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菜給十一號桌的客人端去！”</br> “欸！好嘞！”</br> 今日的好再來餐館依舊忙到不可開交。</br> 候叔揮舞著菜刀，刷刷刷地切著菜，大喊：“思清小丫頭呢！怎么今天不見人影啊！”</br> 廚哥：“她都高二了，晚上要寫作業的，哪能天天來。”</br> 候叔：“那鄭雄你他娘的還不趕緊招人？云帆不是也馬上就要比賽沒空來幫忙了！？你踏馬是不是以為剩下的幾人都有四只手五條腿？我呔！黑心老板，擱著盡情剝削你工人爺爺的勞動價值呢？真尼瑪是手捧雞兒，玩蛋玩意兒！”</br> 廚哥給候叔豎起大拇指：“叔，罵人我誰都不服就服你！”</br> 鄭雄一臉黑地炒著菜：“知道了，明天就發招聘廣告，云帆，這盤菜送八號桌，阿廚，這盤你送到九號桌去。”</br> “好！”兩人齊齊應聲。</br> 他倆端起菜，大步穩健地送到客人桌上。</br> 廚哥放下菜，一轉頭看見凌云帆對著客人揚起開朗的笑：“請慢用。”</br> 廚哥回到內廚：“報告！我發現開除云帆能有效解決我們現在人手不足的情況！”</br> 候叔：“我看你小子是脖子上頂著個葫蘆，腦殼有包噢！”</br> 廚哥：“嚶，我有理有據的，云帆他招蜂引蝶啊！”</br> 而另一邊，凌云帆剛送完菜，口袋里的手機哇啦哇啦叫了起來。</br> 他拿起一看，見是陌生號碼，毫不猶豫地掛斷。</br> 誰知那個號碼又打了一次。</br> 連續打來的電話必定是有事的，凌云帆沒再掛斷，接起電話：“喂，你好？”</br> 電話那頭沒有說話，傳來略顯急促的呼吸聲。</br> “喂？”凌云帆快步走到安靜的角落，“哪位啊？不說話我掛電話了噢。”</br> 聽到這句話，那頭連忙出聲：“……云帆……”</br> 凌云帆瞬間僵在原地。</br> 即使隔著電話導致聲音有些變化，但凌云帆還是立刻辨別出，這是紀滄海的聲音。</br>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不約而同地沉默著。</br> 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事，凌云帆煩躁地撩了下額發：“不是說不會再來打擾我了嗎？”</br> 他口中吐出冰冷的話，心里卻有個聲音輕輕嘀咕：不對，你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句。</br> “我……我只是……”紀滄海聲音在顫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br> 凌云帆：“……”</br> 凌云帆覺得胸口悶得不舒服：“為什么突然打電話給我？有事說事。”</br>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手指摩擦話筒孔的聲音，聽起來是紀滄海把手機交給了另一個人。</br> 隨后傳來女孩子的聲音。</br> “嗚嗚嗚。”</br> 是鄭思清，她在哭。</br> 鄭思清：“帆哥，你快來找我，我在餐館往右走五百米再右拐的小巷子，我……”</br> 她話沒說完，通話被突兀地掐斷。</br> 凌云帆似被鐵錘猛敲了一下，整個人在原地懵了一瞬。</br> 但是他立刻回過神來，撒開腿就往餐館外跑。</br> 在大步奔跑時，凌云帆整個腦袋都是暈的，幾個念頭在他腦海里來回盤旋：紀滄海又一次對他身邊的人出手了，如果鄭思清出事了怎么辦？他以后該怎么面對鄭雄，怎么跟鄭雄交代？</br> 凜冽寒風灌進凌云帆的領子里，他根本不敢細想。</br> 當凌云帆氣喘吁吁地趕到鄭思清所說的地方時，一眼看見昏暗不明的巷子里，紀滄海身著黑色帽衫站在那，而他的對面，是頭發凌亂、裙子和襯衣沾著塵土、膝蓋和手肘淌著血，不停抹著眼淚的鄭思清。</br> 凌云帆耳朵嗡鳴一聲，渾身血液都開始往腦袋沖。</br> 鄭思清見凌云帆來了，欣喜地喊：“帆哥……啊？！”她被嚇傻在原地。</br> 凌云帆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不由分說抬手狠狠給了紀滄海一拳。</br> 紀滄海被揍得身形一個踉蹌，手扶住墻才沒摔倒，他再抬頭時，半邊臉泛紅微腫嘴角流著血。</br> 這還不算完，凌云帆一把揪住紀滄海的衣領，將他按在墻上，怒不可遏：“紀滄海！你還要傷害我身邊多少人才肯罷休！？”</br> “云帆……”紀滄海慌張地想握凌云帆的手腕，“我不是……我只是來見你的……”</br> “滾！”凌云帆一把甩掉紀滄海的手，重重推了他一下，被憤怒奪走了理智，“我不想見到你，別來找我，別出現在我眼前，離我身邊的人遠點！紀滄海，你讓我感到惡心。”</br> 紀滄海被推，背部猛地撞在紅磚墻上，半邊身子疼得發麻。</br> 你讓我感到惡心，凌云帆這么對他說。</br> 你身體流著他的血，你和他一樣惡心。他母親這么對他說。