕駛位,看見容湛正拉著安全帶扣進卡扣里。</br> 紀蒼穹:“菜剩了好多,你真的吃飽了嗎?”</br> 容湛系好安全帶,點點頭后說:“我吃飽了,菜肴都很美味,謝謝你帶我來這么好吃的餐廳。”</br> “那就好。”紀蒼穹發(fā)動車,“我現(xiàn)在送你回家,你還住在那個老小區(qū)里嗎?”</br> “嗯……”容湛垂頭,眼里有不舍和失落。</br> 夜晚寧靜祥和,道路兩旁的灑著柔和橘光的路燈飛速后退,習(xí)習(xí)涼風從半開的車窗拂進,吹亂容湛的頭發(fā),劉海散下幾縷撫在額頭上,讓容湛沒了在縱橫集團工作時不茍的模樣,但添了幾分秀氣和可愛。</br> 紀蒼穹突然開口:“這是我第一次見你穿西裝。”</br> 容湛愣了愣,轉(zhuǎn)頭看向紀蒼穹。</br> 紀蒼穹夸贊道:“很好看,很適合你。”</br> 容湛紅著臉,心情雀躍:“謝謝。”</br> 紀蒼穹:“你是進縱橫集團后才開始穿西裝的嗎?”</br> 容湛:“是的,因為我是行政秘書,所以穿著要得體。”</br> “挺像模像樣的,看來我出國那幾年錯過了很多啊。”紀蒼穹笑了笑,笑容有些落寞,然后他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小湛,你知道當初我為什么要出國嗎?”</br> 容湛瞬間僵住,喉嚨里似突然長出腫塊,讓他難以開口,無法吸氣吐氣。</br> 容湛當然知道紀蒼穹為什么出國,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其中的緣由仿佛是種詛咒,在深夜掐著容湛的脖子喊醒他,讓他終日惶惶。</br> 紀蒼穹見容湛張了張口,卻什么話都沒說出,于是紀蒼穹繼續(xù)道:“從小到大,我都深知我擁有的東西遠比常人多,所以我一直覺得很滿足,我從不妄自菲薄,也從未覺得自己是Beta就比Alpha差,可是在某一天,我有那么一瞬間質(zhì)問了自己,為什么我不是Alpha,如果我是Alpha該多好。”</br> 說話間車子開到了目的地,緩緩?fù)T诶吓f小區(qū)門口的街道上,四周無人,蟲鳴風聲喧囂,青藤圍墻安靜。</br> 紀蒼穹停好車拉起手剎,轉(zhuǎn)頭看向容湛,繼續(xù)說:“那一天,是你和小海標記的日子。”</br> 容湛的眼眶驀地紅了,他咬著牙,倔強地不讓眼淚落下,可胸口卻疼得厲害。</br> 紀蒼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拿出抽紙,遞給容湛:“小湛,怎么哭了,我,我不是,不是責怪,我就是,我就是……”</br> 他胡言亂語了一陣,忽然心一定,連語氣都沉穩(wěn)下來。</br> 紀蒼穹看著容湛說:“我是想說,我喜歡你,而且我覺得我們是兩情相悅,對嗎?”</br> 其實容湛回答得很快,但是在他沉默的那一瞬,紀蒼穹覺得好似有一把利劍懸在脖頸,可能下一秒就會割破自己的喉嚨,在紀蒼穹身上留下此生都無法愈合的傷口。</br> 但是這事事茫然時時無措的世間,真情和熱忱,不該被辜負啊。</br> 容湛一張口,淚如雨下:“對,蒼穹哥,我喜歡你,當初在紀家,你把驚慌失措的我抱起來的那刻,我就喜歡上你了。”</br> 紀蒼穹一瞬間欣喜若狂,高興得不知自己身處何地,姓甚名誰。</br> 但是他又很快冷靜了下來。</br> 紀蒼穹困惑地問:“那你為什么要跟小海標記啊?我記得你上次告訴我,你們一直都是臨時標記,都不喜歡對方,可為什么,為什么你倆要這么做啊?”</br> 容湛抽噎著搖搖頭,沒回答。</br> 紀蒼穹輕聲問:“是因為Omega需要Alpha嗎……是因為……我不是Alpha,我不能標記你,不能安撫你嗎……”</br> “不是的!我不需要什么Alpha安撫,蒼穹哥,我喜歡你,我只需要你。”容湛喊出聲,他淚眼婆娑地看著紀蒼穹:“蒼穹哥,你能……你能親親我嗎?”