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紀滄海打地鋪,凌云帆把客廳的沙發挪開了,沒地方坐的他干脆坐在剛鋪好的床墊上,雙腳往前一伸,雙手往后一撐,對紀滄海說:“來,坐下說。”</br> 紀滄海聽話地坐在凌云帆身旁。</br> 凌云帆:“說吧,把所有的事都說清楚,別再對我撒謊了。”</br> 紀滄海思考著該從哪件事說起,最后決定從頭開始說,他輕聲:“對不起,我找人假扮了高利貸催債的打手,讓他們上門恐嚇你。”</br> 凌云帆問:“為什么?”他并非不知道為什么,只是想聽紀滄海親口說,這樣才能徹底消弭兩人間的隔閡。</br> 紀滄海:“因為溺水的人會拼盡全力抓住浮板,我想,如果我在這種時候出現在你身旁并救下你,你一定會依賴我,這樣,我就能順利把你帶回家了。”</br> 凌云帆捏捏眉心,果然聽紀滄海親口說出這種話,會有寒毛直豎的感覺。</br> 紀滄海見凌云帆神色不對,連忙補充道:“我并沒有讓他們打傷你,只是讓他們把你扭送到樓下,我會在他們把你拉上車時救下你,沒想到……”他頓了頓,覺得自己越說越不對勁,干脆改口道歉,“對不起。”</br> “哈……”凌云帆吐了口氣,“繼續。”</br> 紀滄海:“對不起,我在住所和你手機上裝了監控和監聽。”</br> “對不起,找人打傷了你的腳踝,因為你要離開,我慌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該怎么留下你,能想到的辦法只有這個,對不起,讓你感到疼痛了。”</br> “對不起,自導自演了被高利貸的打手刺傷這件事,利用你的愧疚,逼你辭職。”</br> “對不起,非法監禁了你,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害你生病了。”</br> 紀滄海說完,仔細地觀察凌云帆的神色。</br> 凌云帆捏捏眉心:“還有嗎?”</br> 紀滄海想了想,說:“還有餐館的事,對不……”</br> “停。”凌云帆突然開口打斷他,“關于餐館那件事的道歉,不應該對我說。”</br> 紀滄海低頭:“確實如此。”</br> 凌云帆單手撐頭想了一會,問:“你身體怎么樣了?”</br> 紀滄海:“我沒事。”</br> “那這樣吧。”凌云帆提議,“剛好餐館最近缺人手,你去幫忙吧,就當補償餐館了。”</br> “好。”紀滄海立刻答應,似乎無論凌云帆讓他去做什么事,他都會說好。</br> “嗯,那先這樣定了,我給雄哥打電話說下這事。”凌云帆說著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給鄭雄打了個電話,說了自己有朋友要去餐館幫忙的事。</br> 凌云帆掛斷電話時忽然感到一道灼熱的視線,他側頭看去,對上紀滄海墨眸,意外看見那雙墨眸里正翻涌著極深的苦悶和寒意,好似恨不得立刻用網把凌云帆困住。</br> “啊……”紀滄海猛地回神,連忙低頭,收斂情緒。</br> 凌云帆也愣了一下,他頓了頓才開口:“什么啊,紀滄海,你那個眼神……”</br> 紀滄海慌亂道歉:“對不起。”</br> “不是,突然間怎么了嗎?”凌云帆確實被嚇了一跳,但驚訝過后他更多的是感到疑惑,“為什么突然露出那種眼神啊?”</br> 紀滄海看了眼凌云帆手里的手機。</br> “啊?”凌云帆試著跟上紀滄海的腦回路,“因為雄哥?是因為我叫他雄哥嗎?還是因為我打電話給他。”</br> 紀滄海:“……”</br> 凌云帆:“紀滄海,說話。”</br> 紀滄海:“……都有。”</br> 凌云帆:“……”</br> 凌云帆略顯崩潰,伸手猛地揉亂自己的額發。</br> 真尼瑪是個瘋子啊!打個電話而已啊!</br> 崩潰完,凌云帆自己開始寬慰自己。</br> 算了,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不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嗎?</br> 而且仔細想想紀滄海的成長環境,紀滄海沒變成他那個人渣爹的模樣,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br> 凌云帆深呼吸兩下,對紀滄海說:“我這是正常社交。”</br> 紀滄海:“嗯,我知道。”</br> 凌云帆用食指刮刮自己的側臉,略感汗顏。</br> 您是真知道還是假知道啊?</br> “你生氣了嗎?”紀滄海看向凌云帆,輕聲問。</br> “你應該問我害怕了沒,而不是生氣了沒。”凌云帆直言不諱。</br> 紀滄海說:“云帆,我愛你。”</br> 凌云帆罵他:“瘋子。”</br> 紀滄海笑了笑:“一個深愛著你的瘋子。”</br> “你真行,不愧是你。”凌云帆忍不住感慨自己的適應能力太尼瑪強了,竟然已經習慣了說這種話的紀滄海,他手掌撐地站起身,“馬上十一點了,趕緊洗漱一下睡覺吧,明天記得去餐館幫忙。”</br> “好。”紀滄海答應。</br> 凌云帆先進衛生間沖了個澡,然后給紀滄海拿了套全新的睡衣,讓他也去洗洗,畢竟剛從醫院回來。</br> 等紀滄海一身熱氣騰騰地走出衛生間后,發現房間門緊閉。