</br> 紀滄海垂頭，眸里最后一點光徹底熄滅，像本就茍延殘喘的燭火，經歷著毫無征兆的狂風驟雨，不但微弱的火苗溺亡在暴雨中，就連燭身都斜斜地歪倒。</br> 紀滄海含糊不清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不會再出現了……”</br> 凌云帆沒有搭理紀滄海，走到鄭思清身旁，背起膝蓋磨破的她，快步走出巷子，將紀滄海留在漆黑陰影中。</br> 餐館附近兩三百米處就有家社區衛生所，凌云帆背著鄭思清匆忙趕過去。</br> 幸而這個點診所還開著門，凌云帆將鄭思清交給醫生，打了個電話給鄭雄，粗略地說明了下情況。</br> 通完話后，凌云帆看向鄭思清，見她坐在凳子上和醫生說著自己哪受傷了，醫生拿出棉簽和碘酒給她消毒傷口，小姑娘疼得直吸氣，還擔憂地問醫生：“我這個會留疤嗎？”</br> 內疚以排山倒海之勢淹沒凌云帆，他煩躁地揉了下側鬢的頭發，心想：都是因為他，紀滄海才會對鄭思清下手，害她受傷。</br> “那個……帆哥……”鄭思清將凌云帆的神色悉數看進眼里，她小心翼翼地問，“你和剛才那個人，是什么關系啊？”</br> 凌云帆自責低頭：“對不起，發生這些事都是因為我，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他再傷害你的。”</br> “啊？”鄭思清納悶，“什么傷害我啊，他救了我誒。”</br> 凌云帆一愣，驀地抬頭，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么？他救了你？”</br> 鄭思清點點頭：“是啊，你剛剛那么兇，嚇得我都不敢吱聲，我第一次見你發這么大的火，帆哥你和那個人之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嗎？”</br> “不是，等等，他救了你？”凌云帆神情錯愕，“你確定嗎？”</br> 鄭思清覺得凌云帆的問話莫名其妙：“這有什么不確定的嘛？剛剛我想早點回家，就打算抄近路走那條巷子嘛，誰知道后面突然跟過來一個醉鬼，拽著我的背包說要跟我做朋友，我嚇得往前跑了兩步結果不小心摔倒了，人就摔成這副模樣了。”</br> 她指了指身上的傷，繼續說：“是那個哥哥及時出現幫我趕跑了醉鬼誒。”</br> “等等。”凌云帆不知所措，“那你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而用他的手機，還話說一半突然掛掉了？”</br> 鄭思清：“因為我摔倒時手里拿著手機啊，然后手機飛出去砸地上摔壞了，那個哥哥說可以借我手機用，又問我能不能打電話給你，我就打給你了，結果他的手機沒什么電，我話沒說完就關機了。”</br> 凌云帆：“……”</br> 凌云帆茫然地呆在原地，神情一瞬變得空白，好似面前有一黑板難解的數學題。</br> 他正愣著時，鄭雄急吼吼地趕到了衛生所：“怎么回事？怎么受傷了？”</br> 凌云帆驀地回神：“雄哥，你照看下思清。”</br> 說完凌云帆拔腿就往外跑。</br> 當他氣喘吁吁趕到陰暗漆黑的小巷時，紀滄海已經不見了蹤影。</br> 穿堂寒風過，月輝薄涼，凌云帆站在巷口，感到剛剛揍紀滄海那只手的骨節隱隱發疼。</br> 接下來的幾天，凌云帆有事沒事就在好再來餐館附近的小巷子里晃悠，別人問他在找什么，凌云帆支支吾吾地說：“沒找什么，就隨便看看。”</br> 凌云帆有時候也會假裝無意間撥打之前留在手機里的號碼，但電話那頭每次都是關機。</br> 紀滄海果真如他所言的那樣，沒有再出現在凌云帆眼前。</br> 夜深人靜，凌云帆獨自一個人躺在床上時，會勸自己別再惦記著不該惦記的人了。</br> 雖然自己誤會了救下鄭思清的紀滄海，但紀滄海之前的的確確做了傷害他的事。</br> 但在深夜細數紀滄海過去的罪行，并沒有讓凌云帆覺得好受，反而如同沉入漆黑無垠的深海中，除了窒息只剩無盡哀傷。</br> 凌云帆有天晚上失了眠，他輾轉反側，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以自己的性情，在知道紀滄海做的那些事后，不說暴揍紀滄海一頓，那必定也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br> 可為什么他竟然還想去主動聯系紀滄海？</br> 難不成真和紀蜚說的那樣，他生病了？得了什么斯德哥爾摩綜合征？</br> 凌云帆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這樣了，第二天早上，他毅然決然地刪除了手機里之前紀滄海撥來的電話號碼，并準備給鄭雄打電話請幾天假不去好再來餐館，就在這時，凌云帆接到了來自公安局的電話。</br> “喂？是凌云帆先生嗎？與您有關的那起詐騙案有最新進展了，麻煩您今天有空來派出所一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