</br> 紀蒼穹側(cè)過身去,伸手捧住容湛的臉,親住他柔軟的唇。</br> 紀蒼穹的吻技生疏,容湛的回應(yīng)也很青澀。</br> 兩人皆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唇舌相抵,溫柔纏繞,彼此都十分珍惜著這來之不易的情動時刻。</br> 紀蒼穹親完容湛的唇,又去親他眼角掛著的淚。</br> 紀蒼穹說:“小湛,跟我在一起好不好?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br> 容湛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哽咽:“蒼穹哥,跟我在一起,你會不得不面對很多你無法承受的事。”</br> 紀蒼穹:“能不能承受應(yīng)該由我自己來判斷,你告訴我,是什么事?”</br> 容湛猛地搖搖頭:“我說不出口,我……不想你受傷……不想你變得痛苦……我覺得自己被詛咒了,我很不幸,而且我的不幸會影響到你……”</br> 紀蒼穹想了想,然后說:“可我很幸運,我從小到大,一直都很幸運,既然你覺得自己的不幸會影響到我,那我的幸運也一定能傳給你,所以,跟我在一起吧,小湛,我喜歡你。”</br> 容湛泣不成聲,他不再搖頭,他堅定地說:“好。”</br> 紀蒼穹眼眸驟然明亮,頃刻間,周身萬里皆是暖陽和清風。</br> 他伸手,將容湛抱進懷里緊緊摟住,笑得合不攏嘴。</br> 那天,容湛被紀蒼穹送回家后,暗暗做出決定。</br> 他要從縱橫集團辭職,然后去國外把父母接回來,從此遠離紀蜚,他知道這些事并不容易,紀蜚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但容湛已經(jīng)不想再受人擺布了。</br> 而另一邊,紀蒼穹回公寓時整個人都是飄的。</br> 他上樓前遇到熟識的小區(qū)保安在巡邏,湊上前去嘻嘻笑著問:“有沒有覺得我今天臉上多了什么?”</br> 保安小哥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多了幾分的帥氣,天天問有意思嗎?”</br> “不不不。”紀蒼穹拉住轉(zhuǎn)身欲走的人,“你再仔細看看。”</br> 保安小哥:“嘶……”</br> 這人今天沒按套路出牌啊。</br> 保安小哥猜不出,于是他不恥下問:“多了什么?”</br> 紀蒼穹嘴角往兩邊高高揚起:“是笑容,是沐浴愛情光輝下由內(nèi)而外的笑容。”</br> 保安小哥:“……走開!”</br> 紀蒼穹鄭重其事地拍拍保安小哥的肩膀:“作為我感情的首位見證者,結(jié)婚的時候我一定會請你的!”</br> 折磨完單身的保安小哥,紀蒼穹哼著歌回到了公寓。</br> 他走到公寓門前,翻找鑰匙準備開門,忽然聞到一股清淡雅致的香水味,不過那香水味極淡,不仔細聞幾乎聞不到。</br> 紀蒼穹并沒有在意,因為他所住的公寓在高檔小區(qū),有些保潔做完衛(wèi)生會噴一些空氣清新劑。</br> 他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忽然一愣。</br> 他看見門把手上用透明膠帶綁著一個信封。</br> 紀蒼穹疑惑,用鑰匙尖利的那頭劃開透明膠帶,幾下拉開膠帶,拿出信封。</br> 信封上什么都沒寫,打開后里面塞著一張紙。</br> 紀蒼穹打開里面的紙,見上面寫著一段話。</br> 你想知道為什么當初容湛要和紀滄海做臨時標記嗎?你想知道紀滄海是被誰關(guān)進精神病院的嗎?你想知道所有讓你感到困惑的事的真相嗎?</br> 打電話給我。</br> 信的最后,是一個讓紀蒼穹覺得陌生無比的手機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