</br> 房門底下的縫隙沒有光亮,凌云帆應該是睡了。</br> 紀滄海走到門前,很想按下門把手推門而入,讓凌云帆呆在自己視線里。</br> 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br> 紀滄海手掌輕撫在門上,對著緊閉的房門輕聲說:“云帆,晚安。”</br> -</br> -</br> 翌日清晨,凌云帆被手機鬧鐘吵醒。</br> 他克制著把手機丟出窗的沖動,關掉鬧鐘,躺在床上在半夢半醒中沉淪。</br> 片刻后,凌云帆漸漸清醒,并想起了自己昨天把紀滄海帶回出租屋的事。</br> 凌云帆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走出房間,往客廳打地鋪的地方看去。</br> 地鋪的床褥被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放在了角落,而一旁開放式小廚房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br> 凌云帆看向小廚房,見紀滄海站在打開的冰箱門前,露出苦惱的神情。</br> “干什么呢?”凌云帆打了個哈欠,雙手抱臂靠在墻上問。</br> “云帆你醒了。”紀滄海看見凌云帆,眸光變得溫柔,他克制住走過去把凌云帆抱進懷里的沖動,回答道,“我在看冰箱里有什么,我想給你做早餐。”</br> “冰箱里沒什么東西,不用麻煩了,出去吃吧,你換下衣服。”凌云帆說。</br> 紀滄海一頓:“要出去嗎?”不能不出門嗎?</br> “對,我今天早上有課。”凌云帆看了一眼時間,不敢繼續優哉游哉,連忙沖進衛生間去洗漱。</br> 紀滄海嘆了一口氣,關上冰箱門。</br> 洗漱完換上外出衣服后,凌云帆帶紀滄海去了出租屋附近的早餐店,買了兩袋熱騰騰的包子和豆漿,一袋遞給紀滄海。</br> 凌云帆:“我要去學校了,你今天自己去好再來餐館吧,找得到路嗎?”</br> “嗯。”紀滄海點點頭。</br> 凌云帆從口袋里掏出出租屋的鑰匙和一百塊錢遞給紀滄海:“你等等去找家鎖店,打磨一把新鑰匙自己留著用。”</br> “好。”紀滄海接過鑰匙和錢。</br> 凌云帆:“只許打磨一把,不要搞那些有的沒的。”</br> 紀滄海:“……好。”</br> “那行,我去學校了。”凌云帆擺擺手,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br> 紀滄海在他身后跟了兩步。</br> “做什么?”凌云帆轉頭看跟過來的紀滄海。</br> “我想送送你……”紀滄海說。</br> 凌云帆沒拒絕:“行,那你送我到公交車車站吧。”</br> 紀滄海頓時眉開眼笑。</br> 不過他這一送,非但送到公交車站,還想跟凌云帆一起上公交車,凌云帆這次沒允許,把人按在車站。</br> 紀滄海只能失望地站在車站,看著公交車載著凌云帆揚長而去。</br> 他曲起手指,用指骨壓了壓眉心,強忍住煩躁,去找了家鎖店。</br> 師傅接過鑰匙,詢問:“磨幾把?”</br> “磨兩……”紀滄海頓了頓,“不,磨一把。”</br> 師傅沒聽清,跟他確認:“磨兩把還是磨一把?”</br> 紀滄海肯定地說:“磨一把。”</br> 紀滄海并不愚笨,經歷了之前的種種后,他清楚地明白如果想繼續留在凌云帆身邊,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br> 拿到打磨好的鑰匙后,紀滄海去了南溪巷的好再來餐館。</br> 他到餐館門口的時還沒有十一點,好再來餐館才剛剛開門。</br> 鄭雄叼著煙,解開掛在門上的大鎖,一眼看見紀滄海杵在門口。</br> 說實話,就紀滄海這氣質和樣貌,不注意到他真的很難。</br> 鄭雄說:“客人,你來太早了,我們還沒開業,十一點半之后再來吧。”</br> 紀滄海看向他:“我是來面試的。”</br> “面試?”鄭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你就是云帆介紹來的那個人?”</br> 紀滄海點點頭。</br> 鄭雄神情復雜,心想:凌云帆是不是給這人灌迷魂湯了,頂著這樣一張俊臉來小餐館打工?</br> “進來吧。”鄭雄推開門,讓紀滄海進餐館,然后拿了一張白紙和筆遞給紀滄海,“姓名,聯系電話和工作經歷粗略地寫下,不用寫太多,我們做個簡單地了解。”</br> “好。”紀滄海接過紙,隨便找了個餐位,端正坐好開始寫。</br> 十分鐘后,鄭雄拿著紀滄海寫好的簡介,看著上面那行縱橫集團總裁,深深地吸了口煙又緩緩地吐出:“嘖……嘶……”</br> 鄭雄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凌云帆,悵然地說:“雖然我們缺人,那也不能招妄想癥患者吧。”</br> 凌云帆:“他不要工資。”</br> 鄭雄掛斷電話,對紀滄海說:“小伙子,歡迎你加入我們這個相親相愛的